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boss登場

小西門頂着一頭溼漉漉的頭髮面無表情的死死盯着地上的一堆衣物,只是在怎麼瞪視也不可能將那堆衣服變乾淨,他伸出手指拎起雪白的沾染了點點血跡的裡衣,用無比強大的忍耐力將它穿在了身上,而那件緋色的衣裙,他是絕對不會再穿了。

葉孤城的情況比他好了一點,裡面的衣服還算乾淨,至於外面的袍子,他想了想,還是披在了小西門削瘦的肩膀上。

看着對方疑惑的眉眼,他動了動脣,簡短的道:“會着涼。”小西門望着灰撲撲的衣裳沉默不語。

拉起對方的手臂,葉孤城的眉擰得緊緊的,一條細長的口子無比突兀的橫亙在白皙無暇的肌膚上,雖然只是淺淺的一道,卻格外的刺眼。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錦盒,淡淡的藥香飄開,透明的藥膏在傷口上漸漸抹開,感覺到指尖的僵硬,他問:“很疼?”然後俯身,輕輕地吹了吹。

溫熱的氣流吹拂在肌膚上,讓他不自在的抿了抿脣,淡淡的紅暈在白嫩的雙頰上暈染開。

清風悠悠,碧波粼粼。一坐一蹲的兩人靜默無聲,溫馨美好。

狹長的狐狸眼閃閃發光,四隻爪子死死地抓住身下的皮毛,激動的聲音都抖了起來,【哈哈,我就知道,孤男寡男,荒郊野外,溫泉共浴,絕對是培養JQ的最佳場所!】

【我就不信,經過我十多年的努力全方面各種策劃,還擺不平他們,就算真的是兩把筆直筆直的劍也得給我掰歪掉!】

白狼低嗚一聲,幽綠的眸子中泛出一絲憐憫。

“啊切!”小西門忽然打了一個噴嚏,葉孤城緊張得道:“怎麼了?難不成感冒了?”

小西門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

葉孤城微微皺眉,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決定起身幫他擦乾溼漉漉的頭髮。

但還未等他有所行動,就見小西門忽然繃緊了身子,一雙黑眸警惕的望向自己的身後。

葉孤城反應極快,他迅速起身,先是跨前一步與小西門並肩而立,然後才轉身看去。

只是一眼,他心下便咯噔一聲,暗喊不妙。因爲洗澡的緣故,兩人的劍早就解了下來,放在一邊。此刻,一個灰衣的男人毫無預兆的突然出現在潭水邊,好死不死的正站在兩人的長劍旁邊。甚至他的手上正慢悠悠的把玩着小西門那柄玉白色的劍。

失去了從不離手的長劍,兩人的武功可以說是折損了一半,何況對面那人深不可測,他看不透他!

“這劍是誰的?”男人擡眉,輕飄飄的一眼望了過來。

就這簡單的一眼,卻讓兩人呼吸一滯。男人的眼神太過可怕,明明並不如何凌厲,甚至是柔軟的,但卻蘊含着一種深沉的暗色,每個被他瞧見的人,就像是被某種黑暗的東西糾纏夾裹,連呼吸都無法順暢了。

在這無邊的威壓下,莫說開口,便是連動彈一下都十分困難,但小西門硬是咬着牙關,踏前一步道:“是我的!”

男人微微眯眼,聲音輕柔的說道:“‘佛狐’是你什麼人?”

小西門一愣,回道:“不認識。”

“哦?”男人意味不明的低哼一聲,一股危險的氣息從他身上猛然爆發,向着兩個小小的少年毫不留情的碾壓過去。

兩人苦苦支撐,柔軟的小手緊緊地拉住彼此,死都不放!

就在這時,一道白光閃過,身材肥胖的狐狸毫不畏懼的衝着男人張牙舞爪,吱吱直叫。

男人的眼中極快的閃過一抹暗光,灰色的袍袖獵獵鼓舞,整個人幽靈一般憑空消失在原地,只一霎那便出現在白狐的面前,蒼白而瘦弱的手看似緩慢實則異常迅速的向白狐籠去。

嗖的一聲,白色的狐狸以與身材極不相符的速度,箭一般從他掌下躥出,迅速跳上了小西門的肩膀,那樣的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虛影。

男人輕咦一聲,秀氣的臉上罕見的帶上些困惑。顯然怎麼也沒料到,這隻看似笨拙的小東西竟然能躲開他絕對自信的一抓!他眉目微挑,心下難得的生出些趣味。

察覺到男人投過來的眼神,小西門身子一僵,擡袖擋住肩膀上的胖狐狸。黝黑的眼眸無畏的直視對方:“我確實不知道‘佛狐’是誰!這柄玉劍是師父送我的生辰禮物,請將它還給我!”

“你師父麼?”男人略略沉思,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才嘆道:“原來你就是他的那個徒弟啊,天資不錯,難怪他會那般的喜歡。”

聽他語氣似乎與自家師父是舊識,而且關係不錯,小西門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還好不是敵人!

