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身處蜀山天燭峰之內的,應該只有蜀山中人,但是這人衣着詭異,觀之陰森恐怖,口稱丹凌生爲老鬼,卻又截然不像是蜀山門人,看他的神色,好像也不懷好意。”
洛北心中瞬間泛起這樣的念頭。
“你是何人?”
洛北隨即不自覺的身體一緊,問這個突然出現的黑袍怪客。
“我是何人?”黑袍怪客驀然一陣厲聲怪笑,“我是何人,那丹凌生老鬼便最是清楚不過了。他臉上的那傷疤,便是中了我的五毒雷光箭留下的。”
“這人絕對不是什麼好人!必是有所圖謀!”
洛北聞言,渾身的汗毛都爲之一豎,沒有任何的遲疑,洛北一口便向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咬去。
洛北這行事,可以說是極其的勇敢果決。
憑着直覺,洛北便知道此人絕對不是自己所能應付,故沒有任何遲疑,隨即施放飛焰符。
“飛焰符?”
但那臉帶白骨面具的黑袍怪客只是一聲冷笑,一道綠瑩瑩的綠線瞬間射中洛北,洛北只覺得胸口一冷,渾身便僵住,無法動彈。
“年紀雖小,見機倒快,要是我出手稍慢,倒是有不小麻煩。”黑袍怪客上前兩步,閃着綠光的眼睛盯着洛北一頓猛看。
“你到底是何人?”洛北雖然身不能動,但卻尚可說話,叫出了聲。
“根骨奇佳,處變不驚,的確好資質,只可惜成了蜀山弟子。”黑袍怪客的目光忽的從洛北的身上停留到了他腰間掛着的布袋上,“說與你聽也無妨,我便是冀望山北陰門的鹿餘。”
“冀望山北陰門,鹿餘?”洛北看着黑袍怪客,問道:“你潛伏蜀山之中,又將我制住,到底想做什麼?”
黑袍怪客鹿餘一時卻不回答洛北的話,一伸手將洛北腰間的布袋抓在手中,打開,“祝餘草、刺桐、荸荔果、鎏丹木、細莘葉”卻是一件件將洛北布袋中藥草的名稱全部報了出來,報完這些藥草名稱之後,鹿餘才擡眼看着洛北,眼中寒芒閃動,“我到這蜀山,只爲報仇。”
“報仇?報什麼仇?”
“報什麼仇?”渾身籠在黑袍之中的鹿餘頓足冷笑,“丹凌生滅我北陰門滿門,我北陰門一百餘人,只剩下我一人,你說我要報什麼仇?”
洛北問道:“你是想殺些蜀山弟子報仇?”
“我做事一向恩怨分明,我北陰門與蜀山,與丹凌生有仇,卻也不能對付你這種剛剛入門,連蜀山正式弟子都算不上的孩童。我要對付的,只是丹凌生一人而已。”鹿餘看了洛北一眼,“我讓你活動自如,你不要輕舉妄動。”
話音剛落,洛北只覺得手腳有些發麻,已經可以動作。
還未開口,鹿餘忽又冷冷撇了洛北一眼,“丹凌生有沒有講過,爲何要你們採集這些藥草?”
洛北搖了搖頭。
他是的確不知。
“那我來告訴你吧。”鹿餘將祝餘草等五種藥草,全部抓在左手之中,右手連連施展印訣,洛北和他之間竟然是突然憑空出現一個直徑三尺來長的火團,白色微藍,熱力驚人,洛北只覺得自己的頭髮都似乎被炙得要焦了,不自覺的退了兩步,那極其炙熱的感覺才稍有減輕。
鹿餘左手連動,又一一將鎏丹木等五種藥草,連他手中那一株枝葉翠綠,卻結出黑色花朵的毒箭蘭也投入了漂浮在洛北和他身前的那個火團之中。
“噗!噗!噗!噗!”
