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霓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再也不敢去碰觸那小小軟軟的姑娘。
母女倆之間不過十釐米不到的距離,可蘇霓第一次發現,原來她和這丫頭的心,也可以相隔這麼遠。
僵硬的情緒在蔓延,蘇淼淼瞪着蘇霓,實在無法理解她的欺騙。
可蘇霓心裡卻越發的疼。
“你倆怎麼回事,淼淼到太婆這裡來,你陸叔叔不來就不來,咱們去取了蛋糕,回家裡太婆給你過生日。”
“蘇霓你也是,這麼大的人跟個孩子計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輕斥了幾句,彎腰去抱小姑娘,沒抱起來。
便轉成牽着她的手。
蘇霓愣了愣,也只好跟上。
母女倆本是穿着一模一樣的衣服,同樣好看的白色裙子,外頭披了件薄薄的牛仔外套,腳下的小白鞋款式也極其相似。
走在外頭,自然是惹人注目的。
出去時,正好有人從樓上包廂下來。
瞧見走向停車場的母女倆,有些詫異。
他給陸長銘打過去電話。
會議正好結束,男人腳步迅速,正趕往下一個飯局。
“你在哪呢?”
“公司。”
慕言之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蘇霓和小姑娘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野內,才緩緩地開口,“我在木園。”
“嗯。”
“我看見了蘇霓,帶着你女兒。兩人穿着親子裝呢。”
下一刻,便有照片傳過來。
陸長銘下意識停住腳步,走在他身後的周弋也立刻站穩。
他低着頭,眉眼深沉的瞧不出情緒,被長長的眼睫遮掩住的雙眸裡,正透着些許悸動。
親子裝……
蘇淼淼生日他知道,可這次飯局確實太重要。孩子的生日還有許多許多次,他便也沒放在心上。
如今看來,她還特意穿了這樣的衣服。
或許,不止是一個生日那樣簡單。
“大少,要不還是過去一趟?聽太太剛剛電話的語氣,很重視這刺約會的。”
陸長銘搖頭,將手機收了起來,“不用了。”
現在過去,她也早已離開。
於是提步上了電梯,“跟那邊再確認一遍今晚會出席。他們的票,必須投給我。”
“好的。”
下到負一層,陸長銘坐上後座。
周弋車開的很快,行駛出停車場時候,男人便把窗戶打開,視線朝外頭看去。
漫天霓虹映在漆黑如墨的天幕中,遠處格外璀璨的燈火和人流,隔着橋還能看見的那些繁華景象,在在顯示出河對面的熱鬧。
可他腦海裡,卻只映照着照片裡那一幕。
穿着白色裙子的母女倆,一前一後走在路上。
身前是繁忙的人流,身後卻是他始終不曾移動的目光。
心口忽的暖暖的,彷彿因爲那簡簡單單的一張照片,便已被填滿。
……
深夜。
客廳的時鐘指着十二點的那一刻,蘇霓一直緊繃着的身軀忽的鬆了下來。
連緩緩朝門口再看了一眼,耳朵幾乎也不受控制地仔細聽着樓下聲響。
可整個世界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響。
她坐在沙發上許久,彷彿在享受這樣的寧靜。
終究是沒有出現。
小姑娘回來之後還非要等,可等到夜裡十一點,怎麼也熬不住睡意,才被哄着去睡覺。
到半個小時前,外婆也收拾了乾淨進房間。
可她仍坐在這裡,心裡因爲十二點仍不曾出現的男人而泛着陣陣涼意。
蘇霓很不想去承認,自己現在是在生氣的,憤怒的情緒甚至已經從心口涌起,直到盤旋在頭頂,久久不散。
明明說好不在意的,可不知爲何,他的忽視仍會對她產生這樣大的影響。
本來嘛,兩個離了婚的人,說好要各國各的生活,她如今卻因爲那男人的失約而這樣難受。
又算什麼?
忽的有些煩亂,手指落在抱枕上,用力揉捏起來……
……
也不知過了多久,樓下忽然有了動靜。
蘇霓正在刷牙動作微頓住,整個人連呼吸都安靜靜下來,只靜靜聽着那聲響。
是上樓的腳步聲,很輕、卻急。
二十秒不到的時間。
她靜靜立於原處,直到聽見“叩叩叩”的敲門聲。
蘇霓幾乎是立刻放下牙刷,胡亂抹了一把臉便走出去。
打開門。
那帶着一身寒氣的身影。
“睡了?”
