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皇后姓孫,父親官至一國國公,因爲年老,目前已經閒賦在家,又爲了外孫傅麟揚能坐穩的太子之位,不扯上外戚干政的罪名,更是隻讓自己的堂侄等掛着個虛職了事,而他又沒有兒子,孫氏一族在朝廷上,便可有可無起來,而傅麟揚更是沒有看上自家外戚,反而和嚴太師的兒子打成了一團。
然而孫國公在傅麟胤眼中,纔是最大的聰明人。也正是他的這個做法,才保全了傅麟揚能坐穩這個太子之位。可惜,卻讓太子恨上了,雖然不會說給孫氏使絆子,故意刁難,只是想讓傅麟揚重用,也是沒多少可能了。
至於皇后孫氏身旁,最忠於皇后的,便是徐貴妃了。儘管皇后的父親孫國公在朝沒有實權,然而對於父親只是一個七品小官的徐貴妃來說,皇后的權勢地位,同樣是遙不可及的,於是在二十幾年前剛入宮的時候,便毅然選擇了投靠皇后,這一靠,便靠了二十三年。
景明五年,也正是二十三年前,康德王王妃南玉歌的父親南崇還不過只是一個小官,當年正值皇上選秀擴充後宮,南玉歌年十五,年紀正好適合,人又美麗,冰雪聰明,於是果然被點了名。
或許真是一段孽緣,當時皇上還沒有見過南玉歌,反而讓剛封王康德王看了去,並且一見鍾情,和皇上提起了此事,皇上要什麼女人沒有?對南玉歌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便揮手準了,然而當時正好大漠青岱蠢蠢欲動,於是兩人一忙活,反而將此事忘了,而後便是康德王帶兵出發,皇上邂逅美人的故事。
當時雖有人隱約說起皇上將她給了康德王,然而皇上沒有下詔,也沒有誰傳過口信,南玉歌不過是將信將疑罷了。便是皇上自己也都忘了那麼一回事,之後雖然不過是幾次見面,等康德王回來時,南玉歌也已經墜入了情網之中。可笑的是,皇上卻堅持守信,將她給了康德王。
這其中,明明很是簡單清白的一件事情,也正是滿朝文武所知道的事情,誰也沒有質疑,更有甚的,直誇皇上和康德王手足情深。可是,傅麟胤卻深知,這簡單的一件事中,背後的陰暗和無恥。
當年的皇后,還只是孫貴妃,而徐貴妃,也不過是個剛剛入宮的秀女。南玉歌模樣秀麗獨特,正是她們的心腹大患。在得知皇上對南玉歌念念不忘後,便決定先迎合皇上的胃口,相方設法的給南玉歌製造了多次機會,而後利用南玉歌擠走了很得聖寵的二皇子生母淡貴妃,淡貴妃死得很慘,上吊自殺,死不瞑目。而同時死的,還有皇上的母親,孝德皇太后。據說是被淡貴妃的鬼魂嚇着了,當夜便暴病而死。
若當年死的只是一個貴妃,而不是二皇子的生母,或許傅麟胤不會去注意到這件事。若當年僅僅只是死了個二皇子的母親,到了真查不到什麼,他也會放手,而不是下了這麼多的功夫,去徹查這件事。
可是,偏偏死的人還有皇太后,那個身體一直很不錯的皇太后。而且,在八年後,母親還費盡了心思,買來了個不聽話的丫鬟,南佟。他還記得那一年,正是默默無聞的徐貴人突然得寵,高升爲徐貴妃的一年。那一年傅麟胤七歲,那一年年末,普天同慶,徐貴妃爲子息一直不多的皇上添了一位公主,正是三公主傅冰樓。
當年發生了什麼呢?傅麟胤很好奇,而常振同樣非常好奇,傅德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的道:“其實那一年的事情,很簡單,皇后帶人逼死了淡貴妃,可惜很不幸,讓太后親眼看到了,於是,皇后很是大膽的,當場將太后也殺了。”
傅麟胤吃了一驚,常振脫口而去:“皇后怎麼會這麼不小心?”
傅德陰鷲的眯了眯眼睛,道:“若是有人故意讓太后看到,皇后也有防不勝防的時候。”
“誰?”傅麟胤很是敏感的打了個激靈,問道。傅德惋惜的嘆了聲,道:“你說皇后還會留下她?聽說是景明三年太后特詔入宮伺候皇上的妃子,當天是她陪着太后過去的,後來讓皇后尋了個照看不周的罪名,毒殺了。”
常振頭皮一陣發麻,這位皇后比起傅麟胤當年的手段,要陰狠太多了。
陰狠可怕的皇后並沒有讓傅麟胤有上一絲的表情變化,他只擔心那位龔嬤嬤可靠不可靠:“按理說,當年知道這些的人,皇后肯定不會留下活口,那龔嬤嬤真知道這些?”
