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一時都沒想起來那晦氣的人是誰,直到青雉說了名字。
“他要見我做什麼?”七星不解,“按理說不是該避着我嗎?”
她藉着陸異之解釋了自己的身份來歷,讓窺探的張元放了心,不再來打擾,而陸異之也認爲說服了她,安了心。
大家各取所需,各有所得,然後就可以恢復從前互不往來啊。
魏東家聽到了在一旁哈哈笑:“小姐,我沒看過戲,但我知道這男女之事可不是真跟唱戲似的,鑼鼓一收簾幕一拉就結束了?人世人事,人還在,這事兒就結束不了。”
七星若有所思:“也就是說,要把這個人結束掉?”
青雉如今雖然不過問小姐做的事,但不時聽到打打殺殺的,也知道把人結束掉意味着什麼,先是嚇了一跳,旋即又失笑。
“魏東家,你別教壞我們小姐。”她嗔怪。
她家的小姐可不是胡亂殺人的人。
魏東家嗨了聲:“你這丫頭亂栽贓,我哪裡能教你家小姐。”
客人們聽得糊塗,看着那位公子的小廝從車上擡下一個大箱子,箱子看起來有些破敗,但很重,要兩個小廝用力擡着。
聽的腳步聲,陸異之回過頭,看到穿着青布衣裙的女子走進來。
這話讓店鋪的客人們都有些不解,也跟着看,看到一位穿着錦袍的翩翩公子,公子站在臺階上跟小廝們交代什麼,眉眼俊美……的確是位很好看的公子。
……
此時此刻看,她長得很好看,尤其一笑,那雙眼如清風明月般。
“最近很忙嗎?”他問,不待七星說話,又點頭說,“你有這樣的好手藝,又能認真地經營,就跟讀書一樣,一樣能安身立命。”
七星端起茶喝了口。
“公子來了。”七星說,越過他,在對面坐下來,再看外邊說一聲,“上茶。”
小廝心裡恨恨,先讓你們得意幾天,隨便鬧,等將來,哼哼。
青雉本想在一旁撇嘴,但七星含笑點頭。
她託庇玲瓏坊本也不是爲了賺錢,是爲了能接近他,達成所願。
青雉站在廳內,帶着幾分嫌棄看着箱子:“怎麼尋來這麼破的箱子。”再看陸異之,“跟公子的身份也不配啊,公子這般人物也不用修補什麼,像上次那樣多花點錢買我們點貴重的東西就好。”
“來就來唄,還帶着個破箱子。”
她爲了他開了鋪子,做匠人,那他則送她要做的,纔是貼心,送禮要因人而別,這個蠢丫頭不懂。
“修補箱子又不是什麼大事。”七星笑說,邁進會客廳。
青雉呵了聲:“咱們是開鋪子的,他帶錢來買東西就是好,帶什麼箱子,他該說的話說了就走了,小姐你還得修補箱子。”
……
七星聽着他們鬥嘴,也笑了,說:“人人皆能爲師。”又點點頭,“我知道了,他要見我,我就見見他罷。”
七星笑了笑:“咱們是開鋪子的,帶個箱子來正合適。”
陸異之莫名地想要站起來,還禮說一聲客氣了,就好像不是來與欽慕自己的婢女私會,而真是來會客。
他沒有再跟這丫頭多言,問:“她還忙嗎?”
