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我們的距離
計程車的窗外劃過一顆顆樹木和黃白的燈光,申文賦歪着頭,看着胸前的魚形墜子倒影在車窗玻璃上,微微閃光。
“到了。”向健陽付了錢下車,像泊車小弟一般扶着車門把申文賦迎下來。
申文賦的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隨着向健陽走向餐館。
怎麼說向健陽和申文賦都只是學生,選擇的餐館絕對稱不上高級,和居民房差不多大的兩層建築,廚師和服務生都是老闆的自家人,飯菜價錢也合理。所以說雖然餐館遠了點,他們幾個學生聚餐的時候還是習慣跑到這兒來。
向健陽和老闆打了聲招呼便帶着申文賦上樓,一樓的大堂有些吵鬧,二樓有隔間,相對就安靜得多。
申文賦手伸進長肩帶的包裡,摸了摸禮物盒,拿出了一個角,又放了回去。
等進了房間再拿給他。
申文賦的臉頰泛起一片羞澀的紅暈。
向健陽推開門,對着門內笑了笑,讓申文賦先進。
申文賦捏着包裡的盒子,惴惴不安地走進去,等看清房裡的人後,瞬間一臉訝然。
“文賦,健陽,快進來啊!”連藝珊坐在椅子上衝申文賦招手,身邊坐着一個略高的女孩,笑容爽朗。
向健陽拉着申文賦坐下,對連藝珊會心一笑。
連藝珊回了個“瞭解”的眼神,拉着女孩的手臂對着申文賦介紹道:“文賦,這是楊菲琦,我的死黨。菲琦是學校排球隊的,會做飯還會做手工,人也好,我們學校好多人追呢!”
把自個兒朋友誇了個遍,連藝珊又對着楊菲琦介紹道:“菲琦,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申文賦,長得乖巧吧?”
楊菲琦點點頭笑,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申文賦便把頭埋着不再說話。
氣氛一下冷場,連藝珊趕緊補救,拿出了塑料刀交給向健陽說:“好了好了,切蛋糕吧。”
連藝珊開始擺碟子和叉子,伸手到申文賦面前時,他看見了她小指上精緻的尾戒。
和向健陽一樣的尾戒。
“那個尾戒……”明知答案一定會令自己難過,申文賦還是忍不住問。
“啊,這個啊?很久了的戒指了。”連藝珊擺擺手嫌棄的模樣,語氣和笑容卻都充滿甜蜜,“我和健陽交往後的第一個情人節,健陽買的啦。款式都很老了,也磨損了不少。”
申文賦看了看也一臉笑意的向健陽,半晌,才“哦”了一聲。
“文賦你喜歡尾戒的話我們學校那邊的商店賣的很多,你可以讓菲琦帶你去買啊。”連藝珊話鋒一轉,心裡打起了小算盤。
“不,我不是很喜歡這些。”申文賦木然地搖頭。
“啊,對了!”連藝珊給向健陽使眼色,“我居然忘記拿飲料了,健陽,你和我一起去拿。”
“哦。”向健陽明瞭地起身跟着走,留下楊菲琦和申文賦愣愣地坐在房間裡。
申文賦關上了門,神色有些擔憂,“纔剛見面就把他們單獨留下來會不會不太好?”
“沒事沒事!”連藝珊一手扶着樓梯扶手下樓,一手對身後的向健陽擺了擺。
“文賦很怕生的,我怕他不習慣。”申文賦皺眉。
“怕什麼,菲琦很外向,什麼樣的人都能成朋友的。”連藝珊下了樓,要了一大瓶果汁和四個杯子。
向健陽自覺自發地接了果汁,“那如果文賦不喜歡菲琦怎麼辦?”
“怎麼不會?!”連藝珊白了申文賦一眼,上樓,“菲琦又高又漂亮,最重要的是私生活檢點,比起那個狐狸精好了不知多少倍!絕對能把文賦引回正途!”
