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健病了。高燒。
杜子健離開小雨後,心卻堵得特別難受。冉小婭的死讓他憤怒,可他對小雨的強暴卻讓他極端瞧不起自己。當他發現冉小婭在外有野男人時,他對她也是這樣強暴過。可這個男人是成道訓時,他除了跑回北京去強暴他的女兒外,他還能做什麼?
他就不是一個男人。他用強暴傷害了自己愛着的女人。他除了去欺侮比他更小的弱者外,他還敢做什麼!成道訓,這個名字被他咬牙切齒般地仇恨,可他竟然拿成道訓無能爲力。他是想告訴成道訓,他佔有了成思雨,他還想告訴成道訓,他一定要拿到證據,一定要替父親,替小婭、替西白,替吳江討回公道。可是,在證據面前,他卻有一種束手待斃的蒼白感。
杜子健絕望了。
酒,只有酒才能夠讓他麻木不仁。他直奔後海酒吧,借酒澆愁儘管是很多人慣常的方式,可是沒有酒,他在這個討厭自己的夜裡,怎麼樣度過呢?
一個人的酒宴總是醉得格外快。杜子健醉了。不過他還是掙扎着回到了平安裡。他躺在牀上,身體卻如着火的球體,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地燒着他。他似乎聞到了**被燒焦的皮臭味,窒息、壓抑、恐懼、厭惡等全部在體內涌動,他難受得想大喊。
杜子健衝進洗手間,用冷水拼命衝淋身體,冰涼在他的身體上游走,身體外的火,在一點一點地熄滅着,可心裡的火怎麼也澆滅不了。他越是拼命地衝淋,越是有火往外吐。他發倔了,他就不信澆滅不了體內的熱氣。
冷氣越來越強地入侵着杜子健,他感覺回到了寒冬,在冰天雪地裡行走,一望無際的潔白籠罩着,他走啊,走,怎麼也走不到盡頭。他累了,倒在了洗手間裡。
水流的聲音驚動了伍長河,他順着聲音尋到了杜子健的房間,他喊:杜總,杜總,可是沒有人答應。他顧不了那麼,直接闖了進去。杜子健的門並沒有反鎖,伍長河闖進去才發現倒在洗手間的杜子健。他關掉了水籠頭,把杜子健背出了洗手間,杜子健醒了,喊着:冷,冷。伍長河替他擦乾了身上的水,找了一牀棉被蓋在他的身上,可他還在喊:冷,冷。
伍長河伸手摸了摸杜子健的額頭,有些不對勁,他趕緊打120。在120的幫助下,伍長河把杜子健送進了醫院。可是要交住院費的時候,他才發現他根本沒帶錢,而且一次性要交好幾千錢,他還真的拿不出來。叔叔伍志說他回香港處理事情,什麼時候回來,伍志沒有說。
醫院催伍長河交錢,他沒有辦法。在北京,他只認識小雨。他把電話打到了小雨哪裡,小雨沒有回學校,她留在了賓館。杜子健的強暴讓她震驚,羞侮又莫明奇妙地嚮往,這種感覺複雜到她無法去形容。雖然這是她的第一次,可她交給了她所愛的人。如果杜子健不是用這種方式佔有她的話,她一定會感到幸福,感到快樂,甚至感到驕傲。愛情的最高境界不就是身心的統一嗎?**的歡愉和嚮往的愛完美結合,是她一直嚮往。那個在郊外的夜裡,她要杜子健親她,她甚至就做好了,把身體交給他的準備。可是,她最終還是逃脫了。當然杜子健也沒有強迫她,在那樣的夜裡,他放過了她。可是才幾天的時間,杜子健竟然變得如條瘋狗似的弄痛了她,傷害了她。
小雨是恨杜子健的。如果沒有杜子健臨走說的那句話,她想,她這輩子也不想再見到他。
冉小婭死了。小雨的震驚不亞於晴天霹靂,她沒有去問冉小婭是怎麼死的,但是她已經感覺到了,冉小婭的死與她的父親有關係。那個在秀湖島上父親接到的電話肯定是冉小婭的,父親當時的臉色就不對,她沒有往深處想。可是才兩個多月時間,這個讓她一度瞧不起的女孩,這個讓她以爲專傍高官的女孩,就徹底消失了。這件事情肯定與父親和母親有關係,母親突然來北京,又突然回到了吳江,還有母親說要做掉什麼的電話,讓小雨在恐怖的同時,原諒了杜子健。她想,如果杜子健對自己的強暴可以迷補父母造的孽,她願意被他再強暴一百次,一千次。
小雨在這個夜裡,無法入眠。電話的響聲,還是嚇着了她,她以爲是杜子健的,她希望是杜子健的。如果是他打來的電話,她一定求他原諒她的父母。
電話是伍長河的,他在電話中對小雨說:思思,杜總病了。我把他送到了醫院裡,可是要交好幾千塊的住院費用,我沒錢,叔叔回香港去了。
小雨一聽,趕緊對伍長河說:你不要走開,我馬上來。
