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這麼快又見面了啊,武也......你是不是稍微胖了點?”
“你就沒有別的可以說的嗎!纔不對!爲什麼只有姐姐大人一個人啊!紫呢?”
疑惑不但沒有得到解決,實際上反而還增加了不少,望着周圍這片蒼涼的景色,一種似曾相識的怪異感開始在武也心中蔓延。
腳下的白玉磚透着一股死氣般的灰暗,前方星星點點散去的光芒下,那殘垣斷壁間似乎還有些熟悉。
我——
“‘我是不是來過這裡’——武也你是這樣想的吧?”
“嘖......”不滿地回過神,武也拉長着臉道:“爲什麼姐姐大人會知道我在想什麼啊?”
“這種程度很簡單吧,都寫在你的臉上了,”靜單膝屈起坐在殘破的玉階上,笑容中透着一股愜意的懶散:“武也,看你的樣子,肯定又有一堆問題想要問我吧?”
“當然,”收起嬉鬧的表情,武也肅然道:“雖然只從紫那裡聽到了無關輕重的那一半,但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姐姐大人,這一次異變的犯人就是你,沒錯吧。”
“是啊。”
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靜就像是聽到了有人問她今天的晚餐是什麼一樣,回答地沒有半點不自然。
“我就是‘犯人’,”似乎是擔心武也有什麼不必要的誤解,靜又補充了一句:“今天發生的一切,你都可以把它算到我的頭上,”
“是嗎......”
小小的驚訝之後,武也忍不住攥緊拳頭,低沉地問道:“爲什麼?”
“爲了世界的未來——”
從靜的口中聽到這樣正經的回答無疑是令人意外的,就連靜自己也是一樣,停頓片刻後,倒是她自己先笑出了聲:“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被噎了一下的武也嘴角抽搐着沒有說話。
哂笑一聲,靜淡淡地道:“要說目的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像我一直以來教你的那樣,我們生來就不可能成爲什麼英雄。”
“確實呢,我也沒有見過會引發異變的英雄。”
“不是這個意思,武也,從小我就把你和靈夢帶着身邊,即便是無心,這麼久以來的影響,也足以讓你們的性格成長爲我所期望的那樣。”
“嗯,我也是這樣認爲的,所以靈夢纔會變成那個無可救藥的財迷吧。”
“嘿嘿,這應該和我的教導沒有關係,咳,好吧,”靜難得臉紅一次,略微尷尬地道:“這大概和我有那麼一丁點關係......不過算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靜微微沉吟,她熟練地從口袋裡掏出煙叼在嘴上,不過這一次卻沒有用打火機,而是直接用靈氣將其點燃。
悠悠地吐出了一口煙,靜認真地盯着武也道:“我們生來就不可能成爲什麼英雄——這和我們所擁有的能力,實力的強弱沒有絲毫關聯,因爲這從來都不是一個結論,而是一切的前提。”
“無論是武也你,亦或是靈夢,都是一樣的,理由很簡單,只是純粹地因爲我最初教會你們的東西,不是如何變強,更不是什麼責任,而是如何成爲一個自私的傢伙。”
“靈夢對於巫女工作的怠慢並不是因爲懶散,而你對於一切的逃避亦非是因爲怯弱,從一開始你們的目標就不是成爲什麼英雄,而是如何保護好那一片屬於你們的小小的世界。”
“異變什麼的根本就不重要,武也,我可以斷言,哪怕今天沒有紫的橫插一手,沒有我們的暗中相助,你也會出現在這裡,出現在我的面前。”
“......啊,看來是暴露了?”
饒是以武也的心性也頂不住靜這樣直白的坦言,不過他也並沒有什麼好尷尬,反倒是說如釋重負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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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先前刻意表現的嚴肅不同,武也臉上恢復了往昔的笑容,這是隻有靜和靈夢才能看得出來的,那是把厚重的面具摘下,無限接近與內心真實寫照的笑容。
既然被靜道破了來意,那武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之前靈夢說感覺到了你的氣息,我就猜到異變很可能和你有關。”
“嘿嘿,小鬼。”靜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說的沒錯,異變雖然也很讓我感興趣,但是比起靈夢和咲夜,它確實不值一提,”武也聳聳肩,直言道:“博麗巫女的真相我已經找紫證實過了。”
靜毫不意外地道:“原來如此,所以你這一次藉着解決異變的名義到這裡來,就是爲了靈夢的事情嗎?”