“嗯,那個女的確實太過分了,絕對不能把文賦交給她!”向健陽也同仇敵愾。
到了門口,連藝珊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貼着門聽門裡的動靜。向健陽有些無語,站在一邊裝不認識。
事實上房間的隔音效果並不怎麼樣,但申文賦的聲音太小,楊菲琦也不敢太大聲,說些什麼連藝珊還真沒聽清。
原先向健陽和連藝珊走後,楊菲琦和申文賦就有一段不長的沉默,好容易楊菲琦挑起了對話,也是她問一句申文賦答一句。申文賦的頭越埋越深,楊菲琦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藝珊她們不是說去拿飲料嘛,怎麼還沒回來?”楊菲琦說着便往門口走。
一出門就看見了偷聽的連藝珊和無語的向健陽,連藝珊對她比了個“噓”的手勢,偷偷看了看裡面,申文賦埋着頭沒看見,連藝珊便把楊菲琦拉了出去。
“藝珊吶,不是我說,文賦真的很冷淡啊,我們根本說不上什麼話。”楊菲琦怕裡面的申文賦會聽見,特地壓低了聲音。
“他只是怕生而已,你想想看現在害羞的男生有多少?人家都說害羞的男人值得嫁,文賦簡直就是國寶啊!你別放棄機會!”連藝珊勸她。
向健陽也加入規勸行列,“我和文賦是很好的兄弟,又是住一個寢室的,他我最清楚了。文賦幾乎沒什麼脾氣,他的東西都擺得整整齊齊的,等你和他熟了就知道他是個心地善良非常的人。而且你想想看現在纏上他的是那個聲名狼藉的紀文妤,你忍心不幫他?!”
楊菲琦一想起那個張狂又惹人嫌的傢伙,立即正義感爆棚,壯烈地一握拳,對連藝珊點了點頭,回到了房間。
“樓下沒有飲料了,藝珊她們去其他地方買了。”楊菲琦以自認爲最美好的弧度彎起了嘴角。
“哦。”申文賦點點頭。
“對了,”楊菲琦坐回位置,說:“健陽以前常和我們說起你。”
申文賦心中的弦發出清脆的聲響,健陽常提起他?
“他……他說了什麼?”
楊菲琦心下一喜,人果然都是在意別人對自己的想法的啊~“健陽說你脾氣好,很會整理,心地善良……”
申文賦因爲和陌生人獨處的不安逐漸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暖暖的喜悅。
“啊,還有,”楊菲琦一錘拳,說:“健陽說你是他很好的兄弟!”
冰冷。
一瞬間,只覺得冰冷。
申文賦的臉從柔和驀地變得哀傷而不知所措。
“文賦……”楊菲琦發覺申文賦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問。
“對……對不起……我……”申文賦已經不知道令他口齒不清的是恐懼還是痛心,“我想先走了。”
“文賦!”楊菲琦喊。
申文賦一把拉開門,來不及閃躲的連藝珊和向健陽有些不好意思地衝他笑。
申文賦看着那張摯愛的臉,忽然覺得恍惚。
很好的兄弟……
很好的……兄弟……
“謝謝你的好意。”申文賦冷冰冰地對連藝珊說,謝謝她給他安排了這次“聯誼”,謝謝她霸佔了他的摯愛,謝謝她的幸福甜蜜讓他心痛,謝謝她……讓他明白了他和健陽的距離……
連藝珊只覺得後背一陣寒意。
申文賦衝出餐館,向健陽趕緊追了上去。
“你在做什麼?!”向健陽拉住申文賦。
申文賦回過來的臉令向健陽一陣心悸,悲痛、憤怒、無力,或者其他什麼。
“我纔想問你們要做什麼?!”申文賦低吼。
“菲琦有什麼不好?!你非要喜歡那個不知檢點的紀文妤?!”
向健陽對紀文妤的辱罵更加助長了申文賦的憤怒,血絲爬上他的眼睛,呼吸就像跑了幾千米般急促。
“楊菲琦是很好,但我就是愛那個人!愛得不得了!一輩子只會愛那個人!死了也只會愛那個人!”
吼到最後幾乎聲音嘶啞。
“好,你有種!以後被騙了別來找我!”向健陽狠狠一甩申文賦的手,大步往回走。
那樣的背影太殘忍,殘忍到申文賦的眼眶中忍不住流出了溫熱的**。
我愛你,健陽……
愛得不得了……
一輩子只會愛你……
即使死去也……只會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