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給浪漫的人

輸給浪漫的人

抵達考點的時候,沈琳還正在考試,我百無聊賴,便站在警戒線外抽菸等待。除了我之外,外面還有很多等候考生的人,有家長有男女朋友甚至還有子女。考試時間漫漫,衆人一時無事,居然出現某人席地而作,開始叫喚着周圍同樣無聊的人打牌:“打牌的過來,一缺三,一缺三……”而有些牌友一時心癢,瞬間便出現三位猛漢賭徒紛紛坐下湊角。由此類推,瞬間竟形成了幾組賭局,頗爲壯觀。我亦無聊,便只得一面呷着煙一面看着他們打牌打發時間。其間也有人叫我湊個角,我婉拒了,因爲我覺得看牌比打牌舒坦。一則這麼多人看自己打牌,難免遏制自己發揮牌技自由發揮。出牌也會有諸多顧慮:我出這個牌是否會被後面的人視爲傻X?不出是否又會被另外那人視爲傻X?如此拘謹,玩起來甚爲不爽;二則諸多人看牌難免七嘴八舌,走露自己的牌,從而使自己輸牌。

而作爲看牌者,便可以選擇任意支招或者緘默的方式看牌,因爲玩家輸贏與自己無關,瞎指點也頗爲不爽。還可以同時看全局玩家的牌,然後對比某玩家出的牌的正誤,由此得出此玩家是否是傻X的結論。

幾局牌局下來,考試也快結束。卻在此時,突然有人吆喝說考場學校正門口對面有比打牌更熱鬧的事兒。人羣愛湊熱鬧,便紛紛扔掉手裡的牌朝外面走去,連保安人員也翹首相望。我暗忖這些人趨之若鶩,不屑與他們爲伍。但是回來的人羣紛紛笑逐顏開,談論着在外面所看見的情景,似乎十分好奇。我一看時間尚早,等考試結束再打沈琳電話也可以找到沈琳,便徑直出了校門,也想看看外面究竟發現了什麼事,早已忘記剛剛不屑與衆人爲伍的想法。

我跟着人羣走去,遠遠便望見外面不知何時搭建了一個臨時紅色舞臺,兩邊支着兩隻大音箱,周邊已經被人羣圍的嚴嚴密密,彷彿是要辦一場小型晚會一般。再近點便看見舞臺上有樂隊正在表演着,舞臺後壁還有一面正在放着MV的大屏幕。最顯眼的便是男人正一面彈着鋼琴一面唱着一首《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

男人側坐着一直低着頭彈着鋼琴唱着歌。琴聲輕靈,歌聲渾厚。我以爲是某明星的歌友會,但一曲完畢,他轉過頭來,我就覺得甚爲眼熟,湊近一看,竟是藍傑。

一時間,我的菸頭掉到地上了,便只得愣在當場看着藍傑在舞臺上唱着歌彈着琴。

他一定是在等沈琳!

他正如沈琳所說的一般,浪漫至極!像一個屬於天國的男子!

突發的事件使我忘記了沈琳的考試已經結束,我也不想再找沈琳,此時只想看看藍傑將如何表演他的浪漫。未過多久不出我所料,沈琳在考試結束不久後便出現在了舞臺下,一臉詫異地看着舞臺上面的藍傑。

而我,在發現她之後卻只得便刻意迴避起來,希望看見接下來的沈琳如何應對這一切。

藍傑在舞臺上發現沈琳的到來,琴聲便越**漫起來。一曲末了,藍傑站起身來,看着臺下的沈琳微笑。我在他們無法發現的角落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紅利,因爲吸得過於用力,我已經明顯感覺煙氣已經嗆入我的五臟六腑,繼而腐蝕我的腦子,令我窒息。

我倏然發現自己對即將到來的敗局有些心服口服。因爲我天生安靜,永遠不會有藍傑這般的浪漫給予沈琳。而藍傑卻能做到,且是很輕鬆地做到的。

沈琳在舞臺下笑着,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藍傑爲自己而造就的。藍傑在舞臺上看着沈琳,彈着一首接着一首的英文歌曲,很多我聽過、也有很多我沒有聽過,但是皆能從琴音裡聽出自己不願想象的曖昧和浪漫。

我一面聽着藍傑的歌,一面看着沈琳,一面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紅利。轉眼間便將整盒紅利都幾乎要抽完了。旁邊的一個女孩看我如此猛烈的抽菸,眼神裡充滿鄙夷。我瞥了她一眼,她便轉頭看向舞臺,接着微笑起來。想必世人都相信浪漫,都喜歡浪漫且意欲追逐浪漫,因此她纔會對我報以鄙夷,對藍傑報以微笑罷……

我的煙徹底抽盡的時候,藍傑的最後一首歌也唱完了,是一首陶喆的《ILOVEYOU》。

這是一首我曾經喜歡的歌,在藍傑彈出來雖然音色不改,但是我聽着卻感覺無比扎耳。藍傑跟着節奏唱的非常有感情,像真正的陶喆在演唱一般。唱罷,他一臉肅穆地看着臺下的沈琳突然大聲說道:

“沈琳,我回來了!”

沈琳笑着,我發現她微笑的眼眶居然還閃爍着淚光。

世人與我的視線皆開始在藍傑與沈琳之間徘徊。末了,舞臺上的屏幕裡開始放映着沈琳與藍傑以前的照片,一張一張,都是我皆未見過的——沈琳那時如此年輕,如此單純。微笑起來彷彿有着可以融化南極的溫暖,這些笑臉,我從未見過,一次都沒有……可能沈琳並未珍藏,更可能沈琳已有珍藏,只是藏在一個我從未發現的角落。

如果說,畫面裡微笑纔是沈琳真正的微笑,那麼,我從未得到過她的笑。

沈琳終究還是上了舞臺。藍傑開始說一些近似懺悔的話,期間有一句是:“我以前懵懂的離開了我的幸福,但是今天我決定尋回……”

沈琳看着藍傑,聽着他說的話。依然微笑着,彷彿是畫面裡出現的微笑再現了……那種微笑,無法令我感到溫暖,反而讓我感到空前無助。

我決定扔掉煙盒離開,因爲我心中已經知道,這場戰役,藍傑已經兵不血刃地勝利了。

我走時回頭看了沈琳一眼,發現沈琳在舞臺上一直朝我這個方向來看來,原來她發現了我,在舞臺上。

我收回了目光,繼續微笑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