小雨急了,她和杜子健才分開幾個小時,他怎麼就病了呢?她趕緊穿衣服,**被杜子健撕破了,沒辦法穿。她顧不上這麼多,丟掉了撕破的**,穿着長褲就往醫院跑。
杜子健住院了。高燒不退。昏睡的時候他就喊兩句話:小婭,你不要走。小雨,我對不起你。小雨一直守着他,每次聽到他喊這兩句的話時候,她就特別難過。但她還是忍着不讓自己落淚,她現在除了全心全意照顧杜子健外,她覺得其他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杜子健一病就是一週,在這一週的時間內,小雨一直沒有去上學。伍長河帶着公司的文員柯小軍和廚師李大慶來醫院看過幾次杜子健,伍長河要替小雨守護杜子健,被小雨拒絕了。伍志據說還在香港沒有回來,羅婉知也回香港去了。她給小雨打過電話,叮囑小雨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一畢業,她就和小雨一起移民。小雨很想問父親呢?小雨更想問,他們爲什麼要害死冉小婭?可是她問不出來,那是父親的情人,是母親想方設法一直想隱藏,想回避的女人。她最終什麼都沒有問,默默地掛掉了母親的電話。可她並沒有告訴母親,她在醫院照顧杜子健,父親和母親站在統一戰線之上,堅持反對她和杜子健來往。母親說如果她不喜歡莫公子,不要得罪莫公子,要動動心機,拖住莫公子,等父親當上副省長後,她們就離開北京。可她不喜歡莫公子,更不喜歡母親爲了幫助父親當上副省長,替她安排巴結討好莫公子的路線。那不是她想要的一種生活。她不想做父母的工具。如果她照着母親的安排去接近、討好莫公子,她有什麼理由罵冉小婭配不上杜子健呢?自從杜子健救了她之後,這個男人便潛進了她的心裡。她知道,他是她一直在等待的愛情,是她一直嚮往的愛情。如果生活的本身就是讓她照着父母的安排去過日子的話,她寧願生在一個普通人家,寧願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現在,無論父母如何反對她,她只想好好照顧他,只想讓他儘快好起來。
一晃幾天過去了,杜子健慢慢清醒過來了。當杜子健徹底恢復時,小雨悄然離開了醫院。她找不到該怎樣面對他,她猜他也不想面對自己。她和他之間還有太多的糾結和誤會,還有冉小婭的死,是杜子健目前越不過的溝壑。
一想到那位被她恨過的女孩徹底消失了,小雨的心就會疼。在杜子健的心裡,冉小婭的死會成爲永遠的傷痛。而她,一個活着的人,想要去搶一個死去人的愛情,那是永遠搶不過。她原想找機會告訴杜子健,冉小婭和父親有一腿,可是她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畢竟那是她的父親,畢竟這個女人是杜子健的妻子。而她卻偏偏愛上了這麼糾結關係中的杜子健,這讓她張了無數次口,卻又不得不咽回去。她是去找過冉小婭,她是想勸冉小婭離開杜子健,只有冉小婭的退出,她纔有機會。可是她沒有找到冉小婭,或者從那個電話之後,冉小婭就和父親在一起。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杜子健是不會原諒她的一家人。小雨每次想到這一點,心就會疼。
杜子健出院的時候,是伍長河來接他的。小雨叮囑過伍長河,不讓他告訴杜子健,這幾天是她在照顧他。伍長河想問原因,可面對小雨一臉的孤獨和無奈,他把想問的話嚥了回去。他竟然有些同情小雨,這個一直讓他羨慕的女孩子,原來藏着別人看不見的傷痛。他和叔叔伍志馬上要回香港了,伍志告訴他,做完最後一個項目就離開北京,他們回香港去,去過屬於他們該過的生活。這是叔叔前幾天親口告訴他,叔叔甚至說,回香港後,他就得成家了。他的父母去世得很早,他一直靠着叔叔生活,只是他想不明白,如此英俊的叔叔爲什麼不成家呢?叔叔關心他的日常生活,可叔叔從來不講他自己的生活。除了讓他做做帳目,轉轉帳目外,其他的事情,叔叔從不讓他參入。有時候,他感覺叔叔是一個很神秘的人,有時候,他又感覺叔叔身上藏着太多的井,無論是哪一口井,都是他看不透的。
在醫院辦完出院手續後,伍長河和杜子健一前一後出了醫院。在車上,杜子健對伍長河說:小伍,這一段辛苦你了,謝謝你。
