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寺住持正心法師竟然能救劍神,雖然是“或許”,劉清也大喜過望,對這個打不爛推不動燒不着凍不壞的“誅妖木”,他實在是厭煩透頂,正高興間,又被拽回了萬神殿廢墟中央,急忙瞬移回到正心法師對面,說道:
“我早就知道你這個和尚是好人,兩年前我對你不錯吧?快告訴我怎麼擺脫這截爛木頭。”
兩年前正心法師可在劍神手裡受過不少苦,仍是微笑說道:
“這方法好不好用老衲不敢確定。”
“你覺得好用就肯定好用,快試試吧。”劉清急不而耐地催道。
“不過劍神要答應老衲一個條件。”
“沒問題,你想殺誰?就是劍神教教主我也能幫你幹掉他。”劉清心想自己是劍神,這個教主要是不肯讓位,還真得幹掉他。
“阿彌陀佛,老衲並無殺人之心。”
“說吧,我全答應。”
“有朝一日,劍神會大動殺機,希望到時劍神能看在老衲的薄面上,放過通天寺僧衆。”
劉清實在搞不懂這個大和尚,明明相信劍神就是彌勒轉世了,還預言劍神要大動殺機,只能解釋爲信邪教信得腦子壞了,但可不想這時點醒他,睜大雙眼,一臉真誠地說道:
“不用有朝一日,從今以後,碰着禿頭我就問一句‘你是不是通天寺和尚’,他說是,無論他怎麼惹着我,我都放他一條生路,怎麼樣?你要一分,我可給了你十分。”
劉清被困在萬神殿廢墟內,心中焦躁無比,好比三伏天行走在烈日之下,正心法師就如同近在眼前的一汪泉水,提什麼條件劉清都肯答應,至於這個諾言以後會惹來多少麻煩,他卻想不到。
“阿彌陀佛,如此甚好,劍神會永遠記得這個諾言吧?”
“我發誓行了吧對……元始天尊發誓,我修煉的就是他的道術,雖然沒謀過面,但他在我心中可比玉皇大帝、如來佛祖都重要得多,我向天尊發誓,今後無論如何,都不會殺死一名通天寺的和尚,大和尚,你可以監視我,我要是違反誓言,你向天下宣佈我是背信棄義的小人神。”
正心法師含笑點頭,對劍神的誓言很滿意,不遠處的一個人卻探出頭小聲提醒道:
“劍神,不要上當。”
劉清一扭頭,又被“誅妖木”拉了回去,瞬移回來,看見提醒他的人原來是貓俠,貓俠人之後膽小如鼠,磨蹭了半天才從皇城前走到萬神殿,不敢靠近羣妖,只跟着百姓們爬上房項偷看,不過也因爲他的膽小,才躲過了一劫,以他那點低微的妖氣,若是進了萬神殿廢墟,第一個死的就是他。
小鬼,大人說話你不要插嘴,這位大和尚是我的老朋友。”
貓俠縮到屋脊後面不吱聲了,城外卻又傳來三花聖女的聲音:
“劍神,死了沒有?沒死就快出來幫忙,我們可快要死光啦?”
三花聖女堅持戰鬥沒有逃離,也算是有恩有義的人,就是說話實在生硬,劉清每次聽到都一肚子火,回頭吼道:
“就要死啦,再等一會!”
然後對正心法師說道:
“大和尚,別耽誤工夫了,快試試你的方法吧。”
正心法師從房頂升到空中,整整僧衣,向東邊通天寺的方向遙望了一眼,說道:
“本來應該等羣妖都被殺光再救出劍神,不過既然劍神堅持要求……”
“我堅持要求,你快動手吧。”劉清第一次發覺大和尚的性子實在是慢。
正心法師飛到“誅妖木”上方,劉清跟了過去,貓俠趴在屋頂上小聲叫道:
“劍神,小心。”
劉清站在正心法師左上方,想看看這位修行不如自己的大和尚有什麼辦法能破解“誅妖木”的古怪拉扯力。
正心法師雙手合什,在空中結跏趺坐,口中唸唸有詞,頭頂作爲法器的戒疤閃閃發亮,大概三分鐘之後,大和尚毫無預兆地突然掉了下去,正落在“誅妖木”佈滿尖刺的斷面上。
正心法師半截身子都被刺中,嘴裡吐了一口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劉清先感到一陣涼意從屁股後面順着後脊直升到後腦勺,接着震驚得大腦都要麻痹了,說道:
“你這是幹嘛?”