可是,顯然他的結論下得太早了,只見對方右臂輕舉,反手之間那柄看似古拙實則無堅不摧的寶劍被捏成無數碎塊,在孩子怔愣的眼神下化爲粉末,飛揚在風中。

做出這樣暴力的行爲,男人依舊溫溫柔柔,和和氣氣,連眼角都沒有動上絲毫,然後就這麼揮一揮衣袖,施施然的走掉了。

細長的眼眸微微眯起,白狐伸舌安慰的舔了舔小孩白嫩的臉頰,然後突然躥起,向着男人消失的方向疾閃而去。

“阿雪?!”葉孤城擔憂的喚了一聲,雙手握住對方攥得緊緊的小拳頭。

小西門面無表情,一雙眼眸黑亮之極!帶着一往無前的決絕和殺意。

“我會殺了他!總有一天我定會殺了他!”

小樹林中,男人不疾不徐的緩慢而行,衣帶當風,袍袖鼓舞。

忽然他停了下來,秀氣而朦朧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前方,隱約間帶着些許癡意。

白衣的男人環抱雙臂,懶懶散散的斜倚在身後的樹幹上。眼簾微垂,嘴角微翹,左頰一個小小的酒窩,更是讓他十成的英俊中添了一份親切可愛。

“凌霄.......”他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似的,帶着纏綿。

但凌霄卻彷彿沒有聽到,他揮着手腕,笑意淺淺,“好久不見,言教主!”

“一年六個月又四天。”男人小心翼翼的垂下眼簾,緊翹的睫毛蝶翼般輕輕抖動,“這次若不是因爲你徒弟,恐怕你現在也不會出現在我面前吧。”

凌霄站直了身體,嘴角依舊上翹:“你不該毀了阿雪的劍的,那是他八歲的時候我送給他的禮物,他一直很喜歡。”

男人猛然擡頭,上挑的眼角微微泛紅,聲音又輕又柔卻是壓抑之極,“我也——很喜歡啊,當初我曾不止一次的向你討要過,你都沒有答應,卻轉手送給了一個小鬼,他當真這麼重要?比我都重要?”

他的脣微微嘟起,話語中透着滿滿的委屈,似在同他撒嬌一般。

這樣的舉動由一個成年男人做來不免有點詭異,但放在對方身上卻絲毫不顯違和,或許是因爲他的面容太過文秀,膚色太過蒼白,那雙微微泛紅的眼角更是讓人心生憐惜。

但唯一在場的人卻顯然不這樣覺得,英俊的面容沒有絲毫變化,輕輕淺淺的笑就像一張面具似的,牢牢地掛在他的臉上,細長的眼眸深不可測,不露絲毫情緒,“一個孩子而已,教主何必與他計較。況且教主身份尊貴,教中珍寶無數,區區一柄玉劍,哪能入得了教主法眼?!”

“可我偏偏就瞧上了,只要我瞧上的就是最好的。”男人意有所指。

凌霄自然聽懂了他的意思,一年半未見,這人還是這麼的固執!臉上笑顏漸淡,他不喜不怒的道:“言教主厚愛,只是在下——”聲音頓停,出口的話語被募然放大的容顏打斷,緊翹的睫毛又密又軟,比女子還要纖長,輕輕一眨,掃過他的臉龐,泛起陣陣麻癢。

淡色的脣瓣不厚不薄,是適合親吻的脣,卻淺淡的不見絲毫血色。雙頰微凹,肌膚蒼白,瘦弱的只剩一截尖細的下巴。

溫熱的氣流噴灑在他臉上,凌霄呼吸一滯,帶着些微希翼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可是你爲什麼要出現呢?爲什麼要追上來?爲什麼願意出現在我面前?”

凌霄後退一步,面色漸冷,他道:“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你心魔已深,若再執着下去的話,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徹底落入魔道了。”

男人毫不在意的笑着,道:“既然擔心我,那就跟我在一起吧,只要你在我身邊,我永遠都不會入魔的。”

凌霄靜靜的看着他,漆黑的眼中無喜無怒,無愛無恨,淡漠而又慈悲,那是屬於神佛的眼神!

男人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面容扭曲,蒼白而消瘦的手指輕輕地撫上他的眼角眉梢,顫抖的聲音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說道:“又是這樣的眼神!我痛恨這樣的眼神!高高在上,悲天憫人,將世間的一切視爲螻蟻,無論我怎麼努力怎麼掙扎都不能在這雙眼睛裡留下絲毫痕跡!”

“你知道嗎?我真想將它們挖出來,這樣你就不能用這種眼神瞧我了,好像我跟一朵花一棵樹沒有半點區別一樣,我的情感,我的掙扎,我對你的愛慕與痛恨就像路邊的雜草一般不值得你看上一眼。”

說着,就像是要驗證自己的話一般,纖長的手指深深的掐進他的眉眼。

凌霄吃痛的皺了皺眉,然後他拍開他的雙手,身形一閃脫離他的掌控,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男人自然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意思,他沒有生氣,反而輕笑出聲:“凌霄,你記着,無論我是瘋子還是入魔,都是給你逼的,都是給你逼的......”

他轉身離開,灰袍獵獵飛舞,纖細的腰肢彷彿風一吹,就會折斷一般。

凌霄抿脣,垂眸掐算,未來一片混沌黑暗,他依舊什麼也算不出來。

越是與自己切身相關,越是什麼也算不到,他知道,短短的十年時間,他已經在這個世界越陷越深。

這是一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