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凌才人,有何人能證明你方纔的去處?”皇后出聲問道,關心的語氣似是想要幫助凌霄擺脫嫌疑,“只要有人能給你見證,那就沒事兒了。”
凌霄卻像是沒有聽到皇后的話一樣,眼前只剩下那個身着明黃色龍袍的器宇軒昂的男子。爲什麼,爲什麼那個人的眉眼與記憶裡那個身影如此相像,雖然早已沒有了當年的稚氣,可是那輪廓,那模樣,她怎麼會記錯呢?
“霄兒!你去哪邊了,有沒有遇到什麼人?”林璇羽見她這副樣子,悄悄拽了一下她的袖子,急道:“皇后問你話呢。”
被林璇羽這麼一拽,凌霄突然才清醒過來,但心中的彷徨、激動、興奮、緊張早就讓她手足無措了。
“找御膳房的人來問問不就清楚了,到底有何可疑人士曾出現過,讓他們來仔細辨一辨,凌才人是否在附近出現過。”薬妃在一邊道。
羅裳卻陰陽怪氣、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就算御膳房的人並未見過凌才人也不奇怪,做這種事情自然是要隱秘的。”
“臣妾真真是嚇死了,若是這碗湯被皇上喝下,那……那後果真是,臣妾都不敢想了。”瑤嬪撫着胸口,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好了,不要你一句我一句的,還有沒有規矩。”皇后見場面實在有些不像話,便出聲制止,又對皇帝道:“顏娘子最喜歡蓮子湯,那本來是筵席上沒有的,御膳房專門做給顏娘子的,也就是說,下毒之人根本就是目標明確,有預謀的害人,而且對顏娘子的喜好還很熟悉。”
“皇上,臣妾聽說凌才人和顏娘子都是鳳凰城出來的。”貴妃撥了撥水蔥似的指甲,漫不經心地說道。
“皇上,臣妾和顏娘子素無來往,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凌霄終於開口了,眼睛直直地盯着皇帝的眼睛。
是他嗎?真的是他嗎?爲什麼當她終於找到心中那個人的時候,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是毒害妃嬪的最大嫌疑人,而他卻是那個正在審查她的人。
“你剛纔有遇到誰嗎?”皇帝的眼裡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只是也同樣問道。
霍煜瑞,霍煜瑞可以給她證明!凌霄突然想到,但是,旋即她就反應過來,她現在還只是嫌疑人,而一旦說出與霍煜瑞在一起,那麼即便是洗脫了下毒的嫌疑,恐怕等待她的也將是更加可怕的後果。
所以,她不能說。
她臉上很快的情緒變化,自然沒能逃過皇帝的眼睛,問道:“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當然不能說,凌霄心裡苦笑,卻是低下了頭,看在旁人眼裡就像是默認了一般。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皇兄,我能證明凌才人不是兇手。”
宴平殿內的氣氛因着這一句話瞬間急劇變化起來,人人的面色都變得很是微妙,有些居心叵測的人甚至嘴角帶上了些微不易察覺的笑意。
凌霄腦子裡又是一陣發懵,他叫皇帝“皇兄”?他是王爺!
而此時,她該關心的不是他的身份問題,而是……
貴妃似乎比她更關心呢,聽到王爺的話,立刻就問道:“哦?不知瑞王爺如何證明啊?難道,剛纔凌才人出門是去見你了?”
簡單兩句話被她說得曲折頓挫,明明溫柔的語調卻是綿裡藏針,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凌霄心中暗道不好,可現在她卻覺得是騎虎難下了,只得聽瑞王爺怎麼解釋了。
瑞王此刻也瞧出了某些人的險惡用心,也察覺自己剛纔那句話是深深的不妥,可是一時情急沒有顧慮周全,不但沒能幫助她,反而置她於更不利的境地。現如今,自責懊惱卻已無用,正想着怎麼補救,只見殿中又來了一個人。
她說的話對凌霄來說,無疑是保命符,但也讓她驚訝萬分,因爲她們倆平時沒有任何交集。
“皇上,臣妾也能證明凌才人不是兇手。”
藍選侍抱着慕菡帝姬出現在殿中,正要對帝后下拜,被皇后扶起,責備道:“不是說帝姬病了嗎,還特地免了你參加今天的宴會,怎麼大晚上的還抱她出來呢。”
“皇后請恕罪,臣妾本來是要回宮的了,只是路過的時候聽說這兒好像是出事了,便過來看看,能否幫得上什麼忙。”
“慕菡怎麼樣了?”皇帝走上前,摸了摸帝姬的小臉,關心道。
藍選侍盈盈叩拜,“謝皇上關懷,帝姬已好了許多,太醫說總在宮中待着也不太好,偶爾可以出去走走,而且臣妾擔心帝姬睡得太足了,夜裡會睡不着,就帶她出來逛逛。”
皇帝點點頭,似纔想起來藍選侍剛進殿時說的那句話,問道:“你方纔說,你能給凌才人作證?”