“‘誅妖木’專殺妖魔,和尚死在上面或許能阻止它施法。”正心法師輕聲說道,嘴角鮮血已流到胸前,臉上卻還是保持着微笑。
這只是‘或許’。”劉清結結巴巴地說道,心裡對邪教的批判性認識又深刻了一層。
“老衲一心向佛,卻不得不背棄當初在佛祖面前立下的誓言,迫於壓力加入外教,這是老衲應得的報應。”
劉清不自覺地摸了摸屁股,說道:
“我絕不會背棄誓言。”
正心法師含笑點頭,閉上雙眼準備死去,劉清急忙又道:
“先別死,萬一通天寺的和尚想要殺我呢?我出於自衛能不能殺他?”
正心法師費力地睜開眼睛,說道:
“毀了他的舍利子,廢了他的法力,留下他的性命。”
劉清還想再問得詳細一點,正心法師已經又閉上雙眼,真的圓寂了。
劉清肯定和尚死透了,因爲正心法師的“或許”變成了“肯定”,那數百股糾纏不放的拉扯力突然消失無蹤。
劉清沒工夫哀悼救命恩人的死亡,一個瞬移飛出萬神殿廢墟來到了城外,渾身輕鬆得像是暖春時分脫掉棉衣,連翻幾個跟頭,進入鬥法戰場的中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對着神佛教衆人來了一招“震神波”,接着就是“神音雷劍法”、“補天劍法”、“五雷錘”,全是羣攻的法術,七八套法術尚未消散,又亂射了一通“劍氣指”,終於爽多了。
神佛教教衆都不敢單獨面對劍神,所以誰也沒有進入京城,自然也就沒看到萬神殿廢墟內發生的一切,還以爲劍神被困裡面出不來,猛然見到他生龍活虎使了一大通法術,全都嚇得心碎膽裂,招雲的招雲,喚風的喚風,一溜煙地全跑光了。
劉清卻哎喲一聲,他光顧着發泄心中的鬱悶了,忘了神佛教教徒裡有不少和尚,其中很可能還有通天寺的僧人,自己不分清紅皁白地打擊了一大片,萬一殺錯了人,正心法師屍骨未寒,他可就違背誓言了。
劉清寧可被人用法術殺死一百遍,也不願意要正心法師那樣的自殺死法。
不過劉清和神佛教教衆一樣,都高估了劍神的實力,他被“誅妖木”困擾多時,剩餘的法力不過三四成,法術依然威猛,力道卻是三四重的水平,只傷着幾位驚慌失措的和尚道士,卻一個也沒殺死。
劍神一出現就扭轉了戰局,妖仙兩宗教衆又都歡呼起來,可是這回的歡呼聲遠遠比不上毀掉萬神殿時的場景,劉清轉身一看,好心情消失了一半:三花聖女帶來近千名妖族,皇城前折了近三百,萬神殿上空死了四百餘,被劉清救出三百來人,又被殺死了一百多,只剩下不到二百名妖怪,大半身上還都有傷。
薛少安率領的百餘名崑崙宗教衆也損失小半,還剩下六十餘人。
反觀神佛教,前前後後只付出七十來人的代價,還剩下七十多名高手逃走了,其中包括國師雲入天。
這真是一場慘勝,最關鍵的是,萬神殿只有作用不大的石基被毀掉了,核心的“誅妖木”卻完好無損,想毀毀不掉,想拿拿不走,全無辦法。
劉清心情低落,“劍神!劍神!”的呼聲也沒法讓他提起興致,等聲音平息,說道:
“咱們走吧。”
可是去哪卻是一個問題,三花聖女因爲不喜歡與仙人爲伍,而且每晚都要修行“血道神功”,所以一直以劍神教天地宗的名義另尋藏身之所,不與其他教衆住在一起,如今她這一宗實力損傷大半,剩下的人又都傷痕累累,已經失去自保的能力。
三花聖女向來不開口求人,薛少安不顧妻子陸韻的暗示,說道:
“本教總舵就在幾百裡以外的斜月谷,請劍神與天地宗教友一同前往,休兵養將,面見教主,大家一同商議今後的大事。”
