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武僧走到蕭此跟前,合掌鞠了一躬,說:“小僧是土國淨尊慧土神廟戒律堂執法僧,日前住持有感北斗神器將重現,遣我前來找尋,還望施主割愛,允許小僧將聖物迎回故國。”
淨尊慧土神廟?千秋暖眨了眨眼,聽起來應該是供奉蕭此口中五神之一,土神慧土大帝的地方,而這個北斗鑰又是慧土大帝生前所用,由信仰他的信徒捧回去供着也好。
只是微妙地有種捨不得的感覺,該不會就因爲蕭此隨口說買給自己的緣故吧?
而臺上,蕭此顯然不肯“割愛”,只見他兩手一抄,睨着那年輕武僧:“我可是出價五千兩,你這禿驢以爲說一聲這是你們土國守護神的神器,就像便宜地拿走不成?”
千秋暖被那個數字砸蒙了——五千兩!就算是白銀也多得恐怖,要知道不加蛋的燒餅一文錢可以買倆。
年輕武僧朗聲笑道:“施主誤會了,小僧不敢白拿,此處有一千兩的銀票十張,這位師傅得其六,施主得其四,讓小僧將北斗鑰帶回去可好?”
臺下譁然,早知道上去競價就能白得四千兩白銀,就應該上去湊熱鬧啊,一時間羣情激奮,千秋暖差點被推倒在地踩成肉醬。
蕭此沉默着,似乎在權衡白撿的銀票外加人情和撒銀子討好小徒弟之間哪個更划算。
顯然是前者,千秋暖聳了聳肩,她也沒真指望蕭此會買這麼貴的東西給自己,只是那北斗鑰……嗯,不能說不垂涎,儘管對自己來說不稱手,也還是想要。
“多謝施主成全。”明明沒聽到蕭此答應,那年輕武僧卻深鞠一躬,將銀票分別地給他和鐵匠沉禾。沉禾自然是趕緊接過來,笑容滿面地道謝,蕭此卻不接也不拒絕。
他該不會想敲竹槓吧?
終於蕭此開口了:“你當我稀罕你這點銀子?今日我若是決意要將北斗鑰帶走,憑你這禿驢是攔不住的。”竟然是一副蠻橫不講理的態度,臺下立刻有人起鬨了。
年輕武僧笑了:“那是自然,施主修爲極深,不將小僧這點道行放在眼裡,想必也不懼怕耀火大帝罷?”
蕭此立刻變了臉,一把將他遞來銀票的手打開:“以後別栽在我手裡!”然後大步走到臺邊,將千秋暖抓起往肩上一扛,走了。人羣自然是迅速讓出道路,任他揚長而去。
“那是……”年輕武僧吃驚地望着他們師徒二人的背影。蕭此一肚子氣走得飛快,千秋暖頭朝下好不難受,四肢並用奮力掙扎。良久,年輕武僧嘆氣:“難怪他一心要得到北斗鑰。”
慧土大帝雖是殉情而死,在六界傳了笑柄,於土國仍然是至高無上的守護神,遺器無論如何不能流落他鄉,更不能成爲那個臭名昭著的流氓討好新歡的道具。這麼想着,年輕武僧接過嶄新的北斗鑰,謝了鐵匠沉禾,踏上歸途。
“放——我——下——來——!”
“放……放我下、下來……”
蕭此窩着一肚子的氣,腳下走得飛快,可苦了被他倒扛着的千秋暖,早飯吃的肉包子就差沒吐出來,一路的尖叫加踢打,又不敢動作太大怕摔了,於是等蕭此意識到“肩上扛的是徒弟不是大刀長矛”的時候,她已經有氣無力了。
腳一沾地,千秋暖立刻氣不打一處來地準備開罵:“你TM到底是想怎樣,你當是扛麻袋……”肩上一吃痛,被按在了路邊的一棵樹上。
蕭此蹲在她面前,也只比她稍微矮了一些,手抓着她的肩,湊得很近的臉上一臉怒氣:“我問你,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
千秋暖愣了下,明白過來他說的是北斗鑰,於是點點頭:“是啊,不過人家佔理。”
蕭此怒道:“我呸,他佔理?佔理他敢威脅我!你聽着,這裡是火國我纔有所顧忌,等他出了竈城,看我不把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千秋暖噗地一聲笑了:“算了算了,做生意不能強買強賣,爲這個把人家暴打一頓,不又多一隊人天天追殺你了麼?”
