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因迫不及待地期盼而熠熠生輝。
“只是後院的普通井水。”怔忡了半晌,紫薇恍然回過神來應道。並沒有告訴他,水真的是井水,可是井卻不是普通的井,“紫薇錦繡坊”之所以蓋在這裡,全是因爲這眼不同尋常的水井。
不大一會銅壺中的水,便燒得翻滾。小二上前揭開了壺蓋,紫薇隨手取了一把几上茶盒裡的“西湖龍井”投入了沸水之中。
“只是”西湖龍井“嗎?”他微微露出了失望之色。只是“西湖龍井”嗎?紫薇會讓他爲說這句話而後悔的。
片刻後,歐陽紫薇命小二提起銅壺,將壺中的茶水,倒出一小杯,遞到他的面前。他放在鼻端輕嗅了片刻,然後小口品茗着。
“氣香鮮嫩清高,滋味鮮爽甘醇,此茶應該是”西湖龍井“中的極品了!我看除了水質格外甘甜以外,別的倒也沒什麼稀奇。”他一臉興趣缺缺的說道。
看來還真不能小看了他!瞧他如此懂行,紫薇也不敢再掉以輕心,扭頭沉聲吩咐侍侯在一旁的小二,再次將銅壺置於火爐之上。
須臾,銅壺中的茶水再次翻滾,紫薇一擡手,小二便識趣地提起銅壺,將壺中的茶水注入了另一隻杯中。
經過再次煨煮的茶水,顏色變得極濃,早已失去了“西湖龍井”原本碧綠的茶湯之色,而呈現出一種橙黃之態。不等我開口,他便自行端起了茶杯。
“甘香而不冽,品之淡然,猶似無味,待品過後,竟覺有一股太和之氣,彌留於脣齒之間。此無味之味,纔是人間至味。果然是好茶,在下受教了!”他起身抱拳一揖,此時眼中方對我顯出一抹敬重之色。
“公子謬讚了,不必多禮!紫薇今日還有一杯茶請公子品飲,不知公子可願賞臉?”我直直地看向他,認真地問道。
沒想到,如他這般年輕,卻是個真正識茶懂茶的行家。既是愛茶之人,其品性,也絕不會有多麼的鄙俗。突然之間,大小姐紫薇失去了捉弄他的念頭。真正想請他喝上一杯好茶。
• “既是紫薇姑娘有此雅興,在下一定奉陪到底。”他深邃的眼眸帶笑注視着紫薇。
被他那樣肆無忌憚地注視着,讓我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慌張,臉上不由一陣燥熱,該死!真丟臉!我的臉,居然紅了起來。
“你下去,這一次我親自來。”爲了掩飾紫薇莫名的心慌,我故意譴退了小二,親自上前去煨煮茶水。
“還是這壺茶嗎?”他略微有些好奇地問道。較之先前的不屑一顧和驚訝,現在算是從容鎮定了許多。
其實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用壺煨煮出來的茶水,比之以沸水泡出來的茶,更是別有一番滋味。今日大小姐用“煨釅茶”來招待他,除了有戲弄他的意思外,主要還是想和他的“杭州龍井”一教高下。皇室專用的貢茶又怎麼樣?不見得就比得上紫薇煨煮出來的普通“西湖龍井”。
當水再次沸騰的時候,歐陽小姐手持茶壺,對準杯口,滾燙的茶水飛馳而下,穩穩地注入杯中。
“請!”紫薇纖手一揚,又側身爲自己也斟上了一杯。
煨第三次的茶,茶水極濃,味道特別的苦,對於不得其味的人來說,喝這種茶,簡直就是一種非人的折磨。起初我不過是想整整他而已,但是現在大小姐紫薇卻多了幾分期盼,希望他能喝出這茶中真正的滋味。
他端起茶,看了一下黑褐色的茶湯,眉骨不由輕然挑動,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他很快便鎮定了下來。
“公子,請!”紫薇再次開口催促道。
他不敢喝嗎?難道他也只不過是虛有其表?僅憑不甚
美觀的湯色,就要否定“煨釅茶”獨特的韻味嗎?那麼他就和旁人也沒有什麼不同,也不過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聽到紫薇的話,他將茶湊到了鼻端,只輕輕一嗅,眉頭便皺成了一個“川”字。
“哈,哈,哈……”紫薇不由得開心的朗聲大笑,心中卻絲毫沒有捉弄人後的快感,反而隱隱有一種失望的感覺。
就在紫薇以爲他絕不會冒險犯難的時候,他端起茶杯,一仰脖頸,將茶水全數喝了下去。逞強吧?要不了眨眼的工夫,絕對會全都吐出來的。紫薇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茶,小口小口的細品着,一個人品嚐着苦澀的滋味。今天的茶爲什麼特別的苦?
