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樹上和怪屋之中都有人,準備離開的人羣又站住了腳步,其中一人是這家的僕人,急忙問道:
“是兩位少爺嗎?”
御馬監的軍官先向元明頷首取得他的同意之後,才下達命令道:
“請趙千戶帶領烏衣院包圍這屋子,我去樹上查看一下。”
除了老僧元明,這位官員在衆人當中地位最高,趙成剛拱手稱是,衆人正要行動,躲在另一棵樹上的葉亭已經等不得了,她又搞不清這軍官所謂的“樹上”究竟是哪棵樹,於是一躍而出,擋在前面,拔出“秋水劍”,喊道:
“誰都不許過來!”
看到朝庭通緝的要犯突然現身,趙成剛等人又驚又喜,暗暗佩服御馬監官員的耳力,其實那官員也很意外,他聽到的是大樹上文勝與田容粗重的呼吸聲,葉亭閉氣極嚴,他並未發覺,只有元明查覺到她的蹤跡,暗道:她即在這,屋子裡一定是劍神了。
趙成剛上前一步,說道:
“葉小姐原來躲在這裡,相府的兩位少爺是你綁走的?”
相府?葉亭心中一動,難道這是內閣宰相家的私宅?可這兩個小孩一個姓文一個姓田,宰相卻是姓申,轉念明白過來,他們用的是假姓,就是沒出頭嗎?不過管不了那麼多了,劍橫身前,說道:
“沒錯,他們在我手裡,你們不準輕舉妄動,否則,否則我殺了他們。”
葉亭沒什麼江湖經驗,一句“我殺了他們”,擺明了自己沒有同伴,御馬監的官員是名四十歲左右的精瘦漢子,冷笑一聲,突然使出“一鶴沖天”的輕功來,人影一晃,已到了那棵大樹上,葉亭根本沒機會阻攔。
那官員在樹上驚呼一聲,相府的僕人喊道:
“是少爺嗎?”
葉亭猶豫了一會,見已失去先機,還是保護劉清要緊,於是站在原地不動,可是失去了人質,如何敵擋面前的諸多高手,心中卻是一點主意也沒有,只是抱着必死的決心絕不退讓。
片刻後,御馬監官員從樹上跳落,兩手抱着黃衣少年文勝,葉亭守在木屋前,也不去幹擾他,衆人的焦點都在少年身上,暫時也沒理會她。
文勝身上的繩索未解,嘴裡仍塞着布條,御馬監官員小心翼翼地將他交給幾名手下,又返回樹上,抱下綠衣少年,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接住,擡着兩名少年就走,轉眼之間,走了三十幾人,只剩下十餘人留下。
緝捕葉亭是烏衣院的職責,所以趙成剛與孟耀祖都留下了,那名御馬監官員猶豫了一下,見元明不動,也留下了。
雖然敵人走了大半,留下的卻都是高手,葉亭的壓力一點沒有減輕。
元明雙手合什,說道:
“請兩位將軍再調些兵士過來。”
趙成剛愕然道:
“聖僧,這女子武功低微,下官一個人就可輕鬆擒下。”
元明搖頭道:
“她有一個大靠山,法術高強又十分狡滑,得將其團團圍住才能生擒活捉。”
趙成剛啊的一聲想起了劉清,急忙轉身命令一名校尉去調兵,御馬監的官員也對手下發出了同樣的命令。
聖僧如此興師動衆地捉人,卻急壞了烏衣院校尉孟耀祖,他在葉亭與劉清面前服軟救饒透露大量信息,這些事他一句也沒上報,所以最怕的就是兩人落網之後將他招供出來,於是上前一步道:
“屬下請命,先將葉犯之女擒下。”
元明點點頭,但是說道:
“不可傷她性命。”
趙成剛也點頭道:
“你上吧,出手要有分寸。”
這些人都認爲葉亭武功低微,抓她是手到擒來之事,所以自恃身份,都不想出手,正合了孟耀祖的心意。
孟耀祖恭身應是,拔出腰刀,心中暗道:我先示弱,讓大家覺得這小妞的身手也還行,然後再假裝奮力反抗失手殺死她,縱然趙大人要責罰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可惜了這副花容月貌。
葉亭守在木屋前,只希望拖延時間,誰都不要接近,對比武實在沒有信心,見孟耀祖走上來,大聲說道:
“不許過來!”
這句話色厲內荏,誰都聽出她心中害怕,孟耀祖說道:
“葉小姐,投降吧,刀劍無眼,不是你這種貴人之女能玩的。”
葉亭一咬嘴脣,家破人亡的情景涌上心頭,反而鎮定了許多。
孟耀祖見她怒眼圓睜並不答話,心中暗喜,一刀揮出,喊道:
“接招!”
這一刀孟耀祖只使出三分力,去勢不快,希望葉亭能漂亮地抵擋一下,好給待會下重手埋下伏筆。
葉亭的想法與孟耀祖正相反,抱着拼命的態度,刷的一劍指向敵人的左眼。
可憐孟耀祖太過輕敵,幾乎毫無防備,只覺眼前劍光一閃,左眼就再也看不到劍光了,一聲慘呼,丟掉腰刀,捂着流血的眼睛大喊大叫。
面對如此結果,衆人全都驚呆了,連葉亭自己也莫名其妙,她刺向眼睛那一劍本是虛招,敵人應該回刀格擋,然後她變招刺向心口才是實招,誰想孟耀祖竟然不躲,事出突然,葉亭後退一步,忘了再補一劍。
孟耀祖何嘗是不躲,其實是劍招太快,他根本躲不過。
葉亭幾天之內已成爲半個高手,自己還不太敢相信,既興奮又緊張,還有點害怕,用發顫的聲音高聲道:
“我說了,不准你們過來。”
趙成剛一皺眉,覺得孟耀祖給自己丟臉了,他曾經以一枚銅錢擊中葉亭的穴道,十分肯定她的身手極爲一般,於是厲聲喝道:
“退下!”
