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傷身,也危及到腹中的胎兒,羅榮卿找了上饒國最好的大夫,日日守在她住的客棧,羅玉姮知道他就在隔壁,卻始終不願意見他。
越不想面對的事,越是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羅玉姮看着那個香囊,那些逝去親人的音容笑貌一幕幕的出現在腦海裡,羅榮卿去世時的痛徹心扉她到現在都還記得,愛終究是大於恨的,她無法原諒他,卻也不能不愛他。
她終究還是決定見他。
“姮兒。”羅榮卿小心翼翼的叫道。
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思念涌上心頭,眼淚流了下來。
羅玉姮轉過身,看着他,他伸出手想爲她擦去臉上的淚水,羅玉姮卻後退了一步,擡起的手,落下時有些落寞。
羅玉姮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說:“我見你,不代表我就原諒了你。”
“你肯見我,我已經知足。我犯了錯,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諒。”
兩個人都不說話,羅榮卿安靜的看着羅玉姮。
長這麼大,羅玉姮第一次見羅榮卿如此小心翼翼的樣子,她想拋開腦子裡對他的記憶,問:“三叔說,你建立狐月商行,是爲了分散羅家的勢力。羅家解脫後,你如何讓狐月商行擺脫這種勢力的束縛?”
羅榮卿說:“狐月商行在諸國之中,都建立了駐點,皇族是我們的後盾,一旦羅家獲得了自由,狐月商行在諸國的商號和勢力,直接由各國的皇族接管。商號歸國庫所有,分派的勢力直接入編國家軍隊。”
羅玉姮瞭然:“這也是狐月商行發展迅速的原因吧。”
“是。”
“你可以如此安排狐月商行,爲什麼不以羅家家主的身份,直接把羅家商號和羅生堂歸入皇族?爲什麼要繞那麼大的一個彎子,爲什麼,非要犧牲一些人?”
羅榮卿解釋道:“羅家的勢力已經盤踞數百年,沒有哪個皇族敢貿然接收。要想說服他們,需要很長的時間,幾年,或者幾十年,也可能會更長。羅家只有你們三個了,我等不了那麼久。而且,當初我跟你大伯說這個想法的時候,你大伯是反對的,他覺得這樣做太冒險,若不成功,連你們三個的性命都難保。無法說服你大伯,我又不想等那麼久,就想出了假死。我死後,就可以用另一個身份,去創立一個可以和羅家抗衡的組織。
新組織想要讓皇族收編,是很容易的。
好在沂國如今的皇帝還算開明,我沒費太大的力氣便說服了他,有了他的協助,狐月商行發展的很順利。一切都按計劃進行,羅家一亂,羅生堂沒有羅家商號的資助,狐月商行很容易介入。原本一切都是按照計劃進行的,直到你收復了羅生堂,接管了羅家商號,徹底打亂了我的計劃。姮兒,我真的沒想到,你能讓羅生堂和羅家商號都臣服於你。知道這個消息後,我是又高興又犯愁,後來又有了慕容韓宇,你們兩個孩子,真是讓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玉璽被盜一事,皇族肯息事寧人,也是因爲你?”
“是。你想保住周怡馨,我能做的只有成全你。”
“怪不得,怪不得對於我一次次的侵犯,皇族都能裝作視而不見,我以爲是他心虛,原來是因爲你的關係。”羅玉姮又問:“若我這次不追到上饒國,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告訴我你還活着。”
羅榮卿的眼神透着哀傷,“對你來說,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死人是不應該再出現的,只要你過的好,我可以遠遠的看着你。只要能看着你,我就很知足了。”
眼淚在眼睛裡打轉,羅玉姮說:“你總是有很充分的理由,來解釋你的所有決定。你還是那樣的霸道,那樣的專橫,你做這些決定的時候,可曾想過,我想要什麼?我需要的又是什麼?遠遠的看着我!看着我孤身一人嗎?你的大義,成全了羅家的自由,也讓我在這個世間,再沒了親人。”
羅榮卿說:“你有你大哥,還有你三叔,如今你又有了慕容韓宇,他們都是你的親人,他們會一直陪着你的。”
“可我更需要爹孃的陪伴啊。娘已經不在了,您怎麼忍心看我一個人。您還活着,您還有呼吸,還有心跳,還有感情,還有很多很多關於我們家人的記憶,有多少理由,能讓您捨棄自己的家人,拋棄自己的親生女兒?您想讓羅家擺脫羅生堂和羅家商號的束縛,無非就是想給我們一個安穩的生活,讓我們有一個沒有負累的家,可是,爹,沒有了家人,還怎麼成家,我要這安穩的生活,還有什麼意義。”
一聲爹,讓羅榮卿喜極而泣,她還認他,還認他。
父女倆都流着眼淚微笑着,眼淚滑出眼眶,眼睛裡映出兩個小小的人,那是他們最在意最愛的親人。
羅榮卿伸開雙臂,羅玉姮撲到他的懷裡,就像小時候,她守在家門口盼着他回來,從早上盼到晚上,終於盼到他回來,幼小的她搖搖晃晃的撲到他的懷裡,被他高高的舉起。
羅玉姮哽咽着說:“當我摘下面具,看到您的那一刻,我真的很生氣,我甚至恨您,恨您的無情,恨您的自以爲是,恨您爲我做的所有的決定。我甚至恨我自己爲什麼要來這裡,可是,可是,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見您,我想您,一直都想。爹,您還活着,您竟然還活着,我從來都沒想過還能再見到您。”
羅榮卿在她的發間吻了一下,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孩子,是爹嚇到你了,是爹不好,是爹不好。”
羅玉姮擡頭看着羅榮卿,羅榮卿爲她擦掉臉上的淚水,羅玉姮說:“我不想再和您分開,我怕您離開我,我怕我以後再也見不到您。可是,我也不想原諒您,孃的死,是您的錯。”
“這個錯,我永遠都無法彌補,是我對不起你娘。”
看着他自責痛苦的樣子,羅玉姮又生氣又心疼,她忍不住安慰道:“從娘決定爲您而死的那一刻,我想,娘她就已經想明白了,她愛您,她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成全您。娘她不會怪您,她那麼好的一個人,她那麼愛您,她又怎麼捨得怪您。”
“她爲我,受了太多的委屈,你也因爲我,受了太多的苦。”
羅玉姮抱住他,“那以後,就對我好一點,娘已經成了您的遺憾,我已經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那種痛,我不想再經歷一次。爹,您要用您所有的時間來彌補,彌補您對我造成的傷害,還要把對孃的愧疚也彌補給我,因爲,我是您唯一的女兒,也是娘最疼愛的女兒。”
“你都能和我講條件了。”
“這不是條件,是要求,爹,我不想再和家人分開,您回來了,三叔也回來了,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了,大哥看到您和三叔,一定會很開心的。”
羅榮卿說:“我答應你,事情一辦完,我就回去和你們團聚。只是,現在事情還沒結束,我不能跟你回去,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我不能放棄。”
羅玉姮問:“需要我做什麼?”
羅榮卿說:“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和韓宇回去好好養着。我和你三叔已經在商量接下來的事了,只要你和韓宇不再插手,剩下的事情辦起來就會很順利。”
晚上,慕容韓宇叫來了羅榮皓,一家人難得的坐在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