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雲滄海說話,沉魈頓時嘆了口氣,扁了扁嘴,女兒家的嬌羞一覽無遺。
“不過忘了就忘了,這次就讓我來說好了,也算是回想一下往事了。”
雲滄海緘默的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細長,因爲如今瘦的過分,那手掌在他的掌心都有些硌人,卻也讓他的心鈍鈍的疼起來。
當年優雅而淵博,冷漠而高貴的雲滄海何曾會想到,自己會爲了一個女人,放棄所有的驕傲呢?
怕是整個華夏都無人想得到罷。
“風裡希,你應該不會忘了她吧?”
沈玉衡點了點頭。
“當年風裡希把自己的魂魄一分爲四,其中三片殘魂落入人世,一片投生成九州沈玉衡,一片投生成華夏沉魈,當然,沉魈這個名字是我自己亂說的,最初的時候,這片殘魂還不叫沉魈,而是被稱爲本源之力。”
讓仙魔爭端不斷的塵囂迷環實際上是風裡希的一片殘魂罷了,而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這片殘魂漸漸生出自己的靈智來,最後逃脫,就成了攪的整個華夏不得安寧的沉魈。
因爲她是風裡希的殘魂,所以生來便具有遠超常人的力量,那強大的力量足以讓她在整個華夏之中橫行霸道,然而好景不長。
沉魈的張揚終究還是爲自己惹來了殺身之禍,發現沉魈就是塵囂迷環的仙魔開始合作起來,聯手將這個超出所有人預料的存在壓入了烈焰山下,徹徹底底的封印下來。
然而隨着時間的漸漸變化,這處封印之地卻也在悄然的改變着,這裡的時間開始重疊,說不清道不明的時間軸讓這個封印之地變的混亂無比。
說到這裡,沉魈朝着沈玉衡眨了眨眼睛。
“那時候我還告訴你,這裡是空間交疊之地來着,只是可惜,那時我也算錯了。”
“這裡是時間交疊之地,重疊的不是空間,而是時間,就如同風裡希的能力是控制時間一般。”
沈玉衡的五指死死的攥住茶杯,因爲過分用力,她的指節已經有些泛白,一如她如今雪白的臉色一般。
“所以呢?”
明明心裡有了一個猜測,她卻還是不死心的想要從沉魈的嘴裡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所以,九州不過是華夏的未來而已。”
她頹然的鬆開手,只覺得心頭有些涼。
她毫不在意的世界,卻是那個自己想要保護的一切的過去。
這樣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頂。
華夏若毀了,九州亦然不會存在。
兜兜轉轉,她始終在這個世界之中掙扎徘徊,唯一不同的,大約只有時間罷了。
沉魈的精力實在是不足,她根本沒辦法去理會沈玉衡的情緒變化,而是接着自己方纔的話說起來。
隨着被封印的時間越來越長,她也終於漸漸意識到,自己距離離開的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徹底的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天。
雖然風裡希的殘魂一分爲四,卻終究還是分了主次的,身爲那個輔魂,沉魈很清楚的知道,遇見主魂的那一刻,就是自己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刻。
沈玉衡會將神格拼湊完整,最後踏上神座,而她卻是會化作一縷清風,消散於塵世間。
沈玉衡沉默的看着沉魈,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的表情應對她。
該笑嗎?還是該嘆息?
她有千萬種方法躲着她,然而她卻沒有。
她只是靜靜的在這裡,等着她前來。
“成爲神,扭轉乾坤,阻止這場天災浩劫,打破這命定的輪迴,這是你唯一的出路。”
天災浩劫,不過是一場輪迴罷了,一旦這個世界的發展要超脫神的掌控的時候,世界就要被毀滅重組,這是神明爲了保持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掌控而選擇的辦法。
然而如今這一切卻都被一個人給打破了。
這人自然不是別人,正是沈玉衡。
風裡希殘魂投生的沈玉衡和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她近似於神,卻又不是神。
她雖然並非神明,然而卻也不受神的掌控。
就這麼一個人,卻帶着這個世界漸漸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成爲,神?
沈玉衡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然而在此刻,這顆心卻是如此迫切的想要成爲神。
只有成爲神,才能夠和神所定下的規則抗衡嗎?
那麼就成爲神吧。
“那你呢?”
她看着沉魈。
沉魈的嘴角扯了扯,露出個解脫一般的笑容來。
“當然是死了啊,難不成你覺得我還能活不成?到時候你只要找到那另外兩片殘魂,拼湊成爲神格,此後你就會是真的神了呢。”
“說起來,還真是莫名其妙的有些興奮啊。”
女子舔了舔脣,她整個人都窩在雲滄海的懷裡,那幅躍躍欲試的模樣讓沈玉衡有些不忍的別過頭去,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一個人怎麼能夠如此輕描淡寫的說着自己的死亡呢?
沉魈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淚。
她也不是未曾怨恨過,爲何自己是那該死的輔魂,也曾經想過,自己要不要將沈玉衡給殺了再說,可是到最後,卻還是將這些憎恨都給打了下去。
本來就是偷來的性命,哪裡還有什麼好奢求的呢?
她能夠在人間再走一遭,已經是上天垂憐了,何必再去給自己找不自在。
“喲呵,這是怕了不成?”
沉魈往前湊了湊,女子的呼吸都已經灑在沈玉衡的臉上,她身上的體香混着一股子藥味,一點一點的飄進她的鼻腔之中,還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氣,讓她恍惚間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玉玲瓏,那個溫婉的女子。
她總是溫和的笑着,似乎總也看不見發怒的時候。
然而她卻也知道,那個溫婉的女子有多決絕,沈家一戰,玉玲瓏戰死。
雖不喜戰,卻從未懼戰。
“我啊,本來是飄蕩在世間的一縷殘魂罷了,最後附在風裡希殘魂的身上,纔算是徹底的成了如今的沉魈,本來就是撿來的性命,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沉魈臉上的符文漸漸散去,露出那張和風裡希有些相似的容顏來,而她額角的那朵梅花,栩栩如生,彷彿還帶着一股淡淡的香氣似的。
“只是可惜了,上輩子那些牽掛的人,卻都忘的乾淨了,我隱約記得,自己始終掛念着一個人,卻是在如今再也想不起來了呢。”
沉魈遺憾的搖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