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佑寧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昨晚上翻來覆去大半夜,凌晨三四點鐘才睡着,本來打算今天矇頭睡到中午把昨晚失的眠補回來,但還不到九點,擱在牀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
她想掛掉電話關機算了,又猛地反應過來這是穆司爵的專屬鈴聲,忙踢開被子接通電話:“七哥。”
“到我家來一趟。”頓了頓,穆司爵又強調,“老宅。”
“我還沒起牀……”許佑寧實在是困,說着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聲音聽起來可憐兮兮的。
穆司爵卻半點都不心軟:“一個小時。趕不過來就捲鋪蓋走人。”
尾音一落,通話隨即結束,許佑寧身體裡的瞌睡蟲也被嚇跑了一大半。
一個小時,簡直就是一秒鐘賴牀的時間都不給她!
許佑寧幽怨的滑下牀,迅速換好衣服往外衝,用光速洗漱。
“老是這麼急急忙忙的幹什麼?”許奶奶站在浴室門口,憐愛又無奈的看着許佑寧,“慢慢來,今天阿姨買了你最喜歡的香菇瘦肉chang粉。”
因爲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許佑寧請了一個阿姨從早到晚照顧外婆。
“外婆,我不在家吃了。”許佑寧抱了抱外婆,“我們老闆找我有急事,我得馬上趕過去,早餐我路上吃!”
說着,許佑寧一手拎起腸粉,另一手抓起包,衝出門。
路上堵得厲害,性能再好的車子都成了烏龜,許佑寧一邊往前挪着車子一邊看時間,急得差點把方向盤捏碎了。
穆家老宅在市中心的老城區,幾十年前是g市著名的深宅大院,據說現在市值不比一幢三層大別墅低。
許佑寧一度羨慕,現在卻覺得麻煩死了,像她家一樣在偏僻的小村落裡多好,空氣清新,馬路暢通無阻,想去哪裡一踩油門就到了,都不帶剎車的。
進了老城區的古建築羣,道路的原因,車子不能繼續開了,許佑寧下車步行。
她看了看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從這裡到穆家老宅大概需要十分鐘,許佑寧絲毫不敢放鬆,挎上包就拔足狂奔。
路過一個人工湖的時候,她的路突然被四個彪形大漢擋住了,仔細看,帶頭的男人正是昨天那個被她用酒瓶爆了頭的。
這是……尋仇來了?
“就是她!”男人凶神惡煞的指着她,“把她給我抓起來!”
“等等!”許佑寧喝住幾個欲撲過來的彪形大漢,“你們綁了我之後肯定要去找穆司爵的吧?前面不遠就是穆司爵家了,不如到穆司爵家再一起?”
她一個人對付不了這麼多體格強健的大漢,但有穆司爵在的話,她可以不出半分力。
“我們不找穆司爵,綁的就是你!”
話音剛落,三個男人衝上來,許佑寧機靈的轉身就跑。
可她怎麼可能跑得過幾個男人,很快就被綁住了手腳。
“綁架是犯法的你們知不知道?”許佑寧掙扎了幾下,徒勞無功的和他們談條件,“放了我,我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誰說我們要綁架你了?”男人示意手下,“把她放上去!”
許佑寧被放到了一塊特製的木板上,她正懵着,三個男人突然把她擡起來推進了湖裡。
她突然明白了,木板會逐漸下沉,她會漸漸沒入水中,如果沒有人來救她的話,她就會被淹死。
她想過很多種很酷的死法,但被淹死,不但出乎她的意料,還一點都不酷!
站在岸上的男人聳了聳肩,提醒道:“不要亂動哦,否則木板會下沉得更快。”
說完,他拿着手機不知道拍了些什麼,最後帶着手下揚長而去。
初春的湖水,寒氣逼人,許佑寧的頭髮已經溼了,但是她不敢亂動,只能任由風把她帶向湖中心,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木板似乎正在下沉。
她絕望的叫了一聲:“穆司爵,救我!”
叫完,許佑寧忍不住愣了一下。
且不說這麼遠的距離穆司爵能不能聽到,重點是,他爲什麼要叫穆司爵?
以前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浮現在她腦海中的人……明明是康瑞城。
因爲康瑞城對她來說,曾經是神一般的存在。
那年,她剛剛大學畢業,去一個很熱門的東南亞國家旅遊,一時玩心大起孤身一人靠近金三角一帶,結果不但被搶了現金,還被幾個猥|瑣大叔綁架了。
她很清楚那幾個男人的意圖是什麼,機靈的找到逃跑的機會,但不到五分鐘就被發現了,那幾個人窮追不捨。
哪怕現在被訓練出了驚人的速度,她也不敢保證現在能跑得跟當時一樣快,求生本能迫使她衝破身體的極限,在快要被追上的時候,她撞到了康瑞城,國語脫口而出:“那幾個人想綁架我!你幫我報警可以嗎?!”
