</strong>一切的一切都支離破碎,最後映在她的眼底的,只有那抹墜落的身影,就像是她小時射下來的鳥兒一般,分明有雙翼,卻連掙扎都無法做到,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落到一個死亡的地步。
她瘋了一樣朝着祿存衝了過去,白影在雨簾之中穿梭,連化神修士都歎爲觀止的速度頃刻間就到了祿存的身前,然後她握住了她的手。
因爲淋了雨,祿存的手已經帶了幾分冰涼,沈玉衡的手指觸到祿存那冰涼的手,只覺得那股寒意一直滲到自己的骨子裡。
“姐姐?”祿存握住她的手,聲音軟軟的,就像是幾十年前,他們還沒入道之時那般。
“別怕,我不會讓你受傷了。”她握住祿存的手,手腕一用力已經把祿存給甩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後一躍就回到了半空。
花絳年卻已經帶着月城春離開了,就連凌風和那個男人的身影也轉瞬之間消失無蹤。
雨漸漸停了,烏濛濛的天空漸漸恢復了蔚藍的顏色,那溫暖的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沈玉衡的身上。
沈玉衡用靈力烘乾了自己的衣服,不過眨眼之間,她就又成了那個衣袂翩翩,白衣飄飄的少女。
如果她的裙角沒有那麼多血色的梅花,也許會襯的她更加仙氣嫋嫋。
鄢陵城的灰燼已經被雨水沖刷掉,露出了那土地最本來的面目。
“姐姐,咱們接下來去哪?”祿存勾住了沈玉衡的小指,笑靨如花,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去該去的地方。”她揉了揉祿存的小腦袋瓜,輕輕的笑起來。
“這,你們!”身後傳來了一聲驚呼,二人回頭便看見揹着包袱的女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倆,女人的身前還抱着個奶娃娃,奶娃娃吮着手指,一雙黑色的大眼睛轉來轉去,一副機靈可愛的模樣。
這女人是個魔族,修爲也就是一等魔兵的樣子,她抱着那奶娃娃,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卻不像是怕的,而是因爲生氣。
“你們竟然毀了鄢陵城!你們還是不是人!”女人的聲音很尖利,也很高亢,甚至因爲極端的憤怒,她的聲音已經變了調子。
“你爲何認定就是我們毀了鄢陵城?”沈玉衡略帶好奇的看向了那女人,這個女人雖然是魔族,身上卻是乾乾淨淨的,也沒背什麼孽障,似乎不是什麼壞人。
“若不是你們,還會是誰!”女人看着沈玉衡和祿存,滿臉都是悲憤。
她從一個小鎮來,本是要來鄢陵城投奔親戚,只是沒想到到了鄢陵城就發現如今的鄢陵城已經被夷爲了平地,又驚又怒之下,哪裡會去思考更多?
某種意義上來說,沈玉衡和祿存也是覆滅鄢陵城的幫兇,若是沒有她倆幫忙,白萱歌的計劃不知道還要推遲多久,也許會一直到白萱歌死那日也無法實現。
“那又如何?”祿存歪了歪頭,嘴角掛着天真爛漫的笑容。
就是他們覆滅了鄢陵城又如何?修士和魔族本就是勢不兩立,那些魔族在人界時可沒有絲毫的手軟!
魔族在人界肆虐,動輒屠村屠城,他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你!你好狠的心腸!這一整個城內的人莫非都惹了你不成?城裡有老弱,有婦孺,有稚子,都在你的手下化成灰燼!你良心何安!老弱何辜,婦孺何辜,稚子何辜!”
那女人不過是一等魔兵,卻對於祿存和沈玉衡這兩個明顯修爲不低的人毫不畏懼,她甚至還指着二人,聲聲句句幾乎是在控訴一般。
她懷裡的孩子咯咯的笑起來,兩隻小肉手一拍一拍,瞧着尤爲可愛。
老弱何辜,婦孺何辜,稚子何辜!
被這女人這麼一質問,沈玉衡頓時愣在了原地,腦海裡翻來覆去的都是這十二個字。
她自打到了魔界,動輒便是屠村滅城,可是捫心自問,城裡的人難道就沒有無辜的嗎?在魔靈村如是,在騏菱鎮如是,也許有一部分人對她們心懷惡意,可是那些沒有的人呢……
在她的手下,他們都已經死了!
她這般見到魔族就屠戮的行爲,和魔族何異?
對於修真界來說,魔族是那個入侵者,所以他們剿滅魔族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如今他們是在魔界,是不是對於魔界的人來說,他們也是那個入侵者?
沈玉衡深深的迷茫了,第一次,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舉動是否正確。
“姐姐……”祿存猶豫的扯了扯沈玉衡的手,她的眼睛撲閃撲閃的,濃密的睫毛像是兩把小扇子一般,只是如今她的眼眸裡,卻也帶了幾分迷惑與猶豫的神色。
沈玉衡能想到的,她沒理由想不到,一想到這些,她也是悚然一驚。
是不是對於這些魔族來說,他們纔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存在?就如同魔族之於人類一般。
“這位夫人教訓的是。”沈玉衡微微笑了笑,她樣貌本就生的溫和,尤其是那雙杏眼叫人看了就平添好感,如今這麼一笑,更是讓她整個人都顯得柔和了許多。
那女人似乎沒想到沈玉衡會是這樣的反應,頓時也啞在了原地,原本準備好的罵人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間,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偏偏她懷裡的孩子還笑哈哈的拍手,更讓她一口氣哽在喉嚨,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憋死。
“多謝夫人點醒,不然不知道我二人還要做下多少錯事呢。”沈玉衡臉上仍舊掛着微笑,這笑容不是客套,也不是那些驕矜,而是十成十的真誠。
她不敢想象,若是今日沒有這位夫人的一番訓斥,她還會覆滅多少魔族的城池,若是真的覆滅了整個魔界……
她也不會是那個千古流芳的功臣,而是一個遺臭萬年的罪人。
因爲她的手染上的,是無辜者的鮮血。
“我姐妹二人還有急事,先行離開一步,謹在此謝過夫人了。”沈玉衡又笑眯眯的道,她的袖子裡忽然飛出一物,女人反射性的接住,卻看見那東西是一份功法。
她擡頭想說什麼,可是哪裡還有沈玉衡和祿存的影子?
唸叨了兩句怪人,她卻還是寶貝的把功法給收了起來,這東西可比她修煉的功法好太多了!
只是如今整個鄢陵城都沒了,她又能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