伍長河衝着杜子健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認真地開車。他不知道該對杜子健說什麼,這個讓小雨如此糾結的男人,甚至讓他的叔叔伍志都在刻意防患的男人,伍長河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回公司後,萬雄給杜子健打了一個電話,在電話中,杜子健才知道發生了很多事。他沒想到自己在醫院住了一週,吳江竟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省裡的調查組住進了吳江,香香被調查組的人控制了起來,吳江關於要雙規成道訓的消息滿天飛。只是目前成道訓還在吳江主持工作,而邱國安出其地安靜。他既沒有讓萬雄過多地跟着他,更沒有給杜子健打過一次電話。對於邱國安的突然安靜,萬雄有些不適應,他在電話中問杜子健:吳江真的會變天嗎?
對於萬雄的問題,杜子健沒有正面回答。他對萬雄說:萬雄,越是混亂的時候,越要管住自己的嘴。邱國安都在安靜,你沒有理由澡動,更沒有理由多說任何一個字。在這個時候,沉默是保護自己的唯一方式。
萬雄嗯了一下,就收線了。他是看不懂吳江突然而變的路數,於是忍不住問杜子健,他知道杜子健肯定清楚很多事情。他想套套杜子健的話,在這種時候,到底跟緊誰最重要。可是杜子健的回答,等於什麼都沒有說。他其實很清楚,杜子健已經不是過去的哪個他。杜子健變了,變得越來越令他看不懂。就拿冉小婭的死來說吧,杜子健竟然可以沉默不語。關於冉小婭的傳言,萬雄略有耳聞,他相信,作爲冉小婭的老公,杜子健肯定清楚妻子在外的生活。可他對自己這個曾經無話不說的同學加朋友,一直沒有透露過半句。現在,杜子健勸他的話,儘管道理是這樣的。可他身置於其中,每天要面對很多人,要說很多話,他真的就能夠如杜子健而言,管得住自己的嘴嗎?而且邱國安市長對他的信任遠不及杜子健,這一點,萬雄早就感覺到了。特別是現在,調查組一進吳江,每一個在官場中的人都如臨大敵一樣,雖然他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可是前途到底掌握在誰手裡,萬雄不得不思考。在這一點上,他遠沒杜子健灑脫,當然,在這一點上,他也無法灑脫。杜子健生來就比他擁有了太多的權利和東西,那是他拼盡一生都未必擁有得了的。
萬雄掛斷電話後,杜子健的心波動得很快,很雜,也很沒頭緒。他其實只是勸萬雄要靜,要沉默。可在官場,真正做到深藏不露是需要歷練,更需要在大風大浪中搏擊而勝的智勇雙全。無論是歷練還是經歷大風大浪,他和萬雄都不具備。就算他現在被成道訓和邱國安推到了浪尖上,他依然覺得自己離搏擊大風大浪的勇氣以及智慧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距離,這個詞,是官場最難控制的一個詞。這讓杜子健想到了泰戈爾那首流傳全世界的詩: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樹與樹的距離
而是?同根生長的樹枝?卻無法在風中相依
官場就如一棵同根生長的樹枝,人與人之間卻找不到相依的親密無間。
現在,調查組入駐吳江,有一點,杜子健很清楚,調查組肯定與邱國安有關係,特別是香香被調查組控制的事情,更是與邱國安有關係。是他告訴邱國安可以從香香這個女人身上打開缺口的。
現在看來,邱國安一直在暗中活動,邱國安手上有多少證據,杜子健不得而知。但他清楚,邱國安既然出動了,肯定有足夠的證據打倒成道訓。不知道爲什麼,他儘管如此恨過成道訓,可吳江現在的局面讓他替成道訓捏把汗,特別是得知成道訓要被邱國安擊敗時,他發現自己不是高興,而是很難過。
偏偏在這個時候,杜子健收到了一個郵包。郵包沒有寫寄信人地址,是通用快遞公司送到他手上的。杜子健拆開了郵包,郵包裡全是照片,放在一個盒子裡裝着。最上面是成道訓和冉小婭各種恩愛的照片,杜子健感覺身體裡的血往上涌,他努力讓自己平靜,繼續去看冉小婭和成道訓在牀上的激情秀。他發現冉小婭在牀上的表現是激情的,是放縱的,也是迎合的。
