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色的羽翼再度被扭曲的罪惡所覆蓋,雙手緊抱着自己,跪坐在地上的幽子儘量蜷縮起身子,被火焰點燃的身軀顯得那樣弱小無助。
遙遙地望着被正在一點點被火焰吞噬的友人,八雲紫強撐着傷痕累累的身體邁起腳步,試圖靠近對方。
“紫......”緩緩地,幽子擡起頭,發出了令紫心碎的呼喚。
“等等呢,幽子,咱這就過去。”紫用無比溫柔的聲音迴應着。
“那你要快點哦,紫,我好像......稍微有點不行了。”幽子勉強地打起精神,嘴角笑容顯得那樣蒼白。
“幽子......”
那心靈彷彿被撕裂的痛楚讓八雲紫顧不得面前的一切險阻,跨過火焰阻礙的她來到幽子的身前,捧起了好友的臉頰,那被紫色渲染的無神右瞳似乎在訴說着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實。
恐怕在幽子的生命被這些火焰吞噬之前,她的意識會先一步被西行妖吞噬!
“已經,到極限了。”幽子將腦袋埋進紫的懷中,沉悶的聲音在微微顫抖着。
“放心好了,一定還有辦法的,”紫安慰着幽子,亦或是在自我安慰吧:“沒錯,一定會有辦法的。”
“要是能夠支撐到春日到來就好了呢,明明還沒有一起去賞過櫻花。”幽子安靜地躺在紫的懷中,原本已然同枯木一般焦黑的手臂,居然開始癒合了。
可與身體的狀態相反的,幽子本人的精神似乎更加憔悴了。
她的呼吸越來越輕,看起來就像是要睡過去一樣,可惜她體內那波瀾不斷的氣息卻又在將事實帶向了另一個方向。
“說什麼傻話呢,幽子,我們不是約好了嗎?”雙手環抱着幽子,紫將下巴枕在那櫻色的秀髮之上,一刻都不願分離。
“啊,抱歉,我好像要打破約定了。”幽子背後的六翼不受控制地開始張開,彷彿什麼東西正在孕育而生。
“咱會生氣的哦,幽子,打破約定什麼的,最差勁了。”忍不住紅了眼眶,紫的聲音顯得有些不自然。
“誒嘿嘿,抱歉,紫,最後一次了,能夠原諒我嗎?”幽子吐了吐舌頭,最後的力氣居然用來撒嬌,恐怕也沒有誰會這樣做了。
“閉嘴,你這個笨蛋!”像是擔心會失去一樣,紫緊緊地將幽子摟在懷中,哪怕對方身後的羽翼已經開始散發出危險的氣息也無動於衷。
“我啊,其實最怕疼了......”
攥着衣袖的手正在一點點鬆開,幽子忍着不捨從八雲紫的懷中離開,四目相對,她凝視着好友通紅的雙眼,嘴角咧開了無助的弧度:“好痛哦,紫,我的身體正在被奇怪的東西侵蝕,好痛啊......”
“幽子!”
“所以,吶——”
揚起的笑容是幽子最後的堅強,感受着好友身上傳來的令人舒心的溫度,她開口了:“請把這當做我最後的任性吧,紫,殺了我吧......”
“!!”
八雲紫的瞳孔隨着幽子的話一度驟縮至針眼大小,短暫的驚愕之後,她斷然拒絕道:“不!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相信咱幽子!咱一定會拯救你的!”
“我相信你哦,紫,但是——我們沒有時間了。”幽子雖然笑着,但是那已然失去了色彩的笑容在八雲紫的眼中卻比悲哭還要悽慘三分。
“別說傻話!幽子!”
八雲紫的臉上緩緩露出笑容,那是幽子見過無數次的,充滿自信的笑容:“咱一定會拯救你的,不管花上幾年,幾十年,哪怕幾百幾千年,只要咱還活着,就一定會拯救你的!”
“所以我才說,我們沒有時間了......”
“不可能的!”
八雲紫打斷了幽子的話,捧起她的臉頰認真地說道:“幽子,放心吧,雖然你可能會暫時被西行妖吞噬,但是沒關係,咱一定會救你出來的,所以一定不要放棄,絕對,絕對要堅持下去......!”
“你錯了,紫,吞噬我的並不是西行妖。”
雖然笑容裡還殘留着對死亡的恐懼,不住的顫抖代表着幽子並不平靜的心,但她的目光卻依然選擇了堅定自己的信念。
“這並不是爲了某個人,而是爲了我們,爲了我們的未來,爲了大家的未來,所以呢,紫,不要任性.......”
“任性的人是你纔對吧幽子!”
