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亞山莊。
蘇簡安一回屋,劉嬸就催促:“少夫人,你回房間躺着吧,有什麼事再叫我們。”
上次蘇簡安的孕吐把劉嬸嚇壞了,現在劉嬸就和陸薄言一樣,恨不得蘇簡安時時刻刻躺在牀上,就怕她什麼時候又突然不適,吐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蘇簡安笑了笑:“劉嬸,我今天很好,你不用擔心。”
正要給劉嬸展示一下她今天的狀態有多好,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沒有備註,但那串噩夢般的號碼,蘇簡安永遠不會忘記。
她匆匆拿起手機回房間,康瑞城的聲音遙遙傳來:“回到陸薄言身邊了,你是不是很開心?”
每每聽到康瑞城的聲音,蘇簡安都感覺像有毒蛇從自己的腳背上爬過,一股冷入骨髓的涼在身體裡蔓延開,她不由自主的渾身發寒。
儘管在家,儘管知道別墅四周遍佈着陸薄言安排的人,康瑞城不可能靠近她,但蘇簡安還是害怕。
不過,不管多麼害怕,都不能讓康瑞城察覺。
她故作輕鬆的揚起脣角:“我當然開心,只有你這種手上沾着鮮血的人,纔會沒有辦法安寧度日。”
蘇簡安篤定康瑞城手上不止一條人命。這麼多年來,有沒有一個晚上,他被噩夢纏身,無法入眠?
康瑞城突兀的笑了兩聲:“簡安,你還是太天真了——陸薄言是不是就喜歡你這一點?”
蘇簡安愣了愣才明白康瑞城爲什麼說她天真——正因爲他手上不止一條人命,他纔可以安寧度日。他今天的地位,就是用這些人命墊起來的,他早就冷血麻木了。
“康瑞城,你一定不會有好下場。”想到康瑞城揹負的人命中包括了陸薄言父親的生命,蘇簡安的聲音裡多了一抹恨意。
“這個?”康瑞城無謂的笑了笑,“再過幾年,你就知道沒有好下場的人是誰了——幫我轉告陸薄言,我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放過你們,放過陸氏。陸薄言十四年前就該死了,讓他多活了這麼多年,算他幸運。現在,他該準備遺書了,免得臨死前纔想起還有事沒有交代清楚,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被這麼一恐嚇,蘇簡安反而不怕了,冷聲反駁:“康瑞城,該交代身後事的人是你。不單單是薄言,你害死那些人,他們都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蘇簡安掛了電話,仔細回想這一通電話的內容,除了威脅她,康瑞城好像也沒有說其他的。
他的目的,不過是不想讓她安心度日而已。
因爲他每天都在隱藏內心深處的不安,知道別人也無法安心,他會獲得一種病態的滿足感。
十足的變|態!
十點多,房門被推開,蘇簡安以爲是陸薄言回來了,心裡一陣欣喜,看過去卻只見劉嬸端着一碗湯進來。
劉嬸把湯放到桌子上,一眼就看穿了蘇簡安的心思:“少爺還沒回來呢,你先把湯喝了吧,喝完少爺就差不多該回來了。”
湯還冒着熱氣,蘇簡安一向不敢吃太燙的東西,讓劉嬸先放那兒晾着。
過了不到十分鐘,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又響起,蘇簡安低頭劃拉着平板電腦,懶懶的說:“劉嬸,我還沒喝呢。”
“劉嬸”沒有說話,把湯端過來:“爲什麼不喝?”
“太燙了……”說着,蘇簡安突然意識到不對,剛纔聽到的哪裡是劉嬸的聲音!
擡頭一看,果然是陸薄言,笑容不自覺的在她臉上綻開,人也往他懷裡倒去:“你終於回來了。”
陸薄言順勢抱住蘇簡安,吻了吻她的發頂:“想我了?”
蘇簡安不否認也不承認,歪了歪頭,目光亮晶晶的:“你猜!”
不用猜,陸薄言已經從她驚喜的表情中看出答案了,舀了一勺湯吹了吹:“乖,張嘴。”
蘇簡安聽話的喝了口湯,又把碗接過:“我自己來,你去洗澡,衣服給你拿好了。”
不顧蘇簡安纔剛剛喝了湯,陸薄言吻了吻她的脣:“謝謝老婆。”
蘇簡安佯裝淡定,陸薄言進了浴室後,卻忍不住邊喝湯邊傻笑。
算起來,他們結婚已經差不多一年了。
可這種感覺,還是很像書上形容的青春期的第一次戀愛,哪怕他說的只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都能輕易的撩動她的心絃,讓她暗生歡喜。
陸薄言洗完澡吹頭髮的時候,蘇簡安進浴室去刷牙,最後兩人幾乎是同時結束,陸薄言把蘇簡安抱回房間,問她:“我回來的時候爲什麼無精打采的?”
蘇簡安就知道逃不過陸薄言的眼睛,老實跟他交代接到康瑞城電話的事情,又煞有介事的跟他分析康瑞城的心理,下了個結論:“康瑞城的心理一定有問題!”
陸薄言不置可否,拿過蘇簡安的手機:“明天給你換臺新手機。”
蘇簡安猜到陸薄言的目的,猶豫了一下:“你要我的電話卡也換了嗎?”只換手機不換電話卡,康瑞城還是能聯繫得到她啊。
陸薄言知道蘇簡安這個號碼從高中就開始用了,她不會想換,抱着她躺下去:“放心,只是換手機。”
蘇簡安想不通只換手機有什麼用,索性不想了,整個人依偎進陸薄言懷裡:“你給康瑞城找的麻煩怎麼樣了?”