六種藥草每一種投進去,都是頓時氣化成一團團顏色各異的氣團,但令人驚奇的是,那白色微藍的火團外圍卻似乎有無形的力量束縛,這六種顏色各異的氣團卻揮發不出,就在火團之中絞纏,慢慢融合。
“這是你們蜀山以前和峨嵋派學來的法子。你們蜀山弟子築基修行之時,錘鍊筋骨,便是靠築基拳法,然後以丹藥爲輔,加快進度。你們自己尋找的這些藥草,便是用來煉製輔助丹藥。尋找丹藥的過程可磨練心性,鍛鍊意志,煉出的丹藥又起輔助作用,倒是可謂一舉兩得。”
“像你這五種草藥,加上這略微稀少的毒箭蘭,加在一起煉製,便可練出一顆紫宮丸,服下便可辟穀三日,通氣活血,排除一些體內病氣、雜質。”
鹿餘說着,洛北便看到那六種顏色不同的氣團慢慢凝結在一起,形成了一團拳頭大小的紫色膠狀物,在火團之中不停的改變形狀,越來越小,顯是越來越精純。
“沒有丹爐,這樣亦能煉丹?”洛北的臉上,不由得佈滿了驚奇的神色。
“我北陰門主修外丹大道,這煉丹手段,自然非你們蜀山所能相比。”鹿餘似是看出了洛北心中所想,冷冷的解釋,“不過我這懸空爐火的手段,也只能煉製一些方子簡單的丹藥,絕大多數丹藥對火候、時間,甚至煉製丹爐,盛放用具都有要求,卻是無法煉製。”
“原來煉製丹藥,也有這麼深奧的道理。”洛北一時倒是被鹿餘所說的話所吸引,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
“外丹、內丹,只是功法不同,修到最後,還不是殊途同歸。”鹿餘看着那團慢慢凝結成丹的紫色膠狀物,冷冷笑道:“這煉丹道理,當然亦是深奧,複雜。就以這幾株藥草爲例,若是少了一味鎏丹木,煉出的丹藥便無任何功效,若是少了這味毒箭蘭,無法中和幾種虎狼藥性,吃下之後便會上腹下瀉,雖不至死,大病一場,卻是少不了的。便是煉丹時,投入藥草順序不同,便亦同樣對藥性有着極大影響。”
冷笑聲中,洛北突然看到鹿餘手中又多了一朵血紅色的奇花。
這朵血紅色的花朵大如碗口,有七瓣花瓣,靠近花芯處泛出黑色,花芯卻是透出紫色。
氣味芬芳濃郁,但一吸入鼻,洛北便發覺有些頭腦有些發昏。
“這又是什麼藥草?”
“這是丹毒花。”鹿餘將這朵血紅色奇花也丟入火團之中,“這丹毒花,可是又比毒箭蘭要稀少百倍,找來可是不易,這可便宜了丹凌生那老鬼了。”
“便宜丹凌生師叔,什麼意思?”
洛北只覺得鹿餘話外有音,頓時擡起了頭,目光緊緊的盯住了鹿餘。
“哈哈哈哈!”鹿餘驀然狂笑,血紅色的丹毒花瞬間氣化,紅色的氣團一融入紫色膠狀物之中,那紫色的膠狀物便變成了暗紫紅色,“那六味藥草煉出的,便是尋常不過的紫宮丸,但只要加這一味丹毒花,煉出的卻是一味絕世劇毒,尋常人觸之即死,不過像丹凌生那種修爲,應該還能堅持片刻。這味劇毒,我北陰門命名爲絕戶丹毒。”
狂笑聲中,鹿餘左手又飛快丟出一團白色蠟油,這團白色蠟油到了火團邊緣,便即融化,而此時那團暗紫紅色膠團亦已凝練,縮小爲拇指大小一丸丹藥,鹿餘雙手虛空一彈,火團憑空消失,暗紫色丹藥正好落入白色蠟油團中,爲蠟油密封。
“我做事恩怨分明,丹凌生滅我滿門,我便用我北陰門絕戶丹毒對付他。”前後不過兩炷香時間便已完成這丸丹藥煉製的鹿餘,盯着洛北,“我亦不爲難你,你只要將我這一丸丹藥交給丹凌生,說是故人給他的就好了。”
“你讓我幫你投毒?”洛北此刻終於明白鹿餘是何主意,馬上重重搖頭,“此事絕無可能!”