難道冉小婭的日記是騙他的?冉小婭愛成道訓?這些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杜子健竟有一股透心涼的悲痛感。
杜子健強迫自己面對這些照片,而且他必須面對。他得清楚,這些照片的目的。後面的照片竟然是伍志和羅婉知恩愛的照片,他們的照片有香港的,有北京的,有牀上的**,更有生活當中的照片,生活照很容易看得出羅婉知和伍志之間的默契,他們倒更像一對夫婦。
怎麼是這樣的呢?怎麼會是這樣的呢?杜子健迷濛了。最後的照片是戴着墨鏡的陌生人,他在冉小婭後面,冉小婭在接電話,他把冉小婭推進了山谷。
杜子健徹底目瞪口呆了。
這些照片是誰拍的呢?拍照片的人還知道什麼?與邱國安到底有沒有關係?
杜子健不得不想。而且這些照片現在送到他的手上,目的很明顯,要通過他的手,交給調查組。可是得到這些照片的人爲什麼不直接寄給調查組呢?這個問題讓杜子健想不明白。
手機響了。杜子健的思緒打斷了。他儘管按下了接聽鍵,可眼前卻飛舞着這些照片,他很清楚,把這些照片交給調查組意味着什麼。可是他能這樣做嗎?他能把冉小婭的**置於大衆眼皮底下嗎?他能讓小雨面對這些照片嗎?
小雨是無辜的。
喂,杜子健剛說了這個字,對方就搶着說:小杜,有一段沒聽到你的聲音了,把老哥們忘了嗎?
是劉教授啊,您好,您好。杜子健趕緊說,我生病了,剛剛纔出院,一直要去拜謝您的,一直拖着沒去。改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嗎?我去接您。
劉教授也沒有客氣,任由杜子健開車來接他。他爲秀湖島寫的報告是他這些年來最投入的一份報告,除了他確實是喜歡秀湖島外,還有他對杜子健不顧生命危險救他的一份情誼。前幾天,他得知秀湖島不僅例入國內湖泊重點保護溼地,而且已經納入亞州湖泊重點保護溼地,這些不得不說是他的那份報告起到了重要作用,當然秀湖島確實需要被保護起來。在污染無處不在的今天,秀湖島已經出現了污染源,這個如世外桃園一般的湖中島,劉教授是真心不希望被污染掉。於是他在報告中詳細描述了秀湖島的生植物狀況,而且大力呼籲保護好這樣的島嶼刻不容緩。在張懷仁的幫助下,報告批下來了,第一批資金就是三百萬,他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杜子健。
杜子健和劉教授去了一家四合院的私房菜,主要是這裡安靜,適合談話。
兩個人坐下後,點了幾樣菜,杜子健要了一瓶夢之藍的酒。劉教授想阻止,可杜子健說:大教授現在可是我們吳江的功臣,一瓶酒,吳江還是招待得起的。被杜子健這麼一說,劉教授便不再推辭,兩個人如忘年交一般,毫無顧慮地喝了起來。
幾杯下肚,劉教授便興奮起來,他對着杜子健說:小兄弟,不瞞你說,這一回啊,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幫你,不過,很有成績。三百萬啊,小兄弟,我爲你,爲秀湖島爭取下來的。這一回,你可以風光地回吳江討政績了,如果吳江不給你一個好的安排和交待,我就不答應,親自找成道訓書記要官去。年輕人就要重用,就要加擔子。
是三百萬嗎?杜子健不相信地問劉教授。
當然是三百萬。小兄弟信不過老哥?劉教授眯着眼睛看着杜子健。
杜子健信劉教授的話,劉教授不是愛吹牛的人。再說了,他是學者,思緒一向是嚴謹的,他不可能說錯。那麼,伍志給他看的那份一百萬的報告是假的。
劉教授,這三百萬的資金部裡拔下來沒有?杜子健問。
小兄弟,據我所知,前幾天部裡就已經往下面拔錢了。至如吳江方面的錢,如果還沒有到帳的話,估計也就這一、兩天的事情,放心,小兄弟,這錢跑不掉的。劉教授絲毫沒有注意到杜子健的變化,仍然用喜洋洋的語氣對杜子健說。
完了,伍志他們在這筆錢上面做了手腳。杜子健馬上意識到他看報告時,那個吳江政府的蓋章有問題,當時他就是覺得那印章彆扭,怕他太不細心,他應該問問,吳江政府方面的印章怎麼會在伍志手裡呢?他們僞造了吳江政府的印章。直到現在,杜子健才明白,伍志爲什麼要守在江南貿易公司裡,他們原來一直用這種方式截留了部裡大部分的拔款。而且用北京的資源撐控了吳江方面大的項目,一如秀平橋這個工程,原來一直是伍志和羅婉知在操作。只是那個寄照片的人,拿到歐亞公司的底細了嗎?
