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淺怕他情緒不穩,還特意看了他好幾次,最終點了點頭,“好。”
他依舊牽了她的手,慢慢往外走,有一段沒怎麼說話。
她看他好像也沒有要立即坐下來吃飯的意思,只好陪着他慢慢走,走了一段,燕西爵終於低低的道:“你從小,能感受到母愛?”
這話讓蘇安淺愣了一下,轉頭看了他,“當然能,我小時候沒少讓家裡人操心。”
其實,這麼想來,付嫣真的也並不是特別壞,只是現在想回去,好像爸爸操心他們多一些,畢竟,她做什麼,也都是在利用的基礎上。
她看了看他,“難受麼?”
燕西爵低眉看她,“如果難受,你以後就不會離開我了?”
蘇安淺抿脣,這哪能放在一起說。
他停了腳步,似是而非的認真,“如今我是孤家寡人,你當真不打算對我好一點?如果你再跟別人跑了,我看我這日子是到頭了。”
她這才笑了起來,“胡說!”
燕西爵擡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想吃什麼?”
其實她也不餓,“隨你,今天你做主。”
他笑了笑,攬着她往前走。
……
蘇培豐今天是下午纔去醫院,一進去就看到在病房裡的醫生。
“怎麼了?”他皺了一下眉,倒也不慌。
醫生終於看到家屬,這才走過來,“中午有人來看過付嫣麼?”
蘇培豐皺起眉,他並不清楚。
醫生接着道:“數據顯示,付嫣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生理反應,腦部也沒有活動。”
這不同於她之前的植物人狀態,那時候至少還算是個活人,但現在是徹底沒了生機。
“怎麼會?”蘇培豐不解。
醫生道:“看起來是受了什麼刺激,但是走得很平和。”
就好像撐着最後一點意識,終於如願之後就安心的去了。
蘇安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愣在當場。
燕西爵見了她的反應,擔心的把她拉過來,幫她拿了手機,“怎麼了?”
她擡起頭,聲音喃喃,“付嫣,去世了……”
之前還好好的。
燕西爵對這個消息好像沒感到任何驚訝,只淡淡的低眉,擁着她,繼續往前走,“燕老在她之前走了,也許她一直等的就是仇人先死的消息。”
蘇安淺沒辦法理解,植物人還懂這麼多麼?
他就在街頭,俯首吻了吻她,“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節哀。”
那是他的親生母親,這話也應該她來說的,但他動了動嘴角,“傻瓜,我是不會有感覺的。”
並不是爲了讓她放心,也許他冷漠,但的確就好像一個陌生人走了一樣的。
蘇安淺去醫院的時候,燕西爵也跟着過去了,她才反應過來,要是爸看到他,會不會生氣?
結果,爸的反應並沒有多大,反而說了句:“好歹是親生的,能理解。”
蘇安淺鬆了一口氣,他們之間的關係,找時間得坐下來好好說,最不行把蘇厲的身世說出來。
……
那天幾個人一直在忙付嫣的後事,但看起來除了氣氛壓抑一些之外,也沒有特別大的悲哀,很寧靜。
晚上下了一場雨,蘇安淺被窗外的雨聲弄醒,走過去關窗。
剛起來就看到了亮起屏幕的手機。
她皺了皺眉,走過去,看到是燕西爵才趕緊接通,“這麼晚了你怎麼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男人略微沉默,然後才低低的“嗯”了一聲,“把你吵醒了?”
聲音很低,雨夜裡依舊好聽,就是透着說不出的可憐,弄得她的心也跟着軟了軟,“你怎麼了?”
燕西爵低低的嗓音從聽筒傳來:“睡不着,出來走了走。”
睡不着?
她皺起眉,現在可是在下雨,“你淋雨了嗎?”
聽到她的擔心,他才微微彎起嘴角,片刻,道:“我在你家樓下。”
蘇安淺一愣,也顧不得想那麼多,隨手拿了件外套,放輕腳步匆匆忙忙出了門。
小區綠化很好,所以隔着距離會被樹木遮擋視線。
“安安。”她剛要往另一個方向走,忽然聽到了他的聲音,低低的從身側傳來。
蘇安淺一轉頭,見他隱在黑暗裡,連外套都沒穿,隔着距離也能看出他是淋過雨的。
皺着眉走過去,心裡緊了緊,她摸了他潮溼的發,“你怎麼淋雨了?”
