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川從電梯出來,往前十米就是蕭芸芸的病房,他卻遲遲不敢靠近。
終於,他再不需要想方設法把蕭芸芸攆走,卻開始擔心蕭芸芸想不想看見他。
真是……諷刺。
深夜的走廊安靜幽長,盡頭的窗戶透着清冷的光,沈越川幾乎要在電梯門前站成一尊雕像。
不知道過去多久,“叮——”的一聲,另一個電梯門滑開,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疾步從電梯裡走出來。
沈越川認得他——心外科那個姓徐的醫生,還送過蕭芸芸回家。
提起他的時候,蕭芸芸完全是一個小粉絲。
徐醫生走到蕭芸芸的病房門前,擡起手正要敲門,沈越川厲聲喝住他:“住手。”
徐醫生錯愕的回頭,見是沈越川,突然不那麼意外了,從從容容的說:“沈先生,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醫院?”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沈越川一臉冷冽的走向徐醫生,“你也知道不早了,還來找芸芸,你覺得合適?”
“我承認不太合適,但我很擔心她,想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徐醫生把問題丟回給沈越川,“不過,我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出現,你就適合嗎?”
沈越川冷冷的說:“我是她哥哥,比你適合。”
“……”徐醫生錯愕了一下,“原來林知夏是你女朋友?呵,這麼說來,芸芸變成這樣,有你的一份功勞啊。”
“……”一時間,沈越川無話可說。
就在兩個男人沉默的時候,蕭芸芸的病房內傳來“砰”的一聲——
突如其來的聲音劃破走廊上詭譎的安靜。
徐醫生正要進去看看發生了什麼,就感覺到一陣風從身邊掠過去,他回過神來,沈越川已經急匆匆的推門而入。
真是奇怪,這個男人明明那麼緊張蕭芸芸,可是他爲什麼不幫蕭芸芸,反而任由林知夏把蕭芸芸逼到這個地步?
病房內——
蕭芸芸覺得渴,坐起來想倒水喝,卻忘了右手的傷,端起水壺的時候,手上突然傳來一陣骨碎般的疼痛,她不得已鬆手,水壺就那麼被打翻,滾到地上“砰”的一聲,碎成一片一片。
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還不習慣它竟然使不上力了,就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循聲望過去,竟然是沈越川。
“怎麼了?”
沈越川幾乎是衝進來的,看了眼坐在牀aa上的蕭芸芸,又看了看牀邊的水漬和一地的玻璃碎片,明白過來什麼,終於放緩腳步。
見他就這樣堂而皇之的走進來,蕭芸芸怒了,大聲的質問:“你爲什麼還在這裡?你……”
“徐醫生在外面。”沈越川淡淡的提醒,“你要是想讓他知道一切,可以再大聲點。”
“……”
蕭芸芸本來是氣鼓鼓的,沈越川的話在她身上戳了個洞,她的氣瞬間全泄aa了,只能很不高興的瞪着沈越川。
沈越川擰開一瓶礦泉水,神色自若的遞給蕭芸芸,一臉沒注意到蕭芸芸不開心的表情。
蕭芸芸是真的渴了,可是水壺被她打翻,她的右手又使不上勁,她好像只能喝沈越川遞來的水,儘管她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拒絕。
掙扎一番,蕭芸芸還是接過水喝了幾口,末了把水塞回給沈越川,他蓋上瓶蓋,把剩下的半瓶水放到牀頭櫃上。
這時,房門被敲了一下,是徐醫生。
徐醫生走進來,自然而然的問:“芸芸,感覺怎麼樣?”
“除了不能動,其他的還好。”蕭芸芸看了看徐醫生身上的白大褂,“你今天值夜班啊?”
“是啊。”徐醫生說,“在辦公室裡聽到你的事情,就過來了。你那麼聰明,怎麼會做這麼傻的事?”
蕭芸芸吐了吐舌頭:“只是一時衝動,現在後悔了,可惜沒有後悔藥。不過,還是謝謝你來看我,明天我就轉院了。”
徐醫生意外了一下:“你要轉去哪兒?”
“哪兒都行。”蕭芸芸頓了頓才接着說,“只要不是這兒。”
雖然和蕭芸芸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徐醫生還算了解她,很理解她爲什麼不想待在這個醫院,正想安慰她,沈越川就在這個時候冷不防出聲:
“徐醫生,你該回辦公室了,你的病人比芸芸更需要你。”
徐醫生確實不能久留,被沈越川這麼一打斷,他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說:“那我明天再來看你,你應該不會一大早就轉院。”
蕭芸芸也笑了笑:“好啊,明天見。”
徐醫生離開後,蕭芸芸才察覺室內的氣壓沉得嚇人,同樣嚇人的還有沈越川的臉。
蕭芸芸在心裡冷哼了一聲,無視沈越川難看的臉色,提醒他:“你可以走了。”
沈越川沉聲問:“你跟那個姓徐的很熟?”