杜子健沒有心情繼續和劉教授喝酒,他要回公司看看帳目。本來他想把這件事告訴劉教授,可是既然伍志這麼做,肯定是在張懷仁的默許下完成的,就算劉教授知道這筆錢已經被截留了,又能怎麼樣呢?他只是一名專家,除了寫報告外,他沒有參與資金下拔的權利。杜子健只好趁着上洗手間的空檔,給餘秋琪打了一個電話,讓她過幾分鐘給他打電話,說是有急事要他回公司處理。
杜子健回房間後,劉教授喝酒的興趣有增無減,又是兩杯下肚了,手機響了,杜子健知道是餘秋琪打來的,裝作不好意思地對劉教授說:我接個電話。他是當着劉教授的面接的,餘秋琪在電話裡說:杜總,您在哪裡?公司有急事,您能不能馬上回來一下?
餘秋琪的聲音很急切,杜子健說了一句:我馬上回公司。就掛掉了電話,他爲難地望着劉教授說:劉哥,對不起了,下次,兄弟一定陪你喝個夠。
劉教授已經聽到了電話,他就是再想喝酒,已經沒有理由留杜子健了,只好遺憾說:小兄弟快去,工作重要。
杜子健對劉教授道歉了一下,就快步離開了私房菜。他一回公司,就徑直找到了武長河,他要求武長河把公司裡的帳目給他看看,剛開始伍長河裝聽不懂他的話,不願意拿帳目出來。杜子健怒了:伍長河,我纔是這個公司的老總,哪裡有老總不清楚自己公司帳目的?
伍長河沒有辦法,只好把帳目拿出交給了杜子健,帳目上有一筆一百萬的資金入帳,而這個帳戶收款人竟然是吳江政府辦。杜子健記下了交易的銀行,裝作什麼也沒看出來的樣子說:小伍,剛纔對不起啊,你做的帳很清晰,沒什麼問題。我放心了。因爲吳江有調查組進入,我作爲這個公司的老總,肯定要看看帳目上有沒有問題。杜子健如此地伍長河解釋着。
伍長河懸着的心緩了下來,他說了一聲:謝謝杜總。就低頭整理帳本,這些帳本全是在伍志的指引做出來的。他知道這些帳本是空的,吳得喜就從來不檢查這些帳本,杜子健突然說要檢查帳目時,他還是吃驚不小。現在,杜子健沒看出什麼問題,這樣最好。免得叔叔一回香港,他連個帳目都沒看住,叔叔回來,他也交待不了。
杜子健從伍長河辦公室出來後,給孟明浩秘書打電話,孟秘書好,您現在有時間嗎?