“不止是靈夢的事情,還有咲夜小姐的異常......”說到這,武也略顯無奈地說道:“不過似乎是姐姐大人你技高一籌呢,紫都被你算計到了。”
“嘿,反應很快吧。”
“只有我一個人出現在這裡就已經可以說明問題了吧?話說回來,這裡是月面嗎?”左右看看,這裡和武也印象中的月之都差別很大。
“要說這裡是月面也不無不可,畢竟這是一切開始的地方,哪怕神秘強大如月之都,也不過是爲了它而存在的,拿去。”說着,靜反手從身後的玉階上拿起了什麼,眉頭微皺,有些吃力地將它拋給了武也。
武也小心翼翼地接下,這才發覺到手的物件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沉重:“這是?”
端詳着靜丟過來的東西,那是一柄似曾相識的小錘子,仔細又看了幾眼,武也恍然一怔,有些不確定地道:“......萬寶槌?”
“這東西沒有具體的名字,你隨便怎麼叫都好,我要告訴你的是,這就是鑰匙,”靜壓抑着忽然變得急促的呼吸說道:“這是能夠啓動月之儀的,最重要的鑰匙。”
“可它不是......”武也欲言又止,什麼鑰匙,什麼月之儀,他聽都沒有聽說過,儘管曾經兩次接觸過萬寶槌,但那樣詭異的事情,完全沒有根據可循。
“比起聽我說的,你親眼去看到的或許更容易理解吧,”靜向後一仰,目光飄向無垠的星空,淡淡道:“你不是想要幫助靈夢和咲夜嗎?方法我已經交給你了。”
“使用這個就可以嗎?”武也握緊了手中的萬寶槌,臉上是笑不出的嚴肅:“我已經白費了太多功夫了,這次應該是真的吧?”
“如果你想要拯救靈夢,咲夜,還有大家的話,就必須這樣做的才行。”
好像在哪裡聽過類似的話,武也來不及思考,只見靜的嘴角咧開一個狡猾的弧度:“選擇的權利在你,只不過選項我已經爲你準備好了就是。”
“......果然是這樣。”看着手中的萬寶槌突然發出光,武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先代巫女是個蠻橫的傢伙,所以一般她不會說廢話,既然都和自己浪費了這麼多口舌了,那麼不管自己的怎麼選擇,結果都早已經被決定好了。
只不過和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哪怕靜沒有多此一舉,武也他也不會再猶豫其他。
“你已經騙了靈夢十年,也騙了我十幾年,這次就算我求你了,”武也苦笑着,神情逐漸變得認真起來,半是祈求半是警戒地道:“千萬別耍我啊。”
“嘛,我已經自己沒有多少信用可言,不過這一次你儘管放心好了,”靜深吸一口氣,緩緩道:“相信我吧。”
“我知道,你不會成爲英雄,不過也正是因爲,我纔會把這件事交託給你。”
“話先說在前頭,一旦開始了,你肯定會迎來最糟糕的結局。”
“奇蹟存在與否,我完全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這種事情。”
“剛纔的話只有一點你猜錯了,僅限這一次,我可以給你逃跑的選項。”
“和之前不同,完整的月之儀啓動需要一點時間,你還有最後的考慮時間,選擇吧,武也,要逃跑的話,只有現在了。”
看着彷彿記憶里老媽那般絮絮叨叨的巫女靜,武也愣住了,只覺得這樣的她整個人都變得生動了起來。
靜的話裡,十句有九句他聽不懂,但這並不妨礙他從中察覺到萬分的危險,換做平時,他一定會藉口開溜,要不然就直接裝死,可這一次——
不知道是爲了爭一時之氣,亦或是心下那徹底揭開的假面在作祟,武也站定了腳步。
“......嘿,誰要逃跑啊。”武也揚起眉頭,大笑道:“這可是難得的耍帥機會啊,等把這些麻煩都處理完之後,我一定要去向靈夢好好炫耀一下才行!”