一切似乎閡想的都不一樣,片刻過後,紫薇並沒有看見噴射而出的茶水,他竟然真的全喝下去了嗎?我怔忪地看向他,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的眼波,就這樣膠住了歐陽紫薇。我們彼此凝望着,目光彷彿劃過恆久的黑暗,第一次閃過光明。
突然,他悠悠地開口問道:“這就是你嗎?亦如這杯茶一般苦澀。一般的人在最初就會選擇放棄,可是隻有真正喝下它的人,纔會品出其苦澀後的甘甜。”
紫薇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回答他,一個飄相逢的陌生男人,透過這杯茶,他看出了我靈魂深處的嚮往,我所要的,也不過就是一個知我、懂我的人而已。沒有那樣一個人,紫薇寧肯永遠不嫁。所以,在這樣一刻,紫薇選擇了用沉默來作回答。
“姑娘家還是柔弱一點好!”他嘆了一口氣,憐惜地說道,溫和的語氣,安心地讓人想要睡覺。
“你……你什麼意思?難道我看起來很強悍嗎?”紫薇惱羞地反問道。
“你太倔強了,這樣的女子,一點也不可愛!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就是到了三十歲,也依然嫁不出去。”他明目張膽的調侃着我。
什麼?他竟敢嘲笑我嫁不出去?他以爲他喝下了那杯茶,他就可以隨意踐踏我的自尊嗎?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可是從他嘴裡說出來,卻是格外的刺耳。
“這位公子,紫薇是否能嫁得出去,似乎跟你沒什麼關係吧?再說妄斷他人,似乎也不是什麼君子所爲。”我佯裝出淑女的高貴,溫婉而柔弱地冷笑着說道。
當了二十三年的小姐,怎樣扮柔弱,紫薇到是略知一二,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在他的面前,大小姐的一切面具,似乎都很容易就不攻自破了。
“當然有關係!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你主動開口,開口詢問我的名字,可是你卻倔強得從頭到尾都三緘其口。你一定要把我歸在陌生人之列嗎?”他一改溫和的表情,神情略微有些激動地說道。
“我們不是陌生人嗎?”紫薇錦繡坊“打開大門做生意,每天都有南來北往的客商蒞臨,若是每個人,紫薇都去詢問他姓甚名誰的話,那我不是早就累死了嗎?公子恐怕還不知道,在這京城城內,我歐陽紫薇,可是以脾氣厲害出名的喲!”我側身軟若無骨的依靠在椅背上,懶懶地說道。
“明明就是個美好的女子,爲什麼要將自己說的如此不堪呢?”他深深地看着歐陽紫薇,一臉痛心的說道。
他是在同情紫薇嗎?
“你以爲你是誰?救苦救難的活菩薩?自以爲自己看透了我,其實你什麼也不懂,什麼都不明白。如果要發泄你氾濫的善心,或是顯示你的高明的話,請你另尋他人。”我惱羞成怒地咆哮道。
“怎麼還會”河東獅吼“?其實,我只不過想告訴你我的名字而已。”他溫和地笑着,那麼高大的一個男人,那樣溫和的表情在他臉上,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
他究竟是怎樣一
個男人?我在心中堅持認爲,今天絕對是不利出門的“黑煞日”,否則怎麼會碰見這樣一個煞星呢?