怎麼啦?孟明浩聽出杜子健的語氣不對頭,他關切地問了一句。
我有急事打您。杜子健直接說。
你過來吧。孟秘書說。
杜子健打車直奔孟明浩辦公室。孟明浩一直在辦公室裡等他,本來他還有事要處理,老爺子從吳江回來後,一直惦記着秀平橋的事情,他可是對着平湖居民們承諾過,一定要還他們一座橋。再說了,哪位西白的女孩,交給杜子健的東西,爲什麼杜子健一直沒有給他呢?而且杜子健這一段像是失蹤了,一次都沒有來看他,他在孟明浩面前嘮叨了好多次。本來他一直想給杜子健打電話,可這樣那樣的事情拖住了,現在杜子健主動找上門來,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杜子健一進孟明浩的辦公室,就直接說:孟秘書,您幫我查一筆資金好嗎?說着,杜子健就把他記住的銀行寫給了孟明浩,孟明浩不解地望了一眼杜子健,見他很着急,也就沒問原因。拿起辦公室的電話,直接拔通了這家銀行劉主管的手機,他把杜子健抄下來的帳戶報給了劉主管,讓他查一下,這幾個帳戶這幾天進入資金情況。
劉主管查帳戶去了,孟明浩問杜子健:你這一段怎麼啦?讓老爺子一個人回北京了,你倒好,失蹤了一樣。老父子一直唸叨你,秀平橋現在成了老爺子最放不下的事情,你有什麼打算,說說看。
杜子健沒想到老爺子這麼關愛自己,一時語塞。他不知道從何說起,看了看孟秘書,孟秘書正用鼓勵和關心的目光打量着他,他的心裡暖了一下,望着孟秘書說:我剛生了一場病,在醫院住了一週。昨天才出院,身體倒是沒什麼,心卻堵塞得難受。孟秘書,我發現他們在下一大盤棋,老婆被他們的人推進了山谷,現在我懷疑他們截留了部裡拔下來的資金,而且很可能已經轉出了境外。我實在沒想到,爲了達到目的,他們什麼手段都用上了。可現在,我卻沒有找到一件有力的證據去證明,這些事情全是他們乾的。還有,上次,他們在爺爺的藥物裡下了安眠藥,可我還是拿不到證據,爲了不影響爺爺的身體,我不敢告訴您這些實情,可是現在他們的手越伸越長,孟秘書,您一定要幫我,從銀行裡拿到相關的轉帳證據。
杜子健說的時候,孟明浩靜靜地聽着,儘管他已經猜到杜子健一定遇到了麻煩的事情,而且一定是脫不開身,纔沒有來看老爺子的。可當杜子健講完後,他還是驚詫極了。雖然他不知道杜子健嘴裡的他們是指誰,但是他已經明白,他們肯定是一個莫大的利益團。
杜子健講完這些,心裡輕鬆多了。有的事裝在心裡太多是負擔,再說了孟秘書是值得信任的人,他需要孟秘書的幫助和指點。孟明浩看了一眼杜子健後說:走,我們現在就去銀行。
孟明浩親自開車,拉着杜子健直奔劉主管辦公室。當孟明浩和杜子健到達劉主管辦公室裡,他還是驚了一下,不過很快熱情地說:大秘書好不容易來一趟,快請坐。說着,給孟明浩和杜子健各自上了一杯茶,孟明浩沒顧得上喝茶,直接開門見山地說:劉主管,這位杜總,是我的一個小兄弟,他要看幾個帳戶的資金轉帳情況,你看,怎麼樣方便,就讓他怎麼看好嗎?
既然是孟秘書親自出馬,這事一定很重定。劉主管不敢有什麼馬虎,直接調出了這幾個帳戶的保密資料,杜子健一看,四個帳戶,有三個帳戶幕後的收款人是歐陽訓之,吳江市政府的帳戶收款人是伍志,這個帳戶上前天到帳了一百萬,而其中兩百萬是從吳江市政府的帳戶上被轉到了境外歐陽訓之的帳戶上。而且這幾個帳戶這兩年進進去去的資金高達數千萬,如果不是杜子健親自看到這些數據,他怎麼都不敢想象,羅婉知竟然通過這樣的手段由伍志幫她轉走了這麼多的資金。
杜子健把這些資料通過劉主管複印了一份,這對於他來說是足夠置成道訓於死地的證據。從銀行出來,孟秘書問杜子健: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杜子健很迷茫地看着孟秘書,過了兩分鐘才說:我不知道。不過我必須拿到歐陽訓之就是羅婉知的證據,只有拿到了這個,我手裡的資料纔是真正有意義的。
孟明浩二話沒說,發動車子,拉着杜子健直奔移民局。還是孟明浩的關係,在移民局很費了一番周折,才查到歐陽訓之原名爲羅婉知的原始存根,當杜子健拿着這份存根的複印件時,他的心情卻說不出的沉重。
