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蜀山雲海一百四十四里之外,松柏成林,一條小溪貫林而出,溪水之畔,綠草如茵。
孔璋坐於溪畔石上,以水濯足,遙望蜀山方向。
此次道門八大弟子,除了他和楚歌吟之外,尚餘六人,內中卻是有一兩個熟人,比如光明聖巫宗的玉羽瓊,聽說早在五年前便已經結丹破境。
還有崑崙派的虞正南,早在孔璋與其弟參予破壞百八鬼煉魔劍之役便已經結丹,正準備渡真人劫。
如今想必更不得了,真人境難在結丹和渡劫,這是一個檻,旁人難以相助。
結丹關係到日後潛力的大小,渡劫若是過不了則是身死道消,但若過得了,天劫反有淬鍊之效,因此常有修士在渡劫成功後立即閉關再度晉階。
但是隻要過了這個檻,便是一個將潛力慢慢釋放出來的過程。
而道門弟子依仗宗門之力,只要宗門肯悉門培養,一旦結丹渡劫成功後,再準備充足的丹藥和靈石,便可助其一舉將修爲提升到瓶頸,大大縮短這時間。
虞正南是崑崙派後一輩弟子中最有潛力的三人之一,若得此殊榮,那是毫不奇怪。
像孔璋便沒得這麼幸運,如果沒有祈皇子肯在他身上投下重注,他連聚靈池都沒辦法佈置出來。
能結丹之後一舉衝上真人境二階,全是因爲魔種與天劫對抗下的因禍得福。
其他七大弟子在各自宗門中莫不是類似虞正南般的地位,只要一旦結丹破境成功,宗門便會準備充分的輔助條件,再加上長老級人物耗費元氣相助,便能在較短時間內將修爲再度提升。
不過這並不意味着大道就此無憂,真人境是一道門進了後,能過持續修煉將潛力釋放完畢。
但是抵達真人境第四階後,天人境便是另一個橫亙在修士面前的難關,不知道多少人過不了這一關。
除了玉羽瓊、虞正南之外,尚有蒼穹派的嶽卓,無量府的牟滄浪、唯一正氣宗的唯真先生、星宿宮的殷千陽,加上孔璋和楚歌吟,恰好是八人。
孔璋這位置本來是屬於羽紅袖的,不過此女卻另有謀算,便將孔璋再次強行推至風口浪尖。
孔璋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不出這風頭,若是他肯以魔質形態出現,絕對無懼此行。
他現在的修爲攻擊力稍略不足,但魔質形態保命求生之能卻卻是可以傲視天人境之下,他連太陽真火劫和玄幽真水劫都渡過了。
那日寒劫,他後來在藏經閣中專門進行了查閱,應該是屬於真水中的玄幽真水,只一滴就足以將面前這條小溪凍成數年不化的玄冰。
明澤、玄幽、冰魄,三大寒劫,玄幽名列第二,雖弱於冰魄,但亦是不弱於太陽真火,尤其是質性與太陽真火相反,在太陽真火劫之後隨之而來,端地是歹毒無比。
此三大寒劫,玄幽真水劫已是接近四九重劫的級數。
冰魄寒劫自然是更不得了,真元道法中的冰魄神光就是有大能修士渡過冰魄寒劫後從中悟出的。
但是孔璋卻不敢以魔質形態出現,否則被道門發現,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此番出行,前往雲京,孔璋原本是打算一路上能避則則,甚至考慮尋個地方躲起來兩月,快至道場落成時再前往雲京。
那時看再找上兩個軟腳點的魔道修士斬了,算作自己“賀禮”
至於爲了道門榮譽拼譽,這種事,還是留給其他七位核心弟子吧。
反正道門八大弟子中,表面上擺明他修爲是最低的一個,他也不怕被人笑話。
正自沉吟間,忽然心神閃過一絲警覺,霍然起身,望向東北方向的天空。
便見那個方向一道黃煙滾滾,直向自己這邊落來。
那黃煙落定,化作一個矮胖道人,肥頭大耳,一雙三角眼,又狡又惡的樣子。
他見到孔璋一怔,上前打個稽首道:“這位小哥,敢問此地離蜀山雲海尚有多遠?”
孔璋見他目光向自己打量,心中有數,不動聲色的回禮道:“離蜀山雲海尚有一百五十里之遙,不過此地尚在蜀山派宗門轄下,不知道兄來自何處?”