連武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發言裡多少是在逞強,多少是在給自己增加虛無縹緲的信心,只是這次他不再有藉口可以找了。
做出選擇的,的確是他。
“看來你已經做出決定了呢,那就去吧。”
靜沒有對武也的決定做出任何評價,只是淡淡地交代了句,不過解開的眉宇卻讓她先前緊繃的神情輕鬆了不少。
“記好了,武也,這次不是女神的惡作劇讓你去見證誰與誰的恩怨,也不是鑰匙裡殘留的那隻言片語的記憶在作祟,而是你真正要使用月之儀的力量,回到那個地方,那一切開始的地方。”
“從現在起誰都幫不了你了,因爲那並非是別的誰的記憶,而是你自己書寫的故事,拯救大家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世界的軌跡恢復到它原本該有的模樣,能夠做到的這一點,只有你,武也。”
“好了,去吧,她已經等你很久了。”
話音落下,萬寶槌的光芒已經讓人睜不開眼,那個瞬間整個月面都綻放出了奇異的光輝,比太陽還要耀眼。
不管是妖怪亦或是神明,此刻都爲那月輪之下漫天的光幕所驚歎。
這一刻,一種熟悉的感覺席捲了武也的全身,彷彿沖垮堤壩的最後一股激流,一時間那麼些個疑問,似乎統統都有了答案。
從夜晚來到白晝,空氣裡充足的靈力和本不該出現的血味讓他險些呆愣當場,若不是自己已經對那刁鑽詭異的劍法熟悉到了骨子裡,這一刻他怕是已經人頭落地了。
同時,還在月夜之下的靈夢心中卻驀然升起一股悲傷的情緒,在魔理沙震驚的提醒下,靈夢這才發現自己的臉上居然掛着兩行清淚。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就哭了出來,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會感到這樣的悲傷,她只知道現在的她一點都不虛面前這位月之公主了。
儘管沒有任何依據和理由,但靈夢堅信在幻想鄉中,此時此刻的自己,無人能敵。
然而不論是白晝下的武也,還是月夜下的靈夢,他們都不知道的是——
在月面,在月之都,廣寒宮裡已經空無一人,只有一把金色的鑰匙,靜靜地躺在玉階的殘骸之上,半截落地的香菸,緩緩地燃到了盡頭,散盡了最後一縷煙塵。
那如同夢幻,亦或是一個小小的童話。
無人知曉的,在靜閉上眼之後,黑暗的觸手彷彿一個漩渦,瞬間便將她支離破碎的身體吞噬,如同身處無盡的迷霧之中,她的雙眼被蒙上,當背後出現亮光時,她轉過身似乎回到了熟悉的神社前。
靜站在博麗神社的石階上,從自己身邊跑過了一個調皮的孩子,她的身後還跟着一個身着紅白巫女服的女子。
靜慢慢地伸出手,對方卻在被她觸碰的瞬間化作了一縷青煙,恍惚之間,自己眼前的景象又變成了神社的後山,墓碑前那個調皮的孩子,似乎長大了一些,緊繃繃的臉龐讓人喜歡不起來。
時間一步步向前走着,女孩成爲了新的巫女,很快,她的身邊出現了另一個小女孩,那是一個天生就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的孩子。
不久後,她的身邊又出現了一個小男孩,那個孩子似乎和她很像,乍一看確實不太討喜。
清冷的神社一下變得熱鬧了起來,長大的巫女把原本屬於自己的名字交給了小女孩,卻把屬於自己的惡劣交給了小男孩。
待他們倆長大後,巫女讓小女孩接任了自己的工作,卻什麼都沒有對小男孩說,悄悄地選擇了離開。
離開古老的神社,來到高樓林立的現代都市,巫女一待不知多少年,再度見到小男孩時,他已經成爲了一個少年,似乎還有些不太可靠,但到底是成長了。
不記得巫女究竟見了少年幾次,只見到,最後的最後,她們在月面宮殿的廢墟上,巫女很不負責任地把一切都交給了少年。
這一切靜都看在眼裡,過去的一幕幕像是回放的電影錄像,不斷在她面前重複着,似是在強調什麼,似是在嘲諷什麼。
她不記得自己看了多少次,似乎自己一直都在這裡做着這般無意義的舉動。
她的周圍不知道何時變得昏暗,回過神她才意識到自己原來身在一家劇院裡,前方的大屏幕上放映的正是她無數次看過的那些記憶,而空蕩蕩的劇院裡,只有她們兩個人。
靜換上了一身傳統的紅白色巫女服,卻固執將那白色的大衣套在外邊,而她的身邊坐着的正是另一位記憶裡無數次出現過的博麗巫女。
她不知道該稱呼對方什麼,無論是靈夢還是靈夢,似乎都不太合適。
對方的臉上洋溢着滿足的笑容,不管是自己記憶裡天天搗蛋的無節操靈夢,還是那個如同跗骨之蛆一樣的噩夢靈夢都不相同。
那笑容成熟而不失穩重,恰到好處卻又富有感染力。
明明應該是如沐春風,但靜卻打從心底對巫女的笑容感到不爽,明明應該是閉目安息,但她卻還是忍不住送了一個白眼給對方:
“笑你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