這話是說給孟耀祖聽的,孟耀祖強忍劇痛,退到衆校尉身後,上司在這裡,又不敢馬上離開療傷,鮮血順着指縫流溢,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中劍的。
趙成剛走上前去,面對葉亭,說道:
“數日不見,葉小姐學得好劍法。”
葉亭對趙成剛心裡更加沒底,但她也有一股不服輸的勁兒,何況身後就是木屋,已無路可退,於是向前邁了三步,說道:
“我不想多傷人命不要逼我。”
趙成剛冷哼一聲,說道:
“得罪了,我倒要看看葉小姐如何傷得了下官,請出招。”
他不想被人說以男欺女憑強凌弱,所以讓葉亭先出招,說罷,像變魔術似的,雙手各多了一柄幾寸長的飛刀。
趙成剛讓葉亭先出招,又亮出了暗器,是覺得雙方實力相差太多,自己得多讓一些。
葉亭卻毫不領情,她一點江湖經驗也沒有,在家的時候和誰比武都是她先出招,所以已經習慣了,趙成剛亮出暗器,還想擺兩個姿勢,說幾句話,葉亭卻已一劍刺出。
這一劍去如閃電,趙成剛唬了一跳,總算反應敏捷,擡起右手飛刀擋了一下,可是有兩件事他不知道:第一,葉亭此時的內力已從無直接過度到強,不是幾天前的嬌嬌女了,第二,葉亭手中的“秋水劍”是柄神兵利器,趙成剛的飛刀卻只是普通精鋼打造。
趙成剛只覺得虎口劇震,隨後飛刀斷爲兩截,長劍來勢不劍,直奔胸口而來。
趙成剛這一驚非同小可,大叫一聲,再也顧不得形象,縮頭後翻,連滾了幾圈才停下,再站起身時,臉色煞白,左肩已中了一劍。
這一劍傷得並不重,臉可是丟大了,趙成剛的白臉霎時間又轉成紅臉,也不想葉亭爲什麼前後判若兩人,手心扣住另一枚暗器,就要使出殺招。
葉亭又刺中一人,而且是比孟耀祖厲害得多的高手,還是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功勞,臉白得比趙成剛還嚴重。
趙成剛正要出手,遠處跑來一名御馬監勇士,喊道:
“少爺有令,不準傷了這位……俠女!”
趙成剛心中暗罵了一句娘,他現在騎虎難下,認輸不甘心,動手沒信心,那名御馬監的官員上前說道:
“葉小姐堂堂兵部首座大臣之女,竟然學習妖術,實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趙成剛好不容易有了個臺階,捂着肩頭的傷口,說道:
會妖術,她的武功其實很差。”
那官員衝趙成剛微笑道:
“趙千戶不如稍事休息,本官對破解妖術略有研究,不如由我來對付她。”
趙成剛退到後面,嘴裡還在嘀咕着“妖術”,他身後的孟耀祖捂着左眼,心想:當大人就是有好處,同樣被刺了一劍,他有臺階下,我卻丟人到家,難道那個小子真是神仙,這才幾天時間,就把這個小丫頭調教得如此厲害。
葉亭一晃長劍,說道:
“你們快走吧,我不追就是。”
御馬監官員哈哈一笑,從身後拿出兩隻短戟來,兩戟相交,碰出一堆火星,葉亭失聲道:
“你是‘鉤魂戟’李剎!”
那官員正是御馬監四大高手“刀槍劍戟魂戟”李剎,見葉亭認得自己,不禁有些得意,說道:
“正是本官,請葉小姐賜教。”
李剎剛纔“妖術”云云是爲了給趙成剛一個臺階,他看得清清楚楚,葉亭使得是一套極普通的“越女劍法”,並無高明之處,但是內力之強匪夷所思,竟像是練了幾十年,李剎自己的內功也頗爲不弱,戟法更是出神入化,所以有十足把握擊敗她。
御馬監四大高手比之烏衣院十指要高了一個層次,葉亭在北疆聽師父楊銳評說江武林人物時槍劍戟”評價就是“介於武術高手與仙人之間”。
葉亭心生怯意,但是離正午還差着近兩個時辰,無論如何也要將護法任務完成,於是使出“越女劍法”攻了上去。
李剎雙戟交叉,鉤住長劍,葉亭手心一麻,險些將“秋水劍”脫手,大驚失色,奪回長劍,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她此時的內功與李剎有差距,但並不懸殊,全因爲缺少信心才立刻落了下風。
李剎人稱“鉤魂戟”,一招既出,招招不斷,真的像是要來鉤魂,葉亭步步後退,只有招架之力,若不是有命令不準傷了“俠女”,葉亭的處境將更加危險。
趙成剛和幾名烏衣院校尉都暗自慚愧,不得不承認御馬監還是要比烏衣院強些。
葉亭離木屋沒有多遠,幾步就已退到牆邊,靠着牆壁再無退路,自己若是輸了,裡面的劍神哥哥只怕也要遇險,於是咬牙硬拼,竟然連擋了李剎四五招。
李剎已摸清葉亭底細,知道如果給了她信心,更不容易擊敗,因此使出狠招,在雙戟上灌注了**成的功力。
只接了兩三戟,葉亭的整條手臂都感到了痠麻,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忽然間,一股與內功真氣既相似又不同的熱氣從牆壁上進入她的體內,直奔“秋水劍”。
於是,“秋水劍”不受葉亭的控制,自己使出了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