“是,皇上。”藍選侍點點頭,看了一眼凌霄,對皇帝道:“能否先讓凌才人起來呢?”
“是啊,既然瑞王爺和藍選侍都出面爲凌才人作證,料想才人妹妹是冤枉的了,皇上還是快快讓她起來吧。”皇后也求情道。
皇帝點頭,讓凌霄起身。
貴妃不屑地輕“哼”了一聲,也不看誰,就那麼嘴角勾着,“有些人,可不要胡亂說話纔是,沒的連累了自己。”
藍選侍只是頓了頓,沒有理會,只是又微笑着說:“臣妾本來是帶着慕菡在自己宮外邊遛彎兒,小孩子大概是聽到崇德宮有歌舞之聲,便‘咿咿呀呀’地要往這邊來呢。”
“小小孩童也曉得要往熱鬧的地方去呢。”薬妃笑着摸了一把帝姬的小臉,笑得溫婉和煦。
皇帝的眼中也露出慈愛的神色,看得出來,他還是挺喜歡這個唯一的女兒的。只是不知爲什麼帝姬的生母位份何以得不到提拔。
藍選侍接着說:“臣妾就抱着慕菡往這邊走,就在路上看到了瑞王爺和凌才人。”
她說到這裡,瑤嬪已然插嘴,話中帶着驚疑與不敢相信,“什麼?凌才人特地中途離席,真的就是爲了去見王爺?這大晚上的,周遭無人……”
“這位小主!”瑞王爺打斷了穆珺瑤的話,顯然他也聽出了她的用心,故意把話說得曖昧不明,“你爲何不讓藍選侍把話說完呢?”
藍選侍真的是來幫她的嗎?爲什麼要幫她?她會這麼好心嗎?凌霄心中其實一點底都沒有,會不會真如穆珺瑤所言,藍選侍想表達的就是那個意思?強作鎮定地繼續聽她說下去。
“臣妾看到凌才人站在路邊吹風,正好王爺經過,向才人簡單行了個禮,而凌才人由於不認得王爺,眼見有陌生男子,便轉身就走了。”藍選侍邊說邊輕輕搖晃着手中的嬰孩兒,臉上盡是母親慈愛的神色,彷彿只是在隨意敘述一件路上見到的某無足輕重的小事,由不得人不信。
“那凌才人剛纔爲何不提藍選侍呢?反倒引得大家誤會,這不是陷皇上皇后於不義嗎?”一直沒說話的冰妃開口道。
“回冰妃娘娘,凌才人適才並未看到臣妾。”藍選侍及時解釋,冰妃只得訕訕的不再說話。
凌霄胸口的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她反應也不慢,這時候走到王爺面前,略施一禮,含着歉意道:“原來是瑞王爺,臣妾不知是王爺到來,方纔是臣妾無禮了。”
“哪裡,凌才人恪守宮嬪本分,何罪之有?何況,才人不認識本王,還是本王的不是呢。”瑞王爺回禮道,那神色跟與旁人說話時毫無異處。
凌霄露出疑惑,皇后笑着解釋道:“瑞王啊最是沒規矩的,今兒夜宴也沒來,不然凌才人怎麼會不認識呢?”
“煜瑞啊,剛纔朕還跟你皇嫂說起你,不知又跑到哪裡去了。”皇帝拍了拍瑞王的肩,兄弟倆看起來關係不錯,“你倒好,跑去園子裡嚇唬朕的才人了。”
衆人聽了笑起來,有人真有人假,不管怎樣,氣氛算是一掃剛纔的緊張,鬆快起來。
藍選侍對着凌霄,帶着歉意道:“沒能及時爲才人正名,讓才人受了委屈,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凌霄還沒開口呢,一邊的羅裳就陰陽怪氣道:“藍姐姐自然是沒錯的,倒是凌妹妹,就算沒看到藍姐姐,那也有王爺可以作證,爲何不說呢。”那臉上分明寫着“要是心裡沒鬼,怕什麼”幾個字。
林璇羽氣得胸口起伏,好不容易看到事情有轉機,又有人出來挑事,怎能不氣,立刻就回道:“羅選侍,你剛纔也聽到瑤嬪說的話了,若是凌才人貿然說出王爺,那豈不是更惹人非議?何況,凌才人先前並不知那人是瑞王。”
“羅選侍,看來你還沒學乖啊。”皇帝開口了,不辨喜怒的輕輕的一句話,卻讓羅裳渾身一激靈,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凌才人,你委屈了。”皇帝對着凌霄說了這麼一句話,竟差點讓她流出淚來,只覺得今兒所受的冤枉都不算什麼了。
“謝皇上皇后明察,還臣妾一個清白,謝王爺和藍姐姐,爲凌霄正名。”凌霄一一道謝,只覺得危險離自己那樣近,可一個轉瞬的功夫,頭上的冷汗還沒有乾透,似又過去了。
“既然不是凌才人下的毒,那麼,兇手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