“我叫涼墨文翰,你一定要記住了。”他斂住笑,神情嚴峻的說道。
“你叫什麼名字,不關我的事,我爲什麼要記住?”紫薇垂下美眸,有些心虛地問道。
不知道名字,他永遠都只是陌生人。知道了,名字就是一道枷鎖。沒有名字可念,沒有人可想,何嘗又不是一件幸運的事呢?
“因爲,這是你未來相公的名字!”涼墨文翰志滿意得的說道,語氣堅定地完全不容質疑。
原來,他的名字叫涼墨文翰.儘管我不想知道,但是歐陽紫薇終於還是知道了!紫薇是真的不想知道嗎?涼墨文翰?”紫薇怔忪地看着他,在口中低聲的反覆唸叨着這個名字。他的話不斷迴盪在我的耳邊,“這是你未來相公的名字。”不知不覺中,紫薇真的就記住了嗎?
“對!這就是我的名字,明日我就會到府上去拜會你爹的,這一次我不允許你拒絕。”他上前挑起紫薇的下頜,深深地凝視着大小姐,溫柔的說道。
歐陽紫薇是被唸了什麼咒語了嗎?竟然允許他如此肆無忌憚地宣誓着主權。這個時候,我似乎應該先掙脫他的鉗制,然後順手在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再或是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在腦中想了千百個對付他的方法,可是紫薇卻依然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
“紫薇,你很不專心喲!”他使勁地捏了一下我的下巴,臉上卻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哎喲!”我疼得驚訝然後驚呼。突如其來的疼痛,讓紫薇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見鬼!這個男人一定是一個惡魔,他到底有什麼魔力?竟讓紫薇在這個時候,也覺得他的笑容是那麼的溫暖!
“公子,請你放尊重一點,在我歐陽家的”紫薇錦繡坊“裡,你覺得你這樣的舉動合適嗎?”大小姐紫薇挑眉瞟了一眼,他依然還捏在我下巴上的手。
“是嗎?”他似乎絲毫不爲所動,臉上逸出了一絲寵溺,扣住我下巴的手,悄然減少了些許的力道。
“不是嗎?還有,誰允許你叫我紫薇的?請稱呼我——歐陽小姐。”我惱羞成怒地對他喊道。努力地扭着脖頸,想要擺脫他對我下巴的折磨。
“紫薇,不要太孩子氣了!這纔是真正的你吧?”他溫柔地笑道。臉上眩目的表情,亮得讓人刺眼,讓我有一種想要上前去,揉爛他,撕碎他的衝動。
“要你管!”我白了他一眼,將眼神瞟向別處,不再理會他。
“紫薇,我是認真的。做了我的妻子,今後將要面對的問題會很多,你只有學會了堅強,纔不會被打倒。”他直直地看着紫薇,認真地說道。
“我不堅強嗎?想要打倒我,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對他的話,歐陽紫薇不禁嗤之以鼻。
“這麼說,你是願意做我的妻子了?好!那就說定了,不許反悔!”他鬆開我的下巴,猛地伸出健碩的手臂,抱起紫薇騰空旋轉。
等等?紫薇什麼時候說過,要做他的妻子了?他不會太一相情願了吧?這個時候,貌似讓我一個人來對付這條蠻牛,也是件不大可能的事。平日有春、夏、秋、冬陪着,走到哪裡,我都可以隨心所欲,今天……
該死的!這麼大的動靜,那四個平日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丫頭騙子會不知道嗎?她們就這麼任由別人,欺負她們的主子嗎?
“春、夏、秋、冬,你們再給我縮在裡面看戲的話,明天我就親自去找劉媒婆。”紫薇驚慌失措地在他身上高叫着。我的天!都旋了這麼多圈了,難道他都不會眼暈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