八雲紫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讓幽子不由得止住了話語,只見那曾經充滿冷靜的雙眼此刻正泛起一股不顧一切的狂亂。
“對咱來說,你就是未來,”八雲紫垂下腦袋,用沙啞的喉嚨發出了低沉的悲鳴:“沒有你的未來,對咱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幽子的眼淚終於不爭氣地順着臉頰流下,她無奈地說道:“......紫,這是爲了大家,你忘了嗎?我們曾經一起約定,要建立一個誰都可以歡笑的世界。”
“那就讓大家都下地獄去吧——”
八雲紫輕輕拭去了幽子的淚水,平靜地道出了駭人的話語:“如果要在你和世界之間做出選擇,咱寧願讓這個世界毀滅算了。”
“那是不行的啦。”
聽着紫瘋狂的話,幽子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破涕爲笑,嘴角揚起了開懷的笑容:“任性的到底是誰啊,紫。”
八雲紫剛想開口,卻發現幽子做出了一個奇怪的動作,只見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用所剩無幾的力氣向後仰,然後她的頭就和自己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咚!
“疼......”
幽子的頭不偏不倚地撞在了八雲紫的腦袋上,這莫名其妙的一下讓她無意識地發出了痛呼:“你在幹什麼......欸?”
出乎意料的頭槌讓八雲紫放鬆了警惕,當的雙手離開了幽子之後,這才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已經將一把赤色的長劍抱在了懷中。
那劍身上散發着和幽子背後的羽翼如出一轍的不祥氣息。
“原諒我,紫。”
“你要做什麼,幽......”
到嘴邊的話語戛然而止,八雲紫相信幽子絕對不會傷害她,所以她從來不會對幽子起防備,可就是這份特別的信任,給了幽子絕佳的機會。
兩道赤色的紅線不經意地纏上了八雲紫的身體,幽子手中的長劍在這一刻發出了刺眼的紅光,八雲紫的意識逐漸陷入了詭秘的迷亂之中,耳畔則響起了古老而神秘的吟唱——
“願你的靈魂沉淪愛的世界裡,得到永遠的幸福,作爲交換的代價......不——”
幽子自顧自地中斷吟唱的內容,八雲紫的意識再度恢復清明,只見幽子笑吟吟地注視着自己,祈禱一般地開口道:“紫,願你的靈魂都能夠永遠自由地生活在幸福的世界裡,這只是暫時的,暫時的幫忙而已,所以現在,請回應我的請求——”
將最好的笑容留給了最好的朋友,沐浴在櫻色的花雨之下,幽子將兩人超越友情的羈絆寫在了目光殘留的溫度之中,捧起了手中的長劍,有那麼一瞬間,這些不祥的紅光都變成了祝福的彩虹,直到那噩夢的鐵錘砸碎了這一切——
“拜託你,紫,殺了我吧。”
“幽......子......”
那並非是出於自己本身的意願,也並不是經過大腦思考之後得出的結論,而是通過直接修改了最後的結果,繼而反推出了過程,然後直接銘刻到了靈魂之上。
“怎麼回事......?!”
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籠罩了全身,八雲紫只感覺到有一股超越她理解範疇的力量降臨到了她的身體上。
一束束的紅芒彷彿鎖鏈束縛在全身,將她的抵抗一點點地瓦解,就連那份試圖去反抗的意志都在漸漸地抹消。
妖力不受控制地被調動起來,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在指尖流轉,八雲紫的身體擅自將它對準了面前的幽子。
“住,住手.....!”
意識到了即將發生的事,深深的恐懼即刻八雲紫涌上了心頭,這份恐懼並非是對於無法控制的身體,而是對於她將要傷害幽子的事實。
傷害她最好的朋友。
“求你了,只有這個,絕對不要——”
八雲紫用哀求的目光望向幽子,只見對方早已經放下了一切防備,等待着即將到來的命運,這更讓她感到絕望。
更令她絕望則是,被操縱的不止是身體,就連自己的思想和意志都在一點點地被改寫,而面對這一切,她卻什麼都做不到,只能像是提線木偶一樣被它任意玩弄。
對幽子的執着,對幽子的感情,那份哪怕放棄整個世界都不願意放棄幽子的堅定,在這股力量面前被摧毀地支離破碎。
只留下眼角無法抑制的悲傷在幽幽地訴說着曾經可笑而無用的努力,終於,八雲紫擡起的手不再顫抖,對着幽子的心臟準確無誤地刺去。
“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啊!!”
隨着八雲紫崩潰的慟哭一同落下幽子再也傳達不到的歉意——
“抱歉呢,紫,就請原諒我這一次的任性,畢竟這也是......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