陸薄言看了看時間:“給你打完電話後,他差不多可以收到消息了。現在……應在正在拿哪個倒黴的手下泄憤。”
雖然不知道陸薄言到底做了什麼,但他出手,康瑞城的損失就不會是一般的大,蘇簡安獎勵陸薄言一個蜻蜓點水的吻:“我要聽越川的事。”
陸薄言沉默了片刻才說:“他和美國的大部分孤兒一樣,一出生就被送到孤兒院,院長說只知道他母親是a市人,除此外,沒有更多訊息了。”
蘇簡安說:“我沒有辦法想象越川是孤兒。”
沈越川雖然表面上吊兒郎當,但實際上,他是一個非常聰明冷靜的人。
蘇簡安一度想不明白他爲什麼要僞裝自己,現在也許知道答案了——沈越川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被拋棄的孩子,所以故作風流輕佻,這樣就算別人知道了,也只會覺得就算被拋棄了,他依然過得比大部分人快樂。
不過有一個問題,蘇簡安想不通:“越川爲什麼沒有被領養?因爲他是亞洲人?”
“他小時候長得討人喜歡,每天都有人要領養他。”陸薄言說,“可是他不願意離開孤兒院。”
“……他還是想找回自己的親生父母吧?”蘇簡安猜測道。
“實際上,他從來沒有找過。”陸薄言說,“我回a市後幫他找過一次,他知道後很生氣,說再找他就回美國,永遠不再回來。”
蘇簡安沉吟許久,嘆了口氣:“他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
“也許。”陸薄言吻了吻蘇簡安的眉心,“不早了,睡覺。”
蘇簡安聽話的閉上眼睛,沒多久,安然沉入夢鄉。
陸薄言抱緊蘇簡安,也陷入沉睡。
同一片夜空下的另一個地方,卻並不寧靜——
如陸薄言所料,此時,康瑞城正在大發雷霆。
和mike合作,是他搶佔市場的重要一步,他唯一的競爭對手穆司爵得罪了mike,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天賜的良機。
可mike到了a市,居然被陸薄言從中破壞?
他趕去見mike,極力挽回,mike卻始終是觀望態度,不肯拍板敲定合作。
他耐着性子問:“陸薄言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你在a市的底子不乾淨,他會把你送進監獄。”mike聳聳肩,“之前我選擇和穆司爵合作,就是因爲我知道他永遠不會身陷囹圄。而你,在a市顯然還沒有強大到那個地步,我不會找一個不穩定的合作對象,否則你出事後,受最大牽連的人就是我。”
mike要他證明自己鬥得過陸薄言,或者,他直接去扳倒陸薄言證明自己的實力。
回來後,康瑞城直接聯繫了許佑寧。
電話一接通,就傳來許佑寧夾着怒氣的聲音:“你瘋了!如果我和穆司爵在一起呢!我會被他懷疑的你知不知道!”
“現在是凌晨兩點,如果你還和穆司爵在一起,我會很高興。”康瑞城說。
許佑寧冷笑了一聲:“什麼事,說吧。”
“mike到a市的時候,已經和我談攏合作條件了,但今天被陸薄言插了一腳,我懷疑mike會回去g市找穆司爵。”
不需要康瑞城說完,許佑寧已經猜到他這通電話的目的了:“你要我也破壞穆司爵和mike的談判?”
“穆司爵在a市有陸薄言,我在g市有你,我們實力相當。”
“你錯了。”許佑寧打斷康瑞城,“就算你和穆司爵實力相當,我也不是陸薄言的對手。還有,經過上次的事情後,穆司爵不會再讓我見mike了,我完不成任務。”
“完不成,還是不想完成?”康瑞城的語氣裡夾了警告,“阿寧,你以前從來不會說這種話。”
“你以前也從來不會叫我出賣自己!”許佑寧第一次反駁她心目中的神,激動到聲音都微微發顫。
康瑞城攥着手機,沉默了良久,聲音裡彷彿有寒芒:“阿寧,你是不是愛上穆司爵了?”
如果不是愛上穆司爵,許佑寧不會這麼抗拒這件事。
她走了一條不純粹的路,感情卻依舊純粹,所以她抗拒別有目的去和穆司爵發生親|密關係。
許佑寧愣了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不要亂猜,我只是恨你。”
“恨我,還是恨你自己?”康瑞城冷冷一笑,“阿寧,你犯了最低級的錯誤。”
“……是嗎?”許佑寧緩緩的問,“犯了這種低級錯誤會怎麼樣?”
“穆司爵是哪種人你比我清楚,你不可能永遠在他身邊僞裝,儘快完成任務回來,否則穆司爵發現你的身份,你又被感情拖累,不會有好結果。”
“最可怕的結果無非就是死。”許佑寧聲音堅決,“現在,我絕對不會回去。”
說完,她掛了電話。
她已經不知道當初跟着康瑞城的決定是對是錯,她需要留在穆司爵身邊。如果哪天她發現她錯了,或許還有機會彌補過失。
康瑞城叫她回去,無非是發現她這個工具雖然依舊鋒利,但已經快要脫離他的掌控了。
如果回去,她才真的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