那矮胖道人哈哈一笑道:“貧道姓尚名賢,來自……”
說到這裡時,道人忽然聲音低了下去,細不可聞。
孔璋下意識微斜脖頸,作出傾聽狀。
就在這時,那道人面上閃過一絲獰色,身子一抖,一團黃煙從他手中噴發出來,一個眨眼間便擴展成黃雲一片,罩向孔璋。
饒是孔璋反應快,還是遲了一步,劍光已起,但仍是被那黃雲罩住。
就見孔璋的劍光騰起十餘丈高,被那黃雲一罩之後,身形便一顫,劍光渙散,歪歪斜斜的向下墜去,一頭撞在地上,生死不知。
那矮胖道人見偷襲得手,不由大喜,搓着手向倒地的孔璋走去。
一面走,一面笑道:“哈哈哈,蜀山弄這麼一個小鬼出來做什麼行走,難道除了楚歌吟就再也無人了?真是弄不明白這小鬼有什麼難纏的,魔師宮小魔師居然還爲了他頒下獎賞,倒讓我老尚撿個便宜,出手就弄翻了。”
矮胖道人走到孔璋面前,見孔璋仍是毫無動靜,警惕又減去三分,一面將孔璋翻過來,一面伸手掏向孔璋懷中,心想不知道能不能在他身上得點什麼好處。
他此時心中得意萬分,這道人剛纔自報的姓名倒是無假,姓尚名景,出身邪道九宗中的瘟皇派,這一派與道門中的金鼎派向來是死對頭,仇怨尤在金鼎派與百蠱門之上。
瘟皇派在邪道九宗中也是小派,獨處西海一處島嶼之上,曾到過西域諸小國中肆虐,想在道門勢力薄弱之處佈局,建立勢力。
結果被蒼穹派出手逐走,散佈的瘟疫雖然棘手,但蒼穹派請來金鼎派宗主將之破去,結果令西域諸小國反倒是對道門感謝涕零
其宗主瘟皇尚景連天人境都不是,但是天人境之下的旁門散修中,卻是沒有幾個人願意招惹這一宗門,一來是因爲顧忌邪道九宗中的其他宗門,二是瘟皇派獨門的瘟煌訣頗有獨到之處。
這門法訣論質性與化血宗的化血大*法有相似之處,但是沒有化血大*法那樣霸道,能將人在片刻間便化爲濃血一灘。
而是走的陰損路子,只要沾上一絲,便會像尋常人染上瘟疫一樣,專門破壞修士的身體機能,且難以袪除,能讓人不斷的衰弱下去,直至死亡。
更可怕的是如果能修煉至大成,出手時便會無色無味,讓中者還不自知,且能控制這瘟煌氣發作的大致時間。
這矮胖道人是尚景之弟,瘟煌訣還沒有修至大成,但是已經到了由濃轉淡的關口,再煉下去,出手便會不再像現在這樣黃煙滾滾,黃雲遮天蓋日,而是淡若暮氣,直至無色無味。
儘管如此,他對自己的出手還是極有信心的,因爲聽說那孔璋不過是個才結丹破境不久的蜀山弟子,不知道爲何這次卻推他出來。
而尚賢自忖自己怎麼也是真人境二階的修士,所修瘟煌訣雖然難以與蜀山法訣正面相抗,但出手偷襲只要得手,料想可以手到擒來。
此番道門將八個弟子公告天下,聖盟一方便根據八人的資料繪圖捉影,傳檄各派,是以尚賢一落下來便認出了孔璋,只是故作不知,想暴起暗算罷了。
尚賢的手伸進孔璋的懷中,手指剛觸及一個瓶子般的物體,不由大喜。
就在這時,被他翻過來的孔璋忽然睜開眼微微一笑。
尚賢一怔,立知不妙,不過已晚了。
一道黑黝黝的劍光暴現掠過,先是尚賢那雙手齊腕而斷,接着尚賢一臉驚怒的暴退。
劍光得理不饒人,化成灰濛濛的一片壓了過去。
半空中尚賢怪叫一聲,飛劍本來就快過一般修士的飛行速度,而且瘟皇派又不是以遁光見長。
他只來得及發動身上的一件法器相御,劍光及體時,從他身上冒起一層黃芒擋了擋。
但他又一次低估了孔璋,斬鐵劍別無所長,唯有破堅。
那層芒便裂帛般被劍光撕光,劍光只一卷,尚賢的身子便斷爲兩載。
也是活該尚賢倒楣,他好歹也是真人境第二階修士,本不該如此不濟。
但是孔璋差不多是金鼎派之外最爲剋制瘟皇一脈的人,瘟煌訣所煉瘟煌煞氣足以讓別人頭疼不已,但孔璋卻是不懼。
他見到尚賢時,見對方長得獰惡,不像好人,便已經心生警惕。
瘟煌煞氣雖然殺傷力不如化血大*法,但是一但入人體卻後患無窮,能引發修士自身臟器病變。
不過遇上孔璋卻是無效,他雖不能直接以魔質形態出現,但是身體的局部化成魔質卻是可以辦得到的。
瘟疫煞氣入體,並不是對身體所有都造成損害,而是擇其弱處侵蝕損害,本身雖無五行之質,卻能造成五行之傷。
若是修士身體圓滿,毫無瑕疵,瘟疫煞氣便會整體削弱修士體質,於不知不覺中奪人性命。
當初孔璋爲了淬鍊魔質,在丹堂和煉器堂試過各種各樣的材質,身體的抗性不光是對五行之術有極高的抵抗,對上現在的瘟煌煞氣同樣有極強的抗性。
若是尚賢之兄尚景親自出手,以修至大成的瘟煌煞氣倒是能讓孔璋忌憚一二,尚賢卻是差得稍遠。
當然,孔璋因爲不敢完全成魔質形態,如果尚賢持續施展瘟煌煞氣,他除非肯暴露,否則久鬥下來,仍是會受些影響。
但只是適才那一下,瘟煌煞氣一入體,他便將被煞氣侵蝕的肌體轉化爲魔質形態緊緊裹住煞氣,轉瞬間,這令得別的修士頭疼的煞氣便被魔質若無其事的化去。
尚賢對自己的瘟煌煞氣太過自信,又不將孔璋放在眼裡,一上來見偷襲成功,便以爲大局已定,哪知道會陰溝中翻船。
他雙手先斷,雖然及時放出一件護身法器,但又被斬鐵劍斬破。
“饒命,饒命。”尚賢身子斷人兩截,上半截身子重重的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