康瑞城看着她,她才反應過來也許他聽不懂國語,正要用英文再重複一遍,他突然問:“你是g市人?”
熟悉的鄉音,同胞啊!
她激動的猛點頭。
康瑞城把她護到身後,示意她不用害怕,她看不清他是怎麼出手的,那幾個令她恐懼的大男人,被他三下兩下就撂倒了。
末了,他返身回來,拍掉她衣袖上的灰塵:“沒事了。這一帶地方不安全,你一個女孩子,不要再來了。”
“謝謝你。”彼時在許佑寧眼裡,康瑞城和天神沒有兩樣,她鼓足勇氣,“我可不可以跟着你,我……還是有點害怕。”
在康瑞城的安排下,她住進了一幢別墅,意外得知康瑞城的身份——在這一帶,他竟然是可以翻雲覆雨的人物。
在那個時候,康瑞城是她見過的最厲害的人,不單單是身手,他的手段更是令她折服,在他面前,別人幾乎不敢對他說一個不字。
上一秒,他用溫柔的聲音哄着她,讓她乖乖去睡覺,轉身就可以對手下說:“不要太爲難他,廢一隻手就算了。”
暗生的情愫以及膨脹的崇拜,突然壯了她的膽子,她要求留下來替康瑞城做事,讓康瑞城帶着她,並且毫無保留的把父母的事情告訴他。
康瑞城考慮了半天,答應給她一個機會接受訓練,她用兩年的時間,把自己磨成了一把鋒利的刀。
後來她替康瑞城做了很多事情,卻不知道康瑞城連兒子都有了,一直在美國養着,聽他手下的人說,孩子的母親在孩子出生不久後,被康瑞城的仇家綁架殺害了。
孩子的母親也是g市人,國語說起來和她一樣,有些平舌捲舌不分,“牀”和“船”統統念成“牀”,鬧了不少笑話。
她才明白兩年前康瑞城爲什麼願意救她幫她,甚至把她留在身邊,因爲從她口中,他能聽見熟悉的口音。
知道這一切後,她並沒有灰心,依然死心塌地的幫康瑞城做任何事。
這次回到g市,她的任務就是接近穆司爵,取得穆司爵的信任,幫康瑞城從他手上搶生意。
回來後很久,她都沒有動靜,因爲知道直接去找穆司爵肯定會被懷疑,她打聽到了穆家祖傳的火鍋店,從這裡下手,穆司爵肯定不會起疑,卻又打聽到,這家火鍋店只用穆家的熟人。
蘇簡安的出現,幫了她一個大忙,有了和蘇簡安的這層關係,穆司爵不但會注意到她,還不會懷疑她,而且她本身就是g市人,這是一個很好的先天條件。
她接近穆司爵,不斷的給康瑞城輸送情報,最後甚至差點害得陸薄言和蘇簡安離婚。
許佑寧突然覺得,如果今天就這樣被淹死了也好,這樣一來,她就可以不用面對蘇簡安和外婆失望的表情了,更不用面對穆司爵。
是的,相比之下,她更害怕穆司爵知道真相,她怕穆司爵會暴怒,也怕他沒什麼反應最怕他不動聲色的處理掉她。
她不是怕死,她只是不想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穆司爵的心中毫無分量。
所以不如就這樣被淹死,就可以逃避一切了。
這時,穆司爵限定的一個小時已經到時間。
穆司爵一向沒什麼耐心,少有人敢讓他等,許佑寧居然敢遲到?
他剛要重撥許佑寧的電話,就收到一段視頻,點開放大,赫然看見許佑寧被綁着手腳躺在一塊木板上,木板正漸漸向湖中心飄去。
“嘭——”的一聲,穆司爵撞開凳子站起身就往外跑,周姨被他弄出來的動靜嚇了一跳,衝着他的背影喊,“你去哪裡?”
穆司爵沒有回答,身影轉眼間消失在大宅門口。
人工湖離老宅不遠,他遠遠就看見許佑寧,承託着她的木板已經沉了一大半進湖裡,她只有胸口以上的位置還在湖面。
穆司爵縱身跳進湖裡,不顧初春的湖水有多冷,竭盡全身力氣朝着許佑寧游去。
許佑寧從接近他到現在,不知道從他這裡竊取了多少機密情報給康瑞城,他還沒有和她算賬,她不能死!
穆司爵換氣的時候,看見許佑寧整個人沉進湖裡。
他的瞳孔驀地放大,來不及理會心揪成一團的感覺,憋着氣遊向許佑寧。
沉入湖底的那一刻,許佑寧看見穆司爵了,看見他奮力游過來,她想說什麼,卻嗆了水,呼吸越來越困難。
她掙不開手腳上的繩索,只能越沉越下,窒息的感覺漸漸的包圍了她。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許佑寧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真的,穆司爵好像來到了她身邊,他的五官近在眼前,可她還來不及看清,一股黑暗突然襲來,將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