燕西爵只是笑了笑,順勢握了她的手,把她擁進懷裡,“抱着你的感覺最好。”
她皺着眉,雖然他身上潮溼,但也不掙扎,過了會兒才問:“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付嫣雖然走了,但他應該沒這麼悲傷。
鬆開她,燕西爵低眉,就那麼看了她好一會兒,指腹微微撫着她的脣畔,終於落下吻。
他的脣很涼,蘇安淺小小的退了一下,又被他看了好久。
再一次吻下來,很柔和,一點點的纏綿。
她知道他肯定有事,但沒有追着問,也沒有推開他。
直到一個吻結束,他低眉淡淡的笑,“我想明天就跟你結婚。”
顯然他是玩笑的,但眼底一片認真,“這樣,我就不是孤家寡人了。”
蘇安淺擡手,輕輕點了點他的下巴,“你本來也不是,不那麼多朋友麼?”
他說:“朋友和家人不一樣。”
這一句之後,又沉默了好久。
蘇安淺這纔看了他,“你衣服溼的,先換了?車上有衣服麼?”
他看着她,“你跟我回酒店,還是在車裡等着幹?”
反正是不敢去她家裡的。
所以她皺起眉,也不知道能怎麼辦。
燕西爵見她這麼緊張,依舊像個小女孩,不由得笑,“好了,哄你的,我這就走了,你上去睡覺,睡晚了不好。”
她點了點頭。
燕西爵在她額頭吻了吻。
他只穿了襯衫,走進細細的雨裡,偉岸,又落寞的背影忽然就那麼撞到了她心口的柔軟。
男人的腳步剛要下臺階,腰上忽然被一雙柔荑環住,臉頰貼着他潮溼的背。
“你不會很孤獨的。”她輕輕的道。
胸口略微酸澀,又暖着,他轉過身,低眉望着她。
安靜不過幾秒,鋪天蓋地的吻像是被她的擁抱激發出來的,從臺階口,一下子把她抵到了牆角。
她沒想到會這樣,愣了愣,略微推他:“這是……小區門口……”
燕西爵吻着她,“好,換個地方……”
猝不及防的一把將她抱起,她很嬌小,幾乎也淋不到雨就已經被放進車裡。
燕西爵的豪車很寬敞,可是兩個人的空間難免狹窄了。
吻糾纏着,車裡的空氣也越來越曖昧,或許是因爲昨晚的不夠溫柔,他一直很輕柔。
雨滴打在車窗上的聲音若隱若現,隨着兩人交纏的呼吸越是悅耳。
車內變得旖旎,連呼吸都是滾燙的,許久才逐漸平息。
這時候的蘇安淺總是疲憊的窩在他懷裡。
直到她快睡過去,才覺得他低頭吻了她,越吻越深,脣畔低低的呢喃着:“安安……我愛你,很愛。”
她以爲自己聽錯了,以爲在做夢。
朦朧的睜眼,看到他輕輕吻着,又停了下來,低眉柔柔的望着她,“弄醒你了?”
她搖了搖頭,“你剛剛說話了麼?”
燕西爵薄脣略微彎着,點頭,“嗯,說了。”然後略微用力咬了她的脣,“好話總是被錯過。”
她忽然定定的看着他,道:“我有聽到,沒錯過。”
然後他也看着她。
“怎麼哭了?”見她眼角溼潤起來,他一時皺了眉。
蘇安淺卻笑了笑,“你從來沒說過……以前的燕西爵很兇,很殘暴,很冷漠,從來不會跟我說情話,不喜歡。”
他幾不可聞的低嘆,又笑,“明明喜歡得不得了,當初誰先喜歡我的?”
她撇開臉,“沒有的事。”
他也不糾纏,只是緊了緊摟着她的臂彎。
過了會兒,蘇安淺才試着靠在他胸口,“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這回,他雖然沉默了會兒,也還是說了。
“燕雅的情況很不樂觀。”他聲音很低,帶着一些自責,說得斷斷續續,“我努力了這麼些年,到最後,也許還是沒辦法讓她活得舒服、活得長久。”
蘇安淺一直不太會安慰人,只擡手摸了摸他的臉,“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從迪韻處聽來就知道他做兄長真的很稱職。
燕西爵卻搖了搖頭。
許久,他才道:“燕老剛走,燕雅再出什麼事,我就真的沒了家人。”
柯婉兒的家人,意義上依舊是不太一樣的,何況,現在兩個人鬧得不太愉快。
她終於知道他剛剛那樣的落寞是因爲什麼。
父親剛走,妹妹如果真的撒手離開,他真的就孤身一人了。
她很想說,至少蘇厲是他親生的,最親的了。
抱了抱他,“那我努力不跑,你以後對我好一點?”
燕西爵笑了笑,“對你不好麼?”
她挑眉。
蘇安淺本來還想着回家睡覺,但是這一靠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直到車子略微晃動,她才知道他把她帶回酒店了。
倒也沒什麼生氣的,因爲很困,只好接着睡。
被他抱着進了酒店,又進了房間,她都知道,甚至還聽到了他好像給蘇厲打電話,估計聊得不錯,偶爾能聽見他低低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