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過臘八節,吃臘八粥

蘇矜藝先小心的把裹在東西上面的泥土卸下,放在了一張紙上。這纔看清了一團泥土裹着的東西。

那是用一張小小的牛皮紙包着的東西,蘇矜藝捏了捏,可以確定是一些粉末,本想不再看,但到底還是經不住好奇心,小心的拆開了外面沾了土的牛皮紙,又洗淨了手,擦乾,這纔看向裡面用一張白紙包着的粉末。

她小心的拆開了那張白紙,裡面的粉末是褐色的,不多,看上去大概也只有小小一杯白瓷酒杯大小的一點粉末。

蘇柳琳被關在牢獄中,需要這些粉末做什麼?蘇矜藝心中起了疑惑,甚至對這些粉末也起了一絲好奇心,終於按捺不住好奇,伸手便要去碰,但卻又收回了手,拔下了髮簪,挑出了一點用一張紙裝了貼身放着,這才又照着原來的包裝仔細的包好,用泥土裹着,避過側室睡着的煙翠出門往傅麟胤的書房走去。

傅麟胤似乎知道蘇矜藝這個時候過來是爲了什麼,見到蘇矜藝的時候,也不意外,也不擡頭看她,只是埋着頭看着手中的文書。

這樣的傅麟胤讓蘇矜藝感到忐忑,也有一絲的愧疚。在傅麟胤開口問她來做什麼的時候,那淡淡的語氣甚至讓蘇矜藝有一瞬間的退縮,這樣的傅麟胤讓蘇矜藝覺得,他應該是知道了什麼,忍不住的,蘇矜藝看向了傅越。

然而傅越眼觀鼻鼻觀心的,卻是連擡頭看她一眼都沒有。然而他站得筆直的後背,卻又一點愧意都沒,似乎他什麼都不曾做過。

蘇矜藝摸了摸手中的手帕,笑道:“矜藝還想再見蘇柳琳一面。”

傅麟胤的手似乎僵了僵,擡起頭看向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一直幽深無波的眼也流光肆意,又似乎是在猶豫什麼,最終卻還是揮了揮手,道:“傅越你帶她去。”

這讓蘇矜藝更是覺得傅麟胤是知道了些什麼,他既然肯讓她去,是不是說明他暗許了讓她這麼做?是不是答應了要放走蘇柳琳?那一瞬間蘇矜藝忍不住想知道傅麟胤是怎麼想的。

不過她卻還是轉身跟着傅越走了出去。

她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委實無聊,既然自己都已經決定要這麼做,還管傅麟胤怎麼想做什麼?難道傅麟胤不肯,她便毀約不做嗎?若是事情暴露,傅麟胤給她一個罪名而做不成,那是無奈,但既然他什麼都不說,那麼她便只管去做便是。

蘇柳琳接過蘇矜藝遞過去的那一團土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問了那玉佩可已經遞給了醉流連的老鴇。蘇矜藝想起木舟的回覆,便點頭說已經遞過去了。蘇柳琳似乎鬆了一口氣,也不在說什麼,盯着蘇矜藝許久,還是擺了擺手讓她回去。

蘇矜藝也不想和她多說什麼,當下只是目光幽深的看着她說了句:“別忘了你答應的事。”便頭也不回的走了。然而也就在這時,她似乎聽到了身後一聲輕輕的嘆息,隱約可以辨出是“謝謝”二字。

她腳步一頓,卻還是沒有回過頭,跟着傅越出去了。

第二天蘇矜藝的注意力便一直放在了地牢的情況上,卻一直沒有消息傳出。下午的時候,她便讓煙翠伺候着,早早的梳洗了一番,又特意的打扮打扮,讓煙翠給她梳了個涵煙芙蓉髻,穿上了楊婆子特意爲她做的娟紗金絲繡花長裙,又套上了一件絲綢罩衣,讓自己看上去喜慶了不少,這才讓雲櫻提着她讓廚子熬了幾個時辰才熬好的臘八粥,這才朝着和芳園趕去。

她特意把着點子去的,去的時候不早不晚,正好是王妃剛到的時候,先是福身行禮了一番,看着時候還早,這才親手爲她和王爺裝上了正溫着的臘八粥。

這臘八粥是根據她小時候吃過的臘八粥的熬法熬的。其實怎麼熬她也記不得了,只記得母親曾說過的幾種豆子,和雲騰這邊所吃的並不一樣。

王妃接過了臘八粥,看着蘇矜藝的眼神似乎有些閃爍,蘇矜藝知道她是愧疚了,但她卻不想接受她這種遲來的愧疚憐憫,早在王妃毫不猶豫的說要將她亂棍打死的時候,她對王妃的感情,已經一點不剩了。而在上次她爲了保住那點秘密而將她推出去做替身的時候,她甚至已經恨上了她。

然而她力量太小,並不能將她堂堂一位地位之高權力至上的王妃如何,也不想報這個仇,畢竟她還不想死,她也怕死。

她只是朝王妃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帶着一點距離的笑了笑,而後又讓雲櫻提着籃子,往一旁走去,將來到的那些王爺的妾侍還有大公子的妾侍,都一一的給她們送上了一碗,和王妃王爺一樣,除了先後,一點區別也沒有。

