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主的話有幾分可信度還是未知,如今整個枉死城之中,似乎已經沒有一個值得沈玉衡信任的人。
就連艾夭,或許也不值得信任。
想到枉死城主最後說的那句話,沈玉衡也禁不住在心裡懷疑起艾夭來,艾夭真的如同她表現出來的那般單純嗎?是真的天真不諳世事,還是裝出來的?如果是裝出來的……沈玉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麼艾夭也忒恐怖了點!
不過不管艾夭到底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沈玉衡在心裡對於艾夭的親切卻也少了幾分——至少不會如同那般對艾夭掏心掏肺了。
“你爲什麼還不吃了我呢?”
沈玉衡腳步一頓,這是,闌袂的聲音?闌袂怎麼會在這裡?
對於闌袂的身份,沈玉衡一直都沒有想通,很明顯的,闌袂是草木成精,可是在這枉死城中,怎麼可能會有成精的草木?這裡只應該有魂魄纔對啊!
沈玉衡斂住自己的呼吸,瞧瞧的藏住了自己的身影。
很明顯,闌袂對面的人是艾夭,身爲一個沒有修成人身的草木精,闌袂是不可能自己跑到這裡來的,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是艾夭把他帶到這裡來的。
那麼,艾夭帶他來這裡幹什麼?
這是城主府的後門,也是枉死城之中罕見的荒涼之地,方圓百米之內,一棟房屋都沒有,聽那些傳聞,似乎是因爲這裡是被詛咒之地,若是在這裡建造房屋,就會被神明降下懲罰,當然,對於這種傳聞,沈玉衡是不信的。
她豎起耳朵,聽着艾夭的話。
“我們是朋友,是朋友!”艾夭的聲音似乎帶了幾分怒氣,沈玉衡聽這聲音,就已經能夠在腦中勾勒出艾夭那幅氣鼓鼓的模樣,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艾夭啊……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呢,每當想到艾夭,沈玉衡就覺得自己心頭的所有陰霾都被驅散了一般,她的身上似乎總是帶着陽光的味道,想來她生前也一定是一個溫暖的人。
“朋友是什麼?”闌袂的聲音有幾分迷茫。
“朋友,反正朋友就是朋友嘛!”艾夭撇了撇嘴,朋友這種東西,怎麼能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清楚的?朋友就是朋友,是無法改變的!
“好吧。”闌袂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那你什麼時候吃掉你的朋友?”
“哼!不理你了!我說了,我不吃!”
“可是你不吃怎麼能夠活過來啊?”闌袂頓時急了,幾片葉子不斷地揮舞着,連接着葉子和枝幹的細莖都要被他揮舞的斷掉一般。
“要我說多少次啦!我只是在陽間死了,我現在是活着的,活着的!”艾夭不知道多少次糾正闌袂,不知道爲什麼,闌袂總覺得她已經死了,可是若是她死了,怎麼能夠這樣的和闌袂說話?
“你死了,阿妖妖,你已經死了!你真的死了!你只有吃掉我才能活過來!”闌袂的聲音更急了,然而艾夭卻一點都不信,只是撇了撇嘴,把闌袂抱了起來。
“好啦好啦,我死了還不成嗎?跑到這裡來,孫婆婆一定急死了,我得趕緊回去了。”艾夭擡頭看了看天色,把地上的闌袂給挖了出來栽回花盆裡,唸叨着說道。
“好吧,你一定記得要吃了……哎喲,疼疼疼!”闌袂前頭還有點泄氣,只是後來不知道艾夭是扯到了他的根鬚,還是打到了他的葉子,讓他連着哀嚎了好幾聲。
“叫你非要我吃了你,遭報應了吧?”艾夭笑嘻嘻的說道,抱着闌袂就已經漸漸離開了這片所謂的詛咒之地。
眼見着艾夭的身影已經漸漸消失,沈玉衡終於從自己的藏身之地走了出來。
爲什麼闌袂說艾夭已經死了?到了地府的魂魄,若是被問到死這個問題,也只是說的是他們在陽間的死亡罷了,而若是魂魄死了,那麼便是魂飛魄散。
這枉死城之中的魂魄也只是在陽間死了,卻在地府以另一種方式活着罷了,然而聽闌袂的語氣,似乎是說艾夭在地府之中也已經死了?
那麼艾夭的魂魄怎麼可能還停留在枉死城之中?
沈玉衡只覺得自己已經觸摸到了枉死城的真相,可是卻又什麼都無法抓住,她不由得深深地皺緊了眉頭。
天色已然不早,那片天空已經被夜幕所籠罩,在樹林之間穿行的風讓沈玉衡覺得無端發寒,而城主府的後門上,似乎有淡淡的黑霧籠罩其上,入眼的只是一片詭譎。
這片所謂的詛咒之地……似乎真的有某種不爲人知的力量。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漫了上來,沈玉衡只覺得自己背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被盯住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彷彿多一次呼吸就會驚醒那在黑暗之中蟄伏着的猛獸一般。
這片詛咒之地,到底有什麼?
或許在這樣的深夜之中還逗留在此,並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可是沈玉衡的直覺卻告訴她,她必須停留在這裡……也許在這裡,她能夠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
樹林裡傳來了一陣粗重的喘息聲,沈玉衡的呼吸也不自覺的跟着提了起來,她的身體也跟着繃直,緊緊盯着那在月光之下晃動的樹影。
分明沒有風,可那樹影卻晃動的厲害,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樹林裡不斷地穿行着一般。
不過方圓百米的地方似乎也成了百丈長,沈玉衡眼見着身後的樹影漸漸凝聚在一起,像是張開了血盆大口的猛獸一般。
腥臭的味道在她的身後蔓延,最後狠狠衝進她的鼻腔,劇烈的衝擊讓沈玉衡的胃裡開始翻江倒海,她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中以鬼氣凝成的長劍,強忍住那想要吐的感覺,死死的盯着那定住不動的影子。
它似乎沒有再靠近,只是用那雙空洞的眼睛打量着前方的瘦弱身影。
沈玉衡不知道它會給自己一個什麼樣的定位,可是莫名的,她就覺得也許那個傢伙會覺得她是一個……夥伴。
是的,就是夥伴。
沈玉衡不知道這種詭異的感覺是來自於那個傢伙的眼神,還是隻是自己的一種錯覺,她的腦海裡瘋狂的閃爍着夥伴這兩個字,彷彿整個腦子裡只剩下了這兩個字一般。
這樣的僵持持續了很久,一直到那天空中的月光都被黑雲所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