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能吃飯了!
這一桌坐着的只有馬喇少爺和瑤函,其他人都在旁邊的桌。丫頭就站在瑤函身後,準備服侍小姐吃飯。
“坐下來,吃飯了!”瑤函回頭對丫頭說。
“奴婢不敢。”低頭恭敬的回答。
“吃飯有什麼不敢的?快過來!”起身去拽丫頭。
“小姐折殺奴婢了!”又跪下了。
“別啊,怎麼又跪啊?快起來!那這樣吧,我不用你服侍,你也去那邊坐下吃飯吧。”瑤函對這個丫頭還真是無奈得很。
“這怎麼可以?小姐````”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生氣了啊!!快去!”這個眼睛瞪得也不小。
菱兒擡頭看了一眼馬喇,見馬喇點點頭,這才說道,“是!奴婢去。小姐千萬別生奴婢得氣。”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走過去,坐下,小心翼翼的吃飯。
“真麻煩!”瑤函小聲的嘟囔着。看着桌子上的東西,瑤函真的沒什麼胃口。因爲這個桌子上的東西還沒有丫頭他們那桌的東西好。起碼他們那桌還有魚有肉啊,這一桌是青粥鹹菜。
看着瑤函面對桌子上的東西皺眉頭,又對着另外一桌直咽口水。馬喇心裡有些不忍。但是她纔剛剛醒過來,大夫說不能直接讓他吃那麼油膩的東西,脾胃會接受不了。
“你睡了幾天剛醒過來,先吃點粥比較好。明天再吃別的吧。”馬喇解釋着,言語間說不出的溫柔與愧疚,好像讓瑤函不能吃肉的人是他一樣。
“`````”瑤函看着這個剛認識的帥哥,眼神中閃過一絲茫然。好像,自己一直是被這麼溫柔的對待着,從來沒有改變過。但是,對她溫柔的人,應該是他嗎?心忽然一緊,胃也跟着痙攣起來。瑤函咬緊了嘴脣,把要喊出的疼痛硬生生的嚥了下去!眼裡卻瀰漫起了大霧。頭腦裡斷了得弦終於接上了……
“我要叫給誰聽,我要哭給誰看?沒有了,再沒有那樣一個人了,那樣溫柔的對我。胃疼的時候給我一杯熱奶,然後把我擁進懷裡,輕輕的拍着;哭泣的時候吻去我臉上的淚珠,然後說‘寶貝不哭,再哭就要鹹死我了!’……”瑤函陷入到對往日的回憶裡。淚,終於滾落下來,一顆一顆,像閃着光芒的珍珠,劃過臉龐,默然消逝。
馬喇嚇呆了。這是怎麼回事?自己方纔說錯了話嗎?難道是因爲過於簡單的飯菜?不能,應該或是勾起了瑤函的什麼傷心往事麼,馬喇馬上想起那握起兩根手指的習慣。
“瑤函小姐,你……”馬喇遲疑着開了口。不能再讓她這麼哭下去了。
人說,最痛苦的就是哭不出聲音,把所有的一切隨着聲音嚥下去,這種眼淚就不是來源於眼睛,而是來源於心,那也不是眼淚,而是心血。
瑤函坐在那裡,任憑眼淚掉落,眼裡始終大霧瀰漫,沒有焦點,沒有聲音,一動不動。就那麼呆呆的坐着。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別嚇奴婢啊!”菱兒發現了小姐的異常馬上跑過來,站在旁邊緊張得不行又猶豫着不敢伸手去碰。她靜得嚇人,要不是眼淚不斷的流出,都讓人懷疑這是否還是個活人。連她身邊的空氣都凝結了,沒有流動,她被封在那小小的空間裡,隔絕了,好遠好遠。
“瑤函!”結界被打破了。馬喇衝過去,把瑤函一把抱在懷裡。不知道爲什麼,馬喇覺得好害怕,怕自己就要失去她了,直直紮在心底的怕。瑤函這麼一動不動得流着眼淚讓馬喇覺得自己的血都被抽乾了。
“瑤函——不要嚇我——你,說話啊——瑤函——”馬喇的心都碎了
瑤函覺得自己被抱住了,熟悉的感覺,但不是熟悉的懷抱。有人在叫她,但是她聽不清,聲音很遙遠也很陌生,她顧不得分辨什麼,她只想再找到那個她熟悉的聲音,她拼盡全力卻始終什麼也沒有,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一切一切,只是化不開的大霧……