他開口,聲音喑啞,彷彿在喉嚨裡灼燒了許久,帶着強烈的澀意。
隔着昏暗的燈光,蘇霓還能瞧見他光影不明的五官,和那深藏在眼底的晦澀。
他朝她伸出手,繚繞在周身的冷意便隨着這個動作襲來,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蘇霓便往後退了一步。
下意識的動作總帶了些疏離,陸長銘的手臂一時竟也停在了半空,有些僵硬地落在那。
半晌,忽的扯開脣,細細的一抹笑容從他脣角蔓延開,整個人乾脆斜靠在門上。
“生氣了。”
“沒有。”
蘇霓有些不自在地將視線移開,實在不想去看他現在的臉色,好像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好像她現在的心思,他都明瞭似的。
“嗯,沒有。是委屈了。”
他緩緩地開口,言語裡那麼一絲戲謔的意味,可當蘇霓揚起眼灼灼地看向他時,在那雙深黑好看的眼裡,卻只能瞧見認真。
說不出的認真和執着。
在蘇霓打量他的時候,又低頭看了看腕錶,瞧着已然超過了12的指針,說不出的懊惱,“還是沒趕上。”
“她也睡了啊。”
“這麼晚了你說呢。”
蘇霓沒好氣地道,“你當我們母女是你的員工還是合作商,大晚上不睡覺等着你寵幸麼。生日終歸就這麼一天,時間都過來還跑來做什麼。”
哎。
她生氣的時候,總能讓他答不上話。
陸長銘心像,蘇霓這樣的脾性,約莫是真委屈了,她那樣精心準備過的,他卻沒有出現。
着實是負了她一番好意。
“你要知道淼淼有多期待,她足足問了我一晚上陸叔叔什麼時候到,怎麼還不到。你倒好,從頭至尾就沒打算出現過。”
“我去談事了……”
還不是爲了收拾她惹的爛攤子。
陸長銘撫額,可到嘴邊的話卻沒說完,被蘇霓一瞪,乖乖住了嘴,眼裡只還盈着說不出的寵溺意味。
“我沒生氣,就是心裡不舒服。你要沒打算好好當這個爸爸,就不該讓她有期待……”
“那你呢?”
蘇霓微愕,好似沒有明白,蹙着眉看他,“我怎麼。”
“期待。”
你也會麼?
他低低凝着她,黑的發亮的瞳孔被燈光照射出細細的光,比外頭閃爍的霓虹更要醉人。那深濃如墨色的眼裡,彷彿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魔力,吸引着人沉迷其中。
蘇霓心口驀地發暖,沒再說出話。
而下一刻,男人卻再也忍不住,忽的將她拉往懷裡。
天知道他從瞧見她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想抱她,想緊緊的將她揉進身體裡。
蘇霓雙手落在身側,沒有去抱他卻也不曾掙扎,只是任憑他將自己緊摟在懷裡,耳邊貼着他的心跳。格外的沉穩。
似是喝了酒,靠近了時,那身酒味幾乎是立刻撲向她,薰得她似也要跟着醉了。
“一早只知道丫頭要過生日,沒想到你還精心準備過。老二在木園見着了你們,給我拍的照片。你和女兒穿着一樣的衣服。”
“很好看。”
他輕嘆,“我真該動作再快些的。”
早幾分鐘趕過來,便能在十二點之前。
“你這樣的用心,是想告訴我什麼?”
寧靜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本就是深夜,幾乎四下都是安靜的。
蘇霓耳邊最嘈雜的聲音便是他的心跳,其次又是兩人的呼吸。彷彿是被特意加大了馬力,“砰砰砰”的聲音還清晰可聞。
夜晚總有種奇特的魔力,又或許是被他緊緊攬着時,身體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她柔柔開口,“想告訴她,有爸爸了。”
……
陸長銘呼吸一窒。
蘇霓幾乎立刻感受到他僵硬的身軀,就那瞬間,落在她腰際的手又猛地用力,將她攬緊。
耳邊傳來男人灼重的呼吸聲。
她以爲他要說些什麼,可下一刻,那雙厚實溫暖的手卻落在她臉側,而後捧起,輕而細膩地吻了下去。
纏綿輾轉。
兩人的氣息交纏在一起。
他吻得格外認真,脣齒交融時,他口腔裡的酒味便順着爬了過去,薰染得蘇霓彷彿也喝了一杯伏特加,全身發熱。
臉泛紅。
“我們出去。”
陸長銘抓着她往外走,蘇霓全身軟趴趴的,被他一拉便拉了出去。
大門被關上。
她還穿着拖鞋,是連鑰匙也沒有的。
正想着要怎麼再進去時,手腕又是一緊。
陸長銘已經緊緊抱着她往樓下走,趁着暈黃的夜色,偷情似的奔逃到樓下。
車子就停靠在路邊。
蘇霓被他推到副駕駛座上,男人繞過去,“砰”的一下關上門,便又靠了過去。
比先前更要綿長的一個吻。
夜裡安靜,車子裡外都沒有燈,只遠處路燈還留有細細的光,這條路上甚至也不會有人經過。
他將手探入她裙裡,粗礪的指腹緩緩摩挲着……
呼吸越發急促,可車廂內實在狹小,陸長銘身體剛好,便想要嘗試高難度的動作。徑直將座椅放倒,人便壓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