須臾,傅麟胤帶着沈燕平也來了,沈燕平臉色帶着久不見陽光的蒼白,然而精神卻很好。蘇矜藝見她朝這邊看來,便示意雲櫻爲最後幾位她也不認識的大公子的美妾添上臘八粥,自己親手提着一小籃子的臘八粥往傅麟胤這邊過來,爲他們添上了一碗。

“這是什麼?”沈燕平有些好奇欣喜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小碗,用勺子攪了攪,問蘇矜藝。

蘇矜藝看着其他一些美姬妾侍都看向了自己,便衝着她們微微一笑,解釋道:“這種臘八粥是根據青岱那邊的吃法所配的,和我們雲騰常用的八種豆品不同,是用紅棗、山藥、桂圓、百合,枸杞子、薏米、小米、扁豆等八種藥材和豆類熬成,具有養身修心的功效。”

王妃首先便笑道:“原來還有這麼好的功效,我竟是不知,大家也都快嚐嚐吧,試試這青岱的臘八粥和我們雲騰的有什麼不同。”

或許還是源自於愧疚之心,王妃是真心想稱讚一下蘇矜藝的。然而說着無心聽着有意,王因因當下便笑着嚐了一口,笑道:“甜甜的,果真好吃。這就是青岱的臘八粥麼?妹妹果真博學多識蕙質蘭心,這種配置和熬法,妹妹是怎麼知道的?”

說着,果然院中大部分的人都看向了蘇矜藝,蘇矜藝卻是看向了王因因,繼而笑道:“姐姐不知,妹妹的母親是青岱人,這種臘八粥,小時候母親常爲矜藝熬過,矜藝一直謹記於心。”

確實是謹記於心。在青岱臘八節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節日,然而跟着母親出了那個大院子之後,便一直窮困,別說臘八粥,就是一頓粗米飯都沒有。頭兩年蘇矜藝是根本沒能吃上一頓,然而就在六歲那年,母親卻親自上街討要,拿着那破布兜,一家家的敲門,分別討要了這紅棗、山藥、桂圓、百合,枸杞子、薏米、小米、扁豆八種配料,一家一把,湊在一起也不過一人一小碗而已,然而她卻永遠記得母親當時所受的屈辱。

她一直不懂得母親爲何要爲了一碗臘八粥而這樣做,然而過了幾天,她便被母親轉賣了出去。

母親不過是出於對她的疼愛和愧疚,想在她離開時,爲她熬一碗熱乎乎的飯罷了,若不是正好臘八節,母親也會爲了其他,而上街去討要。

她永遠都記得,就是那個冬天,她捧着碗,小心而珍惜的吃着這一碗在當時不亞於人間美味的臘八粥。而今天,她便要從這臘八粥開始,在後院打好關係,爲以後的出府做好準備,在她離開前,她是萬萬不能在惹是生非了。

傅麟胤也捧着臘八粥仔細的嚐了一口,溫熱正好,便三兩口的吃完,這才奇怪的看着蘇矜藝,似乎在想什麼。臘八粥不過一人一小半碗,做飯前的開胃菜而已,也正是這碗臘八粥吃下,勾起了肚腹中的饞蟲,一個個便笑着說肚子餓了,王爺今天似乎也很是開心,開朗的笑了一陣,便吩咐下面忙活的婆子們開飯。

一盤盤的菜被送了上來,最後送上的,依然是今日的重頭菜,依然還是一大碗的臘八粥。和蘇矜藝帶來的臘八粥不同的,用八種豆子熬成的臘八粥。

王爺自然是還記得蘇矜藝那碗甜甜的臘八粥,便衝着蘇矜藝笑道:“蘇矜藝是吧?來,來嚐嚐我雲騰的臘八粥和你剛剛那碗青岱的臘八粥,究竟有何不同。”

到底是男人,雖然蘇柳琳纔剛剛給他惹了麻煩,康德王卻怎麼也不會將外院的不開心帶到後院來,更不會遷怒於人。這也是蘇矜藝敢在今天捧上她的臘八粥的原因。

這個男人是大度開明的,而他對傅麟胤的寵愛和期望是最真實的,對大公子的恨鐵不成鋼也是最真最發自於內心的,對王妃的愛和包容,也是世上大多數的人,所做不到的。

雖然他除了王妃,還有三個妾侍,分別爲他生了長子二子和一女,然而因爲他對王妃的敬愛,那些妾侍根本不敢如何,甚至連想要超過王妃奪愛,而讓自己的兒子在王爺面前長臉,都不敢。

這就是這個男人的魅力之處,蘇矜藝在王妃的院子中一干就是十年,對這位王爺性格,也不是陌生的。所以在蘇柳琳說,這個男人會惱羞成怒而殺了王妃,殺了傅麟胤,她是相信的,因爲她知道,這個男人對王妃的愛對傅麟胤的期望,究竟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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