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鏟 二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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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鴨子坐在羅圈椅子上,得意洋洋地看着老鱉頭打探洞。那女子給他還端了一碗水放在一邊的青石條上,叫他感到很滿意,說:“二狗婆娘,你這女先生就是知道禮事兒。”
女子不應他,只管站到一邊很新奇地看老鱉頭打探眼,看着還問他:“這是幹啥嘞?”
李鴨子神秘地說着說:“你問二狗去。”
女子說:“就問你嘛,你是當家的,不問你問誰?”
李鴨子說:“二狗是你掌櫃。”
女子不理他了,把下巴擡起,只看老鱉頭。老鱉頭注意到女子在盯住他看,調笑着說:“想看就近前來,想摸了也摸摸,看你這大腳婆娘有勁兒沒有。”
李鴨子說老鱉頭,“乾的時候別賣野眼,好好揣摩揣摩哪兒還有啥毛病?順手不順手?”老鱉頭討了個沒趣,低下頭再不多言語。
估摸挖到四尺深,李鴨子緊張起來,蹲到老鱉頭跟前看他一下一下地往下杵――那天自己就是挖到這深度,便不好再下。可老鱉頭除了一下接着一下地杵,似乎並無異樣,而且進深好像更快了。\本章節貞操手打 \他忐忑地問老鱉頭,“手上的感覺啥樣?”
老鱉頭說:“下邊比上邊的土虛,吃土深,也不像上邊震手。”
李鴨子接着帶上來的一鏟子土,捧在手裡用去量,擒在鏟子裡的土已經快半鏟子。看罷,輕拍着手上的土屑說:“這是老宅院,上邊的土踩來踩去,瓷實,鏟子能下成這樣也就算是成了,繼續兩丈深。”
老鱉頭無奈咧咧嘴,想着是該收手了,還得往下探!
夕陽西下的時候,二狗家的房子前已經打出了好幾個孔洞。李鴨子站在那裡像是個偉岸的大將軍,他深邃的目光好像已經看穿了眼前的邙山,猶如在對邙山說:你就等着俺把你一寸一寸地洞穿吧!
李鴨子要拜這鏟子,他說請誰都不好,就請咱們自己,這是咱們自己的喜事,還是咱們自己慶賀是最真心的!吩咐二狗:“去官道邊,飯店裡的牛肉全部買回來,酒也都買回來,誰來吃喝都可以,只當是給你娶媳婦擺酒席嘞!”
這二狗樂意,興高采烈的去了,時候不大就趕着個牛車全買了回來。那女子雖然一直很冷靜地觀察着這幾個不一般的莊稼人,但也好像並不厭惡融入他們中間。二狗擺桌子凳子,女子還真如當了婆娘一般,款款地去取來碗筷,也很不扭捏地跟他們坐在一起。
天呀,這是咋了,二狗家是弄啥嘞?村子裡少有這樣的場面,所以有一個人知道,就有了許多人知道,都來扒着二狗家的門縫看。誰看都可以進來,有想喝酒的男人,有想看二狗婆娘的女人,不來的還會被二狗硬拉進來。
二狗在炫耀這酒這肉,實際炫耀的就是婆娘――這婆娘足以讓全村的女人失色!
李鴨子是在苦苦地經營着心中的那個聖地,一個看不見的聖地,一個可以和爺爺、爹爹比肩的聖地。他狂放地喝酒吃肉,他喝下的是聖水,他咀嚼下的是一個行當裡無與倫比的領袖風采――這當然不能說,是他心裡的享受。但他已經下定決心,以後肯定來一次更大的酒席,讓天下的盜墓人都來對他頂禮膜拜――他們家不僅有鬼手,還有老鼠衣,更有他的鏟子,一個讓天下古墓都瑟瑟發抖的鏟子!想到鏟子,他想這鏟子該有個更響亮的名字,爺爺的鬼手好像並不大氣,爹爹的老鼠衣聽起來也是十分的猥瑣,自己的鏟子該顯得比他們光明氣派。叫什麼呢?叫鴨子鏟,不痛快,乾脆就叫洛陽鏟,叫出一種威風,叫出一種帝王之氣!這鏟子就是這個行當的帝王,帝王現,就是叫天下的古墓都得臣服;洛陽鏟杵在哪裡,哪裡的古墓就將被征服!
當李鴨子喝得飄飄然的時候,酒席上只剩下了他和他的二狗、老鱉頭。他高叫着:“二狗家的――”早已經躲起來的那女子還真出來了。他憨態可掬地爬在地上學着狗叫地模樣,對着這個女子說:“這是你嫁的男人,是啥?是一條狗,那是俺的一條狗,俺的手藝傳給他,一輩子吃喝不盡,知足吧你。”他又學着鴨子的模樣一搖一擺地走,問女子:“這是什麼?鴨子,就是俺,俺要的是福音堂的洋婆娘,知道嗎,也是個女先生,懷裡抱着的書有恁厚。別小看了俺乾的行當,南蠻子叫俺們什麼你知道嗎?叫土夫子,跟孔夫子是一個名字!”
女子好像憤怒了,一巴掌打掉了他手裡的酒盅,但很麻利地扶住了趔趄的他,柔和地說:“當家的,您去牀上睡吧。”把他攙扶着走向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