陸異之忽地站起來,說:“只是現在你不用如此了。”
小廝當時就不高興,說,公子要見,還捨得等啊。
茶湯濃濃,香氣盈盈,隨着熱氣瞬時攀繞在鼻息,陸異之收起古怪的念頭,是他喜歡的茶。
精美的繡鞋是沒機會穿得。
陸異之點頭:“你不貪心,這樣很對。”
但是累啊,小姐都沒有休息的時候。
……
在家的時候雖然也常見,但七星總是躲在婢女身後,他也不會刻意去看她。
……
“咱們自己家有錢。”陸異之說,“你拿着這些,你有手藝,出去開個自己的鋪子。”
青雉應聲是:“我去跟他們傳個話。”
他是個乾脆利索的人,應了夏侯小姐的話,第二天便讓人來問,結果小廝回來說,七星不在,接了一件要緊的生意,去別人家做活了。
青雉心裡撇嘴,又要說好聽話了,卻見陸異之走過去將箱子打開了,露出滿滿一箱子大錢,她不由驚訝地瞪圓眼。
如果不是要這麼少,賺的錢不足以讓玲瓏坊的東家捨得聽她的來京城開店。
像這樣面對面坐着說話,這是第二次——和夏侯小姐來的那次不能算,不過認真看她的樣子,是第一次,上一次來做戲,也不便多看她的臉。
“公子請用茶。”青雉說。
一杯香茶放在了桌案上。
青雉哦了聲:“歇着呢。”說到這裡又擠出一絲笑,“特意等公子呢。”說罷一擺手,“公子且請坐,我去喚小姐來。”
雖然不像夏侯小姐那般大家淑女之氣,但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味道。
一輛馬車停在許城玲瓏坊前,陸異之從車裡下來,旁邊店鋪的夥計們看到了,忙互相招呼。
青雉也在跟七星抱怨。
七星說:“我託庇他們,容身之恩就足以,他們多拿些錢是應當的。”
“又來了真好。”
大約是聽到他稱讚,對坐的女子一笑。
陸異之看到青雉也將一杯香茶放在七星面前。
那青雉丫頭當時就冷笑,說公子要聲名,我們小姐也要聲名,接着差事就要辦,要不然靠什麼吃飯?天天去太學門前等着吃飯嗎?
小廝被噴的灰頭土臉,又是氣又是委屈,他還沒說什麼呢,不過是問了一句,這丫頭怎麼跟吃了炮仗似的,又疑惑,公子不是說已經安撫了這主僕兩人?那按理說當丫頭也該歡天喜地感恩戴德小心翼翼…….
不過想了想又釋然,女子們都善妒,雖然有公子許諾終身有靠,但怎能不嫉妒那位正頭夫人。
再說了,箱子裡也另有乾坤。
沒見過這麼多錢吧?陸異之心想,然後將錢撥了撥,再拿出一個小匣子打開,是幾串珠寶,與大錢堆積一起,閃閃發亮。
“還以爲不來了呢。”
陸異之倒不至於像小廝那樣,被嗆了幾句就生氣,他倒是很喜歡七星守着規矩,守規矩是好事啊。
與夏侯家不同,這間會客廳佈置的雅緻,但沒有絲毫雅緻之氣,而這個女子更是帶着一身的木屑氣,她走路很快,裙角飛揚,露出一雙草鞋。
“是那位公子。”
別人不知道,她清楚的很,小姐有些奇怪的執拗,所以這個做戲的箱子送過來,小姐肯定也會認真修補。
在這裡是別人以他的口味爲尊。
他說到這裡轉過身看着那女子,面容驕傲又溫柔。
還真是,送錢來了?!
七星也坐直身子看過來,眼中似乎好奇。
陸異之也見過匠人們做事,除了一雙手,還需要用腳,踩着木料,踩着鋸子,所以很多時候要麼赤腳,要麼草鞋。
這種場面很常見,玲瓏坊修器具嘛,有什麼好不好的?
店夥計們卻不肯多說,嘻嘻哈哈笑只說:“有來有往就是好。”
陸異之吩咐兩個小廝:“擡會客廳裡吧。”
不待陸異之再說話,風一般轉身向後院去了。
陸異之也笑了,又說:“我打聽了,這是玲瓏坊的生意,她們分你很少。”
上次啊,陸異之聞言心裡一笑,這是埋怨他陪夏侯小姐來買東西呢,來看她家小姐,卻擡着破爛箱子,這種事,女子們怎能不在意?
他說:“這個纔是她喜歡的。”
陸異之便也端起喝了口。
“那位公子來了。”
“是,確實如此。”她說。
“你便如我一般,安身立命,有家有業,以後…..沒人能瞧不起你。”
他說的以後,這女子應該能理解是什麼意思吧,她不是心心念來他身邊,又自卑出身低微,現在他不僅給了她以後的許諾,還給了家業傍身。
這種讚譽,這般誘惑,便是男兒也受不了,更何況一個女子。
但眼前的女子並沒有歡喜,更沒有撲過來抱着他落淚訴衷情,而是安坐,且微微皺眉。
“你說的出去,是什麼意思?”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