“你可想好?”鹿餘眼中暴出陰冷綠芒,附近方圓數十丈的溫度都似乎下降了幾分,“我在你面前暴露行藏,你也應該知道拒絕我是何後果,我也明白你是蜀山弟子,但我也不會讓你白白爲我做事。”
鹿餘捏着白骨念珠的右手從黑袍之中緩緩伸出,將一卷黑色的皮質典籍遞到洛北的面前,“這是我北陰門的北陰丹訣。其中有各種丹藥的煉製方法,從最粗淺的丹藥到最玄奧的丹藥都有。你們蜀山一千四百二十峰,光是這天燭峰,便有無數藥草,你學我丹訣,自己便可由淺入深,煉製丹藥。你們蜀山修煉的是內丹道法,外丹丹藥煉製,比起我北陰門卻是差了百倍,你若是修煉蜀山內丹法訣,再同時學我丹訣,自己平日煉製丹藥服用,內外相輔,進境必定是蜀山第一,我可保證,蜀山弟子,將來誰也比不上你!”
洛北悚然動容。
這對於任何人來說,都可以說是一個極大的誘惑。
而若是不答應這鹿餘,眼前便可能會有殺身之禍!
看到洛北似乎猶豫,鹿餘更是加重了語氣,重重的說道,“你可想清楚了,你剛入蜀山,那丹凌生的性命與你何干。你若是答應我,只要將這丹毒交給他,蜀山最多也以爲你被我相欺,也不會爲難與你,而你得了我這丹訣,將來成爲蜀山第一人,天下也便是屈指可數!”
鹿餘似是篤定洛北不會拒絕,但是讓他渾身一震的是,他卻看到洛北直視着他,搖頭重重的拒絕,“此事絕無可能!”
不可否認,洛北在那一瞬間,也覺得那是極大誘惑,亦明白眼下便是生死抉擇。
但在此時,回想在洛北腦海之中的,便只有原天衣的一句話,“我羅浮弟子,做事需不違本心!”
雖然進入蜀山爲時甚短,但要讓洛北去幫忙毒死一個自己的師長,以洛北的本心,卻是萬萬做不出來。
“你真想好了?!”鹿餘上前兩步,正對洛北,語氣冰冷的說道,“你真不願接受我的條件,將這絕戶丹毒交給丹凌生?”
洛北毫不畏懼的點頭。
“嗤”的一聲,一道紅芒射上空中,爆開爲數十道燦爛霞光。
看天色與那方向,已是丹凌生在發令讓所有弟子回去集合。
仰頭看了一眼那道霞光,鹿餘又冷冷的垂下眼瞼,“既然如此,我這一丸丹藥也不能白白煉製,我再給你最後一個選擇,要麼你將這丸丹藥帶給丹凌生,要麼你便將這丸丹藥吃了吧!”
“我不會將這丸丹藥交給丹凌生師叔的!”洛北直直的看着鹿餘,“看你行事便知,丹凌生師叔滅你滿門,必定事出有因,你就算今日殺了我,蜀山也必定會爲我報仇!”
言語鏗鏘,骨氣錚錚!
此時的洛北,竟然是帶了幾分原天衣的傲氣!
羅浮從未有和人談條件的規則!
“好!好!好!”
渾身籠罩在黑袍之中的鹿餘,一連說了三個好,然後他便仰起了手,一手抓住洛北,洛北便渾身一僵,動彈不得,然後他便一手將他煉製的絕戶丹毒,塞入了洛北的口中!
藥丸一入口中,那蠟殼便即碎裂。
丹藥入口即化,洛北只覺瞬間一條火辣熱線,沿着自己的喉嚨直衝腹中。
“吼”的一聲,似乎有一團火在洛北身體之中爆開,隨着一聲遏制不住的慘呼,洛北的口中噴出一團紫黑色氣團,在渾身經脈之中瘋狂衝擊的藥力,一下子便將洛北衝得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