“當然熟了!”蕭芸芸奇怪的看着沈越川,“我們一起做過……”
突然,沈越川的臉就像覆了一層厚厚的冰塊,帥氣的五官都僵硬冰冷得嚇人:“你們一起做過什麼!”
他每個字都夾着暴怒的火球,彷彿下一秒就能把這裡點燃。
蕭芸芸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愣的說:“我們一起做過手術啊。他是主刀,我是助手……”
“……”沈越川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一點,“不早了,睡吧。”
蕭芸芸哪裡有什麼睡意,打量了沈越川一圈:“你以爲我跟徐醫生做過什麼?那種事?”
她一個女孩,怎麼能隨隨便便把那幾個字說出口?
沈越川盯着蕭芸芸:“我叫你睡覺。”
“我還叫你出去呢,你倒是走啊!”蕭芸芸越看沈越川越覺得他不對勁,乾脆說,“沈越川,我們把話說清楚。”
沈越川說:“太晚了。”
“確實晚了。”蕭芸芸打斷沈越川,“但再不說就更晚了。”
她漂亮的眸子裡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沈越川彷彿看見向他表白時的蕭芸芸,豁出去不顧一切,只要一個答案。
兩人無聲的對峙了片刻,最終,沈越川敗下陣來,妥協的問:
“你想知道什麼?”
“你爲什麼不肯相信我?”蕭芸芸始終執着在這個問題上,雙眸裡像燃燒着一團火,“你有多愛林知夏,纔會吝嗇到不肯信我半個字?”
“……”
在商場博弈這麼多年,從來只有沈越川把別人逼得節節敗退的份,這是他第一次被逼直視一個人的目光,對方還是蕭芸芸這個小丫頭。
“我不是不相信你。”沈越川說,“我什麼都知道。”
“……”蕭芸芸愣了愣,不可思議的看着沈越川,“那筆錢到底是怎麼跑到我賬戶上的?林知夏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她怎麼有能力僞造一個視頻?”
“視頻是在原先的監控內容上修改出來的。”沈越川說,“鍾家在背後幫了林知夏。還有,林知秋是林知夏的堂姐。”
蕭芸芸纔想起來,前段時間鍾略叫人綁架她,結果失算了,反而把自己綁進了監獄。
鍾家記恨她,知道林知夏有心摸黑她,所以在背後爲林知夏提供資源,再加上林知秋這個銀行內部人員,林知夏就這麼順利的僞造了她存錢的視頻,徹底坐實她私吞家屬紅包的罪名。
蕭芸芸一直都知道視頻是假的,相較之下,她更意外的是另一件事。
她看着沈越川:“所以,一直以來,你什麼都知道。”
沈越川承認:“是。”
瞬間,蕭芸芸怒從心起,可是她行動不便,只能就近抄起身後的枕頭,狠狠的砸向沈越川:
“混蛋!既然你什麼都知道,爲什麼不相信我?爲什麼維護林知夏?還警告我不準傷害她!沈越川,你這麼愛她,她值得嗎?”
枕頭迎面砸來,沈越川任由自己被砸中,最後,潔白的枕頭落在他腳邊。
蕭芸芸如同一隻絕望的小獸,眼睛紅紅的看着沈越川,卻哭不出來。
她曾把沈越川視作希望,固執的認爲沈越川多少有一點了解她,他不會相信林知夏胡編亂造的話。
可是,他明知道林知夏胡編亂造,卻還是相信林知夏。
爲什麼?林知夏哪裡值得他這樣信任?
她跟林知夏比起來,沈越川竟然寧願傷害她?
越想,蕭芸芸的情緒越激動。
她又後悔了,洛小夕說要揍沈越川一頓,她應該同意的。
現在洛小夕不揍沈越川了,她卻想親自動手了。
看蕭芸芸快要喘不過氣的樣子,沈越川說:“我以爲這樣可以讓你死心。”
“放p!”蕭芸芸爆了句粗,“想讓我死心,你爲什麼不用別的手段?你可以跟一個真正的好女孩交往,跟一個單純的女孩結婚,這樣我就會選擇滾蛋,選擇放棄你!可是你跟林知夏這種人在一起,只會讓我生氣,我不是氣自己喜歡你,而是氣你瞎了眼喜歡林知夏那種人!”
相比蕭芸芸,沈越川要平靜得多,他淡淡的說:“你儘早提交留學申請,畢業後,留在美國,或者回澳洲,不要再回a市。”
“……”
他在趕她走。
蕭芸芸突然平靜下來,看着沈越川,眼眶慢慢的越來越紅。
她哽咽着問:“沈越川,你真的不喜歡我嗎,一點都不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