若當年真知道這些消息,還能活下來?便是皇后自己身邊的人,都不一定能活下來,何況她只是小小的徐貴人帶去的婢女?
傅德只是說道:“世子放心,這人可靠,當年參與這件事的人,都暴病而死,只留下皇后的奶孃,而這位龔嬤嬤便是從皇后和徐貴妃,還有那位奶孃口中得知的消息。”
傅麟胤點了點頭,沉默了下來。
事情既然已經知道,那麼一切也都好辦了,他揮了揮手讓傅德回去休息,轉而看着常振,問道:“我讓你找的曼珠沙華,也都備齊了?”
常振點頭應是,傅麟胤道:“那都準備好了,或許很快我們要利用它,玩一個遊戲。”
常振神情頓時嚴肅了起來,傅麟胤便又道:“回去吧,很快便要上朝了。”
上朝後即將要面臨的,就是新皇的登基了。
傅麟胤和康德王甫一進入含元殿,含元殿衆臣便都看向了這邊,本來的竊竊私語也都瞬間沉默了下去。康德王心中大感詫異,卻也沒有多想,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而傅麟胤卻蹙了蹙眉頭,心中明白自己一直擔心的事情,總算是要來了。
是啊,早該來了,皇上既然已經駕崩,傅麟揚還忌諱什麼呢?不趁機將自己幹掉?
傅麟揚一身龍袍,很是穩妥的坐上了那九龍雕刻的龍椅。這期間傅麟胤沒有任何動作,就連二皇子也只是一身臣服,垂眸溫文安靜的跟着衆臣一起三拜九叩的行了大禮,似乎一切都那麼的順利。
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康德王便匆匆趕回了家,這時候那些大臣這才三五成羣的,再次竊竊私語了起來,聊天的話題,都是衝着傅麟胤。傅麟胤在角落裡聽了一會,這才和常振走了出去。
常振臉色有些不好,出了宮門之後,便遇到了等在那裡的孟恆,孟恆背對着宮門,微微仰着頭看着那一株開得正豔的紅梅,單薄的背挺得筆直,聽到腳步聲,他慢慢轉身,看向傅麟胤,笑道:“終於出來了嗎?”
傅麟胤衝着他展顏一笑,問道:“找我有事?”
孟恆盯着他的目光,多了一絲審視,傅麟胤知道他是早就聽聞了含元殿中的流言,然而孟恆卻並沒有問,甚至沒有提及,只是跟在傅麟胤旁一邊走,一邊道:“你有什麼打算?我一直以爲你會動手,沒想到你居然任他這麼登基了,要知道他登基後,便更難對付了。”
他怎麼會沒有動手?傅麟胤神色中閃過一絲惋惜,皇上的死太突然,根本讓他來不及動手……似乎看穿了傅麟胤神色中的無奈,孟恆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突然閃現出一絲嘲諷和煞氣,道:“你不覺得皇上的死太突然了嗎?”
傅麟胤心中一震,就連常振也睜大了眼睛看向他,孟恆根本沒覺得自己語出驚人,用着同樣緩慢的語速道:“我不過是猜測,沒有證據。”
說完,家僕的馬已經牽過來,他衝着兩位抱拳請辭,翻身上馬,瞬間便已遠去。
這時傅麟胤才幽幽的嘆息了聲,凌厲的劍眉緊緊擰着,常振道:“他是什麼意思?”
傅麟胤抿緊了脣,吐出了句:“字面上的意思。”說着飛快的走向了一旁,翻身上了馬,這才急急道:“藝兒那邊的事情還沒有解決,我必須回去了!”
天才剛矇矇亮,蘇矜藝便被林婆子叫醒,帶着到了傅家祠堂中跪着。
康德王家的祠堂,可謂是全天下最莊嚴非同一般的祠堂,不同於其他,都是一個宗族一個祠堂,皇家除了一個皇家祠堂外,分支還要另設一個祠堂,畢竟從他們開始,便不再是正統血緣的皇族了。
康德王這支從康德王開始,便開始新設祠堂,祠堂便設在了康德王府東苑那邊,一個富麗堂皇,貴氣十足的祠堂。高大的廳堂、精緻的雕飾、上等的用材,規模宏大,講究氣派。正廳的牆壁,是用純金雕刻的八條金龍,剽悍威烈的氣勢便讓祠堂比平凡人家要多了一絲的震懾力。牆壁下方是兩級雕龍畫鳳的石桌,上面擺放着傅家的列祖列宗,紅木金邊的牌位上,列着的都是雲騰各位先祖皇帝,而在下面,擺放的便都是一個個香爐。
蘇矜藝到的時候,王妃已經在那裡等着,見蘇矜藝到了,便讓跟在一旁的南平去點香,而後將那一把香分成了兩束,遞了一把給蘇矜藝,這才嚴厲的衝着蘇矜藝喝了聲:“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