她想大喊大叫,她想狂奔出這場大霧,但是不行,她能做到的只是微微的張了張嘴。
“什麼?你要說什麼?”馬喇急忙問到。
瑤函張着嘴,嘴脣抖着,試了幾次之後,終於說出了一個字“毅……”,然後眼前一黑。
“瑤函,瑤函```”馬喇叫她,可是她已經暈了過去。
“這位小姐受了很大的刺激啊!”老大夫又被請了回來。
大家看着牀上的人,美麗,卻又有着太多的迷。
馬喇現在想的全是她暈過去之前嘴裡說出的那個字。那個字是什麼意思?她說她來到這之前,是自己一個人在海邊喝酒。一個女子,穿得這樣少,又獨自一人在深夜裡飲酒,這未免太大膽了些,看她的舉止絕不是風塵中人,那麼,何至如此?剛纔流淚的時候簡直像一個沒有生命的軀殼。這些,全都是因爲受了刺激嗎?是什麼樣的刺激讓一個女子到這種地步?
“好好調養一下,沒有什麼大礙的”老大夫又留下方子走了。
“你們都出去吧”馬喇又把自己的大手撫到了小手上。可是,沒有,一點反應都沒有。前幾天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把手放到她的手上,她就會主動來握住,現在,怎麼了?馬喇的心裡充滿了失落還有一絲的不解。面對牀上的人,馬喇陷入了沉思。
自己從來沒有對一個女子這麼動過心。
夫人是從小額娘給定的娃娃親。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真的是青梅竹馬。或許就因爲她一直在身邊,他從來就沒在乎過,她早已成爲習慣。以前一直把她當成小妹妹,花轎擡進門,她就變成了夫人,順理成章,沒有人有異議。婚後也是過着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日子。之後兩年都沒有生下一兒半女,額娘着急,讓納妾,他就收了夫人身邊的丫鬟,反正也是陪房。對她們只有責任,從來就談不上喜歡,自然也不會辛勤耕耘。五年前,額娘又要爲自己納妾,他拒絕了,表面上是疼愛夫人,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兩個人兩個房間,偶爾進去坐坐也就罷了,再沒有心思多弄一個人進來,再多一間房子進進出出。而且一旦開了這個頭,就會一房接一房的納下去。就像他阿瑪,他叔伯,他兄弟們一樣。可是他真的沒有這個興趣。在他眼裡,女人就是這麼回事,還沒手裡的劍親切。和她們呆在一起,還沒有吟詩作畫有樂趣。所以,漸漸的,他養成雙重性格,在人前話少,不苟言笑。而自己獨處的時候反而能找出來很多樂子。
可是眼前這個女人,讓他很有興趣。甚至隱隱明白了“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那天,在那條小路上,風吹起馬車上的窗紗,映入眼簾的,不僅是滿眼的綠色,她就這樣兀突的出現在眼前——一個依在石頭邊兒上的人。一瞬間馬車就跑了過去,窗紗也落了回去。但是他的心,就那麼留在了那個石頭邊兒上,所以,他鬼使神差的敲了敲馬車,讓哈納過去看看,還要帶上她走,因爲他不能棄自己的心不顧……
他守了她整整一夜。
“少爺,回去休息吧,這有我們```”四伯關心地說。只是一夜,少爺的神色憔悴了不少。
“是啊,爺,你的身體````”哈納也很關心。大家更是你一言我一語的表達着自己的關心。
“嗯,菱兒,小姐醒了馬上過來通知我”馬喇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牀上的人,慢慢走了出去。
“好生照顧着。”四伯吩咐着,帶着大家出去了。
“是。奴婢知道。”菱兒回答。
大家都出去了,菱兒透溼了手巾,幫小姐擦臉。手巾剛碰到瑤函的臉,瑤函就睜開了眼睛。
“小姐!”菱兒很興奮。