劉清連聲說好,三花聖女明知道這是最佳選擇,薛少安主動提出也是給她一個臺階,仍哼了一聲,說道:
“除了教主跟護妖王,總舵裡難得有好人,天地宗去可以,劍神要保證我們的安全。”
陸韻氣憤不過,待要開口諷刺,薛少安忙握住她的手,提醒她火氣不要太大,薛少安除了當初被劍神逼着在摘星洞裡做夫妻,很少與妻子當衆有親暱動作,陸韻忍了又忍,纔沒有開口。
劉清對三花聖女的刀子嘴有了一點免疫力,說道:
“我保證你們的安全,大家入的都是同一教派,正好聚在一起親近親近。”
商議已定,二百四十多名妖仙準備向斜月谷出發,三花聖女沒毀掉“誅妖木”,心裡還是氣不過,向着萬神殿的方向遠遠地拋去兩團妖火,她一開頭,別人也都紛紛將法術射過去,連劉清也扔了一招“五雷錘”。
剎時間,只見萬神殿上空雷聲陣陣火光沖天,中間還夾雜着雪雨霜雹,實是難得一見的的奇影,萬神殿離南城牆不遠,有些人打得不準,將城牆炸出了一個大大的缺口。
衆人正要出發,只見火光邊緣飛過來一人,速度緩慢,而且忽上忽下,像只剛學飛行的小鳥,嘴裡叫道:
“等等我!劍神,帶我走。”
劉清伸手,將貓俠吸到身邊,說道:
“現在相信我是劍神了。”
“相信相信,其實我一開始就覺你與衆不同。”貓俠興奮說道。
“你現在是人還是貓。”劉清疑惑地問道。
“是貓,我還是當貓好了。”
衆人向數百里以外的斜月谷出發,劉清攜着貓俠,貓俠向薛少安與陸韻說道:
“崑崙俠侶,我還沒謝過你們的救命之恩呢?”
陸韻對這隻小妖顯然不屑一顧,薛少安卻笑道:
“順便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到是你怎麼跟劍神走在一塊的,比我們還先見着他?”
劉清不願意貓俠抖漏出自己是被他京城的,搶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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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我兩次救了他的小命,你們夫妻兩個又是怎麼救的他?”
“天下到處都在抓拿有妖族血統的人,他全家都死在了大牢裡,就剩他一個帶枷示衆,我們路過,看着可憐,就幫了點忙。”
“他全家真是貓妖?”劉清問道,真正的貓妖三花聖女聞言瞥了貓俠一眼,不屑地扭轉頭,表情與陸韻幾乎一模一樣。
薛少安小聲道:
“官府告示上是這麼寫的,不知真假。”
劉清與薛少安談論貓俠的身世,貓俠卻像無關者一樣,東張西望,目光儘想越過劍神去看另一邊的三花聖女。
聯想到京城張子華一家的遭遇,劉清能想像貓俠當時的悲慘情景,他的精神分裂大概就是那時種下的病根。
對貓俠沒什麼可說的,劉清又問起劍神教的情形,薛少安略作介紹,原來劍神教內一共有五大宗,每宗人數不等,天地宗原本是教衆最多實力最強的一支,在總舵其它幾宗還有不到一千人,加上飛在劉清身邊的這二百多人,就是劍神教剩餘的全部力量了。
又問起那位從不露面的神秘教主是誰,薛少安卻不肯說了,只是笑道:
“到了總舵,劍神自會見着教主本人,到時一切都會明瞭,劍神也會知道本教對劍神的信仰是真實的。”
三花聖女顯然見過教主,在旁邊哼了一聲,顯得極度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