“就那羣和尚?多他們不多,”蕭此不屑地撇撇嘴,“而且我什麼時候說要買了,找個僻靜的地方……”“一麻袋套頭上,拳打腳踢,然後找個湖沉了,東西便宜撿走?”千秋暖打趣地問。蕭此一噎,繼而笑道:“差不多,只不過不能殺他。你放心,師父有辦法把東西給你弄回來。”
矮油,這是紅果果的示好了。千秋暖揶揄地問:“有那個必要嗎?人家小和尚到底是出了錢的,你幹嘛非得搶過來……”
蕭此莞爾,拍拍她的肩將她抱起來:“因爲那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嘛~雖然沒聽到大情聖一樣的臺詞,有點小失望,但至少說明這句應該是真心話。千秋暖開始還有點緊張,怕他對自己動手動腳,不過蕭此的心思全都放在怎麼暗算那和尚上去了,只默默地抱着她找了間酒家吃午飯。
蕭此隨便點了兩三個菜,又叫了一壺酒,自斟自飲,千秋暖吃飽喝足閒來無事,就把懷裡的書掏出來翻看。要說這本書被她買回來,純粹是因爲封面漂亮,反正購書網站的回饋券在不用就過期了,不虧就是了。
那晚自己失眠,在被窩裡滾來滾去最後還是亮了牀頭燈,把上次沒看完放在牀頭的一本小說給啃完了。還是不困怎麼辦呢,牀頭櫃上扔着買回來就沒看過的這本書,順手就抓過來了。
隱約記得自己看了些,但是內容是什麼卻完全不記得。
千秋暖一口氣翻過封面和扉頁,一張地圖映入眼簾,地理構造是挺陌生的,但地圖上的疆域劃分似乎和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有些相似?順時針從北數下來,分別是木國、火國、土國、金國和水國。
“看的什麼?”蕭此一邊倒酒一邊問。
她擺擺手:“天書,你不懂的。”
蕭此不高興了,這徒弟滿口自己聽不懂的詞兒,這可大不妙,看來自己不能什麼都問,不然會被看扁了。
圈定了火國的範圍,千秋暖又找到了地圖上最大的圓圈——也就是都城所在,朱雀城。好吧,雖然有點後知後覺,但總算知道自己是來到了書裡的世界。至於爲什麼,大概也不是一時半會兒搞得清楚的。
想着,她跳過地圖看到目錄頁。正文似乎按照國名分成了五部,第一部是金國,千秋暖竊喜——只要把書中的東西都記下來,自己不就能知過去未來,有謀生手段了麼,想着,就要往後翻,坐在對面的蕭此突然動作一滯,然後迅速扔了酒杯,將她抱起一躍跳出二樓的欄杆。
“啊!”失重的感覺當然不好,千秋暖下意識就尖叫起來。
“什麼人!”立刻有一隊巡邏的士兵從街角轉過來,把蕭此當成了綁票犯,腰間佩刀刷地抽出,領頭的大喊一聲“追”,就呼啦啦地撲了上來。
蕭此大怒:“笨蛋!叫什麼叫,原本可以偷偷溜走,全讓你攪和了!”
千秋暖理虧但不服氣:“誰讓你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跳下來,我害怕也有錯啊?”
蕭此抱着她一路狂奔,嘴裡仍舊罵道:“這就害怕,真沒出息!那禿驢得了便宜還反咬一口,肯定是他把我的行蹤透露給了炙燕,否則他沒可能親自來……可惡,要是逃不掉我就先把你殺了!”
千秋暖這才知道他忙着逃走是因爲感覺到仇家在附近,想在對方發現自己前溜掉,結果自己尖叫一聲,暴露了行蹤,頓時後悔不已,小聲問:“你打不過他?”
“打得過他就出鬼了!火部正神炙燕,六界內都沒人是他的對手。”
千秋暖心一涼:完了,對方來頭不小,這回死定了。
果然沒跑多遠,風中就傳來衣裾獵獵飛舞的聲音,蕭此一個急剎車,那人飄然降落在前方的路中央。
“你自己逃,他不會殺你。”蕭此半蹲着要將她放下地,而就在這時對面的人已經不打招呼直接發難。千秋暖只聽到咻聲逼近,下意識轉身抱住了蕭此的脖子,接着後背上捱了重重的一擊,整個人都被震碎了一般,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而另一邊,土國淨尊慧土神廟的戒律堂執法僧正騎着馬,走在朝着兩國交界的竈城去的路上,北斗鑰被黑布包裹起來背在背上,雖然很大但分量卻極輕,終究是神器。
白天將北斗鑰爭到手後,他立刻設法將蕭此的下落告知火部正神耀火大帝,目的很簡單,就是怕蕭此懷恨在心,半路打劫,有個人牽制住他也是好的。身爲土族,年輕武僧並不知道蕭此被流放的原因,更不知道耀火大帝究竟爲什麼四處追殺他,因而草率地做了這個決定。
走着走着,身後朱雀城的方向突然傳來火靈之力劇烈釋放的氣息,他驚愕地勒住馬匹,回頭看。這麼強的力量,難不成耀火大帝親臨?年輕武僧難以置信地眺望朱雀城,雖說蕭此身份特殊法力極強,但需要正神親自前來未免也太……
詫異之時,另外一股更加熟悉的氣息迅速升騰,那是他也能使用的土靈之力,但是與他相比,那力量何止強了千萬倍。
“天吶,莫非——!”年輕武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如此之強的土靈之力,唯有土部正神慧土大帝纔可能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