“噓!”瑤函作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他們都走了?”瑤函問道。其實瑤函很早就醒了過來,但是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馬喇,所以一直裝昏迷。
“嗯,都走了。我馬上去喊少爺過來。”單純如菱兒自然不知道瑤函心理的想法。
“不要”瑤函積極拽住菱兒。她得好好想一想。她,現在該怎麼辦,以後又該怎麼辦。自己是能回去,還是這一輩子都回不去了?要是回不去了她要怎麼生活?那個馬喇看起來是喜歡上她了,瑤函摸着被馬喇握了一整夜的手想。難不成要嫁給他?要不自己在古代怎麼生活?但是他這個年紀應該有了老婆吧?自己跑到古代來跟別人分一個老公玩?瑤函承認自己沒有這種覺悟!他長的是帥,但是再帥也不能嫁。穿越過來的人不是都活得不錯嘛,誰說一定要靠嫁人這條路的。但是,現在要怎麼辦,怎麼樣才能擺脫這個“大麻煩”。瑤函承認要是自己真的愛上一個人,是不會在乎他有沒有老婆的,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她還能再愛別人麼?她的愛早已隨他而去,不在了也便不再了……想到這,眼圈又紅了。
“小姐`````”菱兒看着她不出聲,像是一直在想問題,可是想着想着,小姐怎麼又要哭了。菱兒真的害怕小姐哭,那個樣子,誰看到了都會覺得那眼淚就像一把把小刀,流下一滴,就在自己心上劃一道。
瑤函回過神來,對着菱兒笑了一下,覺得有一個人這麼關心自己真好,她不想讓菱兒爲她擔心。
看着鏡子,瑤函有些奇怪。自己今年明明是27歲,怎麼現在的模樣這麼像還上高中時的樣子?好像一下子年輕了10歲。真是奇怪。
“菱兒,會梳頭嗎?”瑤函甩甩頭,問。
“會,小姐要疏什麼髮式?”菱兒見小姐不哭了,開心的答道。
“寡婦,應該疏什麼頭?”
“什麼?小姐,你——”
“不是小姐,我是夫人,是個,是寡婦。”瑤函說完,閉上了眼睛,一滴淚不經意的從眼角劃過,好像原本就在那裡,無數次重複着這個軌跡。
“不,您就是奴婢的小姐。”菱兒不認賬。
“疏吧”瑤函淡淡地說。
頭髮被盤了起來,簡單得綰了一髻。謝絕了菱兒要爲她插上的首飾,只是跳了一根最普通的翠玉釵子。脫下身上菱兒爲她穿的杏色的衣裳,挑了素色的衣裳換上。
“叫富察少爺過來。”瑤函吩咐着。
瑤函,富察馬喇,四伯,哈納,菱兒。
五個人,兩個坐在屏風前的桌子邊,三個立在兩旁。
馬喇聽見瑤函醒了讓他過去,心裡樂開了花。但是走進來,發現氣氛不對。
“瑤函……”馬喇張口。
“瑤函謝少爺救命之恩。”瑤函起身,直愣愣的就跪了下去。
馬喇睜大眼睛,一時間愣在那裡,忘了叫瑤函起來。瑤函也就那麼跪着,低着頭,不說話。
“小姐……”菱兒這一聲喊醒了馬喇。
“小姐請起。”馬喇伸手來扶。還沒等碰到瑤函,瑤函已然起來了。馬喇的手頓了一下,慢慢的垂了下去。
“小姐不必如此,舉手之勞。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馬喇衲衲地說着。
瑤函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馬喇看得有點癡了。四伯輕咳了一聲,馬喇低頭。
一時間屋子裡除了呼吸再沒有聲響。
“不知小姐```”馬喇打破了沉靜。
“不是小姐,是夫人。”瑤函打斷他的話。
“夫人?”馬喇擡頭。
“是,我已嫁了人。”瑤函堅定地說道。
“嫁了誰?!”馬喇在進屋地時候就看見瑤函的頭髮被盤了起來,這是已婚婦女的髮型。而瑤函剛醒來的時候是菱兒給梳的少女的髮式。
“蒙毅!”聲音輕輕的。
“誰?在哪?你……”馬喇沉不住氣了。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怎麼會輕易放棄?