從移民局出來,杜子健一言不發地坐在孟明浩身邊,孟明浩也沒有多話,這個時候,他知道杜子健需要決策。無論杜子健最終的決策是什麼,孟明浩相信,這個年輕人會在這次的風波中變得更加成熟和睿智。
孟明浩將杜子健送回了公司。他並沒有帶杜子健去老爺子家裡,他理解杜子健,這個時候的他,需要沉靜地想一想如何去解決他所面臨的困境。關於杜子健和成思雨的事情,孟明浩還是知道一點點,這個一度活躍在莫公子身邊的吳江女孩,他見過,也聽說過一些關於她的傳聞。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她和杜子健之間多了一份故事,這就讓杜子健左右爲難了。杜子健越是猶豫不決,孟明浩反而越是認爲杜子健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他現在完全可以把這些證據交給路濤或者交給老爺子,就算有莫部長的面子,也保不了成道訓。可杜子健的沉默和無奈,孟明浩看在眼裡,也贊在心裡。他要給杜子健留更多的空間,去解決好眼前必須解決的難題。這是他直接將杜子健送回了平安裡,而不是帶到了老爺子家裡的原因。
杜子健下車的時候,很感激地緊緊握了握孟明浩的手,該說的話,在這緊緊的一握之中,彼此默契和理解。
孟明浩走後,杜子健回到他的房間,他把門反鎖了。他需要安安靜靜地想許多事情。現在吳江的形勢很逼人,調查組的目的,杜子健還不清楚。他現在如果聯手邱國安,別說是成道訓,就是羅婉知也逃脫不了干係。他相信推冉小婭的那個陌生人肯定與他們夫妻倆有關係,只要找到那位陌生人,這件事就不難解決。可是,他要是真的把這些證據交給了邱國安,小雨該怎麼辦?成道訓和羅婉知一夜之間成爲街下囚,她受得了嗎?這種毀滅性的打擊,對於小雨來說,太殘酷了。在他的設想一個又一個被證實的時候,杜子健真的爲難了。
杜子健也知道,在官場,任何時候,看清楚一盤棋的走勢很重要。官場上的走勢撲朔迷離,有時候會矇騙人,會以假象出現,如果輕易被矇騙,腳步必定會亂,方向必定也會辯不清,一如他的父親杜佰儒,輕而易舉地掉進了他們爲他而設的陷阱之中,斷送了一生的清白和性命。官場的走勢,有時候又會以血淋淋的兇殘直接呈現,一如現在的吳江。杜子健已經看到了血淋淋的戰爭,只是這樣的戰爭是他承受不起的。雖然現在的吳江對他來說,是很關鍵的時期,只要他和邱國安一聯手,只要路濤省長支持邱國安當成吳江的市委書記,他想升一步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當邱國安在吳江穩定下來後,他這個參與太多內幕的下屬,邱國安難道就不防他嗎?官場上的死棋,通常是上級一旦提防下級時,這個下級的官途就可以用句號結束了。所以現在的杜子健,必須謹慎,必須把吳江的走勢看個清楚明白,把領導們的棋局吃透吃定,他才能確定自己該怎麼走。否則,一步走歪,不僅會置自己於死地,還會連帶很多無辜的人受到傷害。
這是杜子健最不想看到的一種結局。
現在的吳江,是暴風雨到來前的徵兆,誰跳得最高,誰就會摔得最重。邱國安已經如黎明前的黑暗般積攢着力量反擊,而成道訓目前看似平靜,可他究竟在打什麼算盤,恐怕除了成道訓自己,邱國安都難捉摸。如果邱國安捉摸透了成道訓的目的,他一定會讓杜子健有所行動。他沒有這樣做,只有一點,那就是他也在觀望吳江的走勢。現在的吳江,官場的風暴隨時會來臨,所有的人都在醞釀着下一步自己的位置,而所有的力量也都在冰山底下較勁,就等衝破冰山那一刻。
現在,杜子健要選擇一種特別的方式,既不能亂了成道訓和邱國安的腳步,更不能亂了自己的腳步。他要等,等到最合適的時候出擊,到那個時候,他必須找到保護小雨的力量,不管怎麼樣,他承諾過這個女孩,不會丟下她不管,這樣的承諾就是一輩子。
一輩子很長,一輩子也很短。已經錯失掉了冉小婭,杜子健不想再錯失掉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