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當日您並不在場,也沒有其他位份高的娘娘在,所以只有嬪妾斗膽越俎代庖,教訓了一下潁常在。何況娘娘仁慈,聽不得這些污言穢語,嬪妾擔心娘娘知道後會心生難過,故而事後也並未特意前來稟報。不想還是驚擾了娘娘您,還望娘娘贖罪。”凌霄鄭重福下身去,向皇后行禮認罪。
皇后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凌婉儀平身吧,你做的沒錯,解釋得也完全合乎情理。”說着眼風掃過畏畏縮縮的許潁,沉聲道:“潁常在。”
“皇后娘娘。”許潁自知理虧,尤其是皇后明擺着聽信了凌霄的話,她此刻哪敢再說什麼,聽到叫自己,便低垂着頭應答。心中暗自揣測皇后會怎麼處置自己,萬一要重罰,那皇上應該回來救自己吧?
“本宮猜想,潁常在也不至心思惡毒那這個程度,或許當真是無心之言吧。”皇后這句話一出,許潁頓時大大鬆了一口氣,心裡的大石頭也落了下來,臉上惶恐的神色也瞬間褪了下去。不過皇后又接着道:“不過也很是不應該,就罰你一個月的份例銀子吧。”
一個月的份例?!這跟沒罰有什麼區別?看來皇后也是顧忌着皇上的態度,不敢真的對潁常在如何如何呢。衆人先是一臉驚訝,然後又都瞭然於心的模樣,凌霄自然也不例外。她本就沒指望心慈手軟的皇后能拿出什麼處罰措施來。
“多謝皇后娘娘!多謝娘娘!”許潁跪下連連叩謝,滿面感激之色,擡起頭來衝着凌霄和秦美人露出一抹勝利的微笑。
“霄兒,你莫要難過,那只是皇后的態度,並不代表皇上的意思。”請安結束之後,爲了避免許潁洋洋得意再次過來找麻煩,剛一出門林璇羽便急急拉着凌霄去了自己宮中。回宮之後,林璇羽才安慰道。
凌霄冷笑一聲,竭力壓抑着手心的顫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這才勉強壓下心中的憤懣,開口道:“姐姐,你說這話,你自己相信嗎?”
林璇羽張了張嘴,不說話了,半天,才道:“我只是希望你想開點。”
想開點嗎?看着許潁那趾高氣揚的嘴臉,真想上去再扇幾巴掌。這個情緒一直延續到傍晚內務府的人來下旨說皇上今晚留宿棲鸞堂,讓凌霄準備接駕。
“小姐,小姐……”青霧在邊上輕輕拽了一下凌霄的袖子,小聲提醒,“這位公公還在等您回話呢。”
“凌小主?”傳旨太監一臉笑眯眯的,不見絲毫不耐煩的樣子,“是不是高興過頭啦?”
凌霄這才擠出一絲笑容,答道:“多謝公公,公公辛苦了,凌霄知道了,定會好好準備迎接皇上。”
說完也不用她打眼色,青霧已經極爲乖巧地從荷包裡掏出一錠銀元寶,遞給傳旨太監,笑着道:“公公,沒事兒的時候去喝喝茶啥的。”
傳旨太監大大方方地接過,放進寬大的袖口中,笑着告辭而去。
“小姐,你剛纔怎麼……”青霧話還沒說完,只見凌霄將手中的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茶水四濺,緊緊握着的手指骨節泛白,面色更是難看。
青霧不敢說話了,可是想了想還會決定提醒一聲:“小姐,您可千萬得剋制着點啊,晚上可千萬別對着皇上發火啊!你要是那樣正好如了某些人的意,親者痛仇者快啊。”
“我怎麼會對皇帝陛下發火呢。”凌霄“呵呵”笑了一聲,繼續道:“不是要看我笑話嘛,越是這樣,我就要越是對皇上好纔是,不然吃虧的不還是我自己嗎?”