“死了。”聲音更輕柔。
“死了?他是誰?我只是想知道,誰這麼有福氣得到了你。”馬喇認爲這是個藉口,她確實怎麼看都不像已經婚配的。
“將軍。”是的,當初看《神話》發現兩個人的名字一樣,還嘲笑了他很久,也不依不饒的問,要是他,最後會不會帶着金喜善走。吵吵鬧鬧的,他就多了一個外號——將軍。
“將軍?”在大清朝要是能稱得上是將軍的,起碼土都埋到脖子了,沒有50也有40了,難不成她是妾?
“將軍!”回答沒有改變。不然要怎麼說?說他是做IT的?怎麼解釋啊?
“你說他,過世了````”馬拉不死心。
“是的,死了。”車禍,她不想提,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那你````”馬喇不放心。
“我是寡婦。”平淡地回答,好像說的不是自己。確實也不是自己,雖然兩個人從大學時候就開始同居,但是一直沒有去領那個證,都覺得現代人還要那個小紅本來綁住愛情,是不現實的。
“瑤函本不是生在大清。但我祖上是漢人。”她沒說謊。“家鄉大概在海的另一邊吧,瑤函最後的記憶是在海邊的,也不知怎麼就到了這裡,承蒙公子相救,不勝感激。”她儘量不去說謊,可是也沒有心情編故事,索性去掉重點照直說吧。等着這一干人等的應對,她不小心瞄到鏡中的自己鶴立雞羣,對,頭髮!“公子一定奇怪瑤函這頭髮吧,是家鄉的一種習俗,用了特殊的藥水染成的,過些日子長出新的頭髮就會與一般人無異。”
“那你接下來要怎麼辦?回去嗎?”馬喇的心揪了起來。比起她的來歷,他更關心她的去留。
“回不回去我說得不算,看緣分。”本來嘛,來到這個地方,也不是瑤函自己願意的。她只是太傷心,跑到兩個人長去休假的海邊。太想他,所以安靜的深夜,一個人跑到沙灘上喝酒而已。鬼知道會來這麼個地方。
馬喇可不知道這些,任他天馬行空,累死他也想不到啊。所以,瑤函在他的世界裡必然永遠是迷,他想的只是——現在這是什麼意思?他隨時都可能失去她?還是……
“現在是什麼年份?”瑤函打斷了他的沉思。
“康熙四十四年。”怎麼了?連這都不知道了?
“噢?”現在輪到瑤函沉思。康熙?嗯,好!沒有什麼戰亂,是個盛世。而且清朝的皇帝中,瑤函還是比較欣賞這個皇帝的。能文能武,又不固步自封。雖然在太子的人選上,犯了錯誤,還讓陰險狡詐的雍正繼了位,但是還算留了不錯的接班人,乾隆除了風liu點也還是個好皇上。所以總體來說還是功大於過,瑕不掩瑜的。四十四年?有什麼重要的活動嗎?好像不記得了。廢太子好像是四十七年纔開始,也就是說現在還沒什麼重要的``````
瑤函清朝的印象全來自於現在泛濫的宮廷劇。但是瑤函不是愛看電視劇的人,現在的80後有那個是愛盯着電視的?都是盯電腦的,沒電視都能活,但是沒電腦,那可就活不了了。有的時候撥臺看到了就隨便看一眼,所以大體還是知道誰當了皇上誰又是誰的爹。反倒是對明朝知道不少,因爲瑤函愛看書,所以看了《回到明朝當王爺》還有《明朝那些事》,對大明還是知道得多一點。而清朝瑤函看的是《清國傾城攝政王福晉》,裡邊把多爾袞直接寫篡位了,哪還有後來的康熙帝啊?知道“廢太子”還是瞄了兩眼《皇太子秘史》知道的。
看着瑤函陷入沉思,大家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就都沉默着。這時,只聽外面馬吉說道:“爺,老爺差人送信來了。”
“拿進來。”馬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