“對對,奴婢就是這個意思,小姐您能想得通就最好了。”青霧拍着胸口,鬆了一口氣,可是擡頭看見凌霄的臉色依舊不善,笑得比哭還難看,頓時心又提了起來。
晚上,凌霄梳洗打扮好坐在正堂內,靜靜地等候風煜祺的到來。所有人都被她打發下去了,偌大空闊的殿堂內只有她一個人,大門開着,天上寥落的星芒有幾許灑落到門內,與桌上搖曳着的燭光一起,驅散室內點點黑暗,卻驅不散滿心的荒蕪與寂寥。
“皇上駕到——”通傳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般,夜晚很靜,守門太監的嗓音較之白日已經低了不少,可在此時聽來還是有些異樣的尖銳,劃破了原本寧靜的夜空。
“臣妾棲鸞堂凌婉儀參見皇上,皇上吉祥。”凌霄走至門前,遠遠地看到風煜祺隻身走了過來,她便恭恭敬敬地跪下向他行大禮。
“凌霄。”風煜祺眉頭皺了皺,輕聲喚了一聲,就要扶她起來。
“臣妾不敢。”凌霄不動聲色地避開風煜祺的手,仍舊跪在地上。
“平身吧。”風煜祺嘆了口氣,示意她起來。
“謝皇上。”凌霄這才謝了恩起來,仍舊垂着頭,問道:“皇上,請隨臣妾進去吧。”
“你——”風煜祺似乎有些生氣了,但是最終還是沒說什麼。等到了室內,他自顧自坐到牀上,看着凌霄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她。
兩人就那麼僵持了半天,到底還是風煜祺忍不住了,伸出手拉過凌霄,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凌霄也沒掙扎,順從地坐下了,只是跟他離了一個人的距離。風煜祺主動靠了過去,攬過她的肩,對她道:“擡頭,看着朕。”
他這樣說的時候,代表的身份就不再是一個普通的丈夫了,而是一國之君,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命令,而不是商量。凌霄沒辦法違抗,只得擡起頭來,但是眼簾依舊低垂,根本不看風煜祺。
“你在賭氣?”風煜祺問道。
“皇上說笑了,臣妾怎麼敢?”凌霄露出一絲苦笑。
“還說沒有?”風煜祺捧起她的臉,強迫她跟自己對視,卻被她的眼神所驚到,只見原本清澈見底的眼睛裡此刻是深不見底的悲傷和涌動澎湃就要溢出眼眶的淚水,但就是倔強地不肯滑落,盈盈欲墜的模樣卻更加讓人憐惜。“爲什麼對我這樣生疏、客套?”
“我打了她,你不高興?”凌霄咬着嘴脣,哽咽着說出這句話,答非所問。
風煜祺卻是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樣子,“你啊,現在不高興的人是你,好嗎?”
“她不是你喜歡的人嗎?我卻讓人打了她。”凌霄說着,露出一絲難過卻又諷刺的笑容,落在風煜祺眼裡卻是叫他一陣心疼。
“我喜歡的是凌霄,是你。”他鄭重強調了一遍。
凌霄心裡一抖,幾乎就在這一瞬間放棄了對這件事的糾結,也許,到此爲止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她慢慢放軟姿態,面部表情也開始融化,輕輕地靠在他肩頭,什麼都不再說。
長夜深深,凌霄躺在牀上,錦衾貼在胸口有一縷涼意,身邊男子正在酣睡,她卻大睜着雙眼,呆呆望着那一片深沉的夜色。
第二天,風煜祺離開前,說了一句,“她沒什麼教養,不要跟她一般見識,氣壞了自己。”
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凌霄昨晚生生憋回去的眼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你到底是怕氣壞了我,還是擔心我欺負了她?
當天下午,秦美人來到棲鸞堂,帶了她做的家鄉的特色點心。
“凌婉儀,這是嬪妾親手做的,您也嚐嚐?”秦美人修長白皙的手指首先捏起一塊馬蹄糕,優雅地放進嘴中咬了一口。
凌霄微微一笑,看着自己面前碟子裡的糕點,幽幽道:“你不必謝我,我只是爲了自己。”
“我沒有謝你。”秦美人滿臉平靜,直直地看着凌霄,卻是無比鄭重,“我只是恨那個將我踩在腳下處處欺凌的人,你既教訓了她,我自然高興。”
“你就不怕得罪皇上的新寵嗎?現在後宮諸人可都看在眼裡的,皇上……”凌霄頓了頓,方道:“他顯然是護着穎常在的,所以,就連皇后娘娘都不能奈何了她。”
“那又如何?難道我與婉儀你保持距離,便不得罪她了麼?”秦美人卻是不屑一笑,站起來,道:“再說,皇后最後不還是罰了她嘛,就算只是小懲,那也是大誡。還有,凌婉儀你對她一番掌摑,皇上不是也什麼都沒說?其中的意思,難道還不明白嗎?”
“是嗎?所以,你看好我?”凌霄自嘲一笑。
“沒什麼看好不看好的。”秦美人眼神裡帶了某種決絕的色彩,“說起來,這件事本就是我引起的,既然事成定局,還有什麼怕不怕的。與其我仍舊處處忍着讓着,倒不如索性翻了臉,她反而不能拿我怎樣。”
這話聽起來有點前後不搭,但是凌霄卻聽明白了,看來,這秦美人是打算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了。
“你要知道,你今天的決定,也許……”凌霄的話還沒說完,外面卻有內監通報的聲音,“聖旨到——”兩人對望一眼,均是疑惑。
更爲疑惑的是,當宣旨太監進來後,竟然是對着秦美人說的,只見他笑容可掬道:“秦小媛,方纔雜家去瑈汐館沒看見您,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原來您是在凌婉儀這兒呢。”
秦小媛?!兩人俱是一驚。
“公公,您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