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萬梅山莊

保縣山的事情並沒有浪費凌霄多少時間,甚至都不用他親自動手,只需一張留言和一柄插在縣令牀頭的匕首就能輕易搞定。

果然,不處半月,無數官兵包圍了保縣山,刀兵相見,廝殺對砍中,數不清的匪徒人頭落地,血流成河,風景奇秀的保縣山成了人間地獄,無數亡魂在夜間嘶吼。

也幸虧寨子裡不久前曾有過一次內亂,內鬥之後整個寨子的實力大減,還沒恢復過來,這讓官兵們的圍剿順利很多,否則,面對這羣不畏生死的亡命之徒,哪怕官兵人數再多,也還是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的,這也是歷任官員都不願管這事的原因之一。

可惜,這位的縣令碰到了凌霄,面對□□裸的生命威脅,一切都是浮雲,官帽再重要,也比不上腦子!畢竟人的性命只有一條,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此刻,那位戰戰兢兢膽小如鼠連睡覺都提心吊膽的縣令可能怎麼也沒想到,這次的剿匪行動竟會成爲他日後升官的功勳,那位當了十多年七品官恁是沒挪過一步的縣令終於在他晚年獲得了向上爬的機會,真是可喜可賀!

所以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不到最後關頭,誰也不知道人生的際遇究竟是怎麼樣的。

一個多月之後,白雲城來人將葉孤城接了回去,離別的時候小西門很是不捨,葉孤城也有點難過,他再三保證一定會給他寫信,還讓凌霄承諾一定要帶小阿雪去白雲城看他,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凌霄的承諾自然是騙他的,對於一隻狐狸來說,撒謊騙人是在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當然,他不願帶阿雪去白雲城也是有原因的,葉奉道雖然被他糊弄——不,也不能說是糊弄,畢竟他從未說過阿雪是個女孩子,但爲免生出事端,他從來沒想過要讓他見到阿雪。至於葉孤城,他也早給他下過暗示,在他父親面前,他絕對不會將阿雪是個男孩這樣的事情說出口的。

反正葉奉道的壽命不長,也沒幾年好活了,他做不成棒打鴛鴦的那根棒槌的,他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相比於他,他更加擔心的反而是另一位父親。

在送走葉孤城之後,師徒兩個就搬家了。

新家是一座很大很漂亮的莊園,名叫萬梅山莊,裡面也確實如名字一般,種滿了萬千梅樹。

此時已經深秋了,落葉飄零,梅樹上光禿禿的,扭曲的枝丫張牙舞爪的伸向天際。幸好現在是大白天,如果是在夜晚的話,冷不丁的看到這番景象的話定要嚇一跳的。

凌霄牽着小西門,指着面前這堪稱宏偉的一幕,道:“這是我提前送你的生辰禮物,喜歡嗎?”

小西門先是點頭,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面色有些暗淡。

凌霄半蹲下身子,問道:“怎麼啦?不開心?”

小西門伸出雙臂,攬住他的脖頸,這樣小孩子般撒嬌的動作在他慢慢長大的現在已經很少做了,而這偶爾的一次凌霄還是很受用的,他也願意縱容着他。

他長臂一展,稍稍用力,右手託着他的屁股將孩子嬌軟的身子整個兒的抱在懷中。

凌霄輕輕拍打着他的背脊,就像撫摸一隻溫順的貓,脣角含笑道:“有什麼事情跟師父說說,師父幫你!”

小西門窩在他頸間,語氣低沉的說道:“我在想,要是小胖子和婆婆能和我們一起住在這裡就好了。”

原來他還在記掛着他們嗎?不得不說凌霄是有些驚訝的,無論是各種影視書籍中的劍神,還是玉羅剎遺傳給他的冷酷,讓他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重情之人。

只是一個童年玩伴而已,他以爲他很快就能忘記的。

或許自己對他的認知稍稍有所偏差?如果他無情的話面對總是麻煩纏身的陸小鳳,他不會一次又一次的出手相幫;如果他無情的話,他不會喜歡上孫秀青,更不會爲了她延遲決戰之日。

他差點忘了,他被人成爲劍神,卻到底不是真正的神,與自己是不同的,仙者慈悲而冷漠,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而他卻是做不到的,成神後的他尚且不能做到,何況是未曾長大的現在!

他雖是自己一手養大的,但與他卻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活了千萬年,他雖然總是酒窩淺淺笑得親和,但自己的那顆心究竟有多冷他自己是清楚地。可這個孩子卻與他全然相反,哪怕表面再冷酷眼神再可怕,他的心總是熱的,或許並非多麼炙熱,但對於自己認可的人,他絕對是放在羽翼下保護着的。

凌霄抱着他,坐到梅樹下的石凳上,想了片刻方纔慢吞吞的說道:“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既定的命運,誰也無法改變,寶兒他只是走上了屬於自己的那條命運而已,日後無論是悲是喜是劫難還是其它都必須由他一人承擔,誰也幫不了他。”

小西門挪了挪身子,悶悶的哼了一聲:“我纔不信命!”

凌霄挑了挑眉:“哦?!”

小西門揚着下巴,“命運是由自己掌握的!等我長大了,定要成爲世上最強的人,我要誰也奈何不得我,就算是所謂的命運也不行!”

不愧是未來的劍神啊!凌霄捏着他的下巴笑眯眯的說道:“師父等着那一天!”

小西門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時,秋風拂面,巨大的白影向着小西門直撲而來,眼見嬌小的身子就要遭到泰山壓頂般的慘狀,一根手指輕飄飄的將迎面撲來的白狼擋在一臂之外。

纖長的食指指甲修剪整齊,瑩潤白皙,輕輕的抵在它的額頭,卻讓這隻兇猛的野獸再不敢前進一步。

白狼低低的嗚咽了一聲,毛茸茸的腦袋往前湊了湊,親暱的蹭着小孩軟軟的身子。

小西門從凌霄膝蓋上爬了下來,小手拍了拍白狼尖尖的耳朵。白狼伸舌,舔了舔對方的小手,然後後腿蜷起,屁股着地,整個身子坐得筆直。

小西門滿意的點了點頭,黑亮的眼眸擡起,向那個與白狼一同出現的女子看去。

那是一個紅梅一般的女子!

入目的是一片火紅,火紅的紗衣,火紅的裙襬,秀髮輕挽,斜插一支梅花樣式的紅玉髮簪。

她有着梅一般的冷傲,火一般的炙熱,兩種矛盾的氣質在他身上卻得到了最完美的融合!

等她走過來的時候,一種淡雅的梅香也一同飄散了過來。

“這位就是小公子麼?”她笑,低沉的聲音並不特別嬌軟,而是帶着些微的沙啞,“我叫寒疏影,你可以叫我阿寒,也可以喊我疏影。”

“疏影?”小西門疑惑的看向自家師父。

凌霄起身,走過來牽着他的手道:“疏影是我請來照顧你的生活起居的,也是萬梅山莊的管家,以後我不在你有事可以找她。”

小西門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良久才乖巧的點了點頭。

就這樣,小西門的生命中又多了一個女人,雖然這個女人名義上只是他的管家和侍女,但她所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一個姐姐或者是母親,是永遠包容照顧他的存在。

冬天的時候,山莊裡的梅花都開了。

紅紅白白的梅花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邊際,那樣的景象可稱得上是氣象萬千了。

饒是小西門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依舊被震撼的不輕,但這樣的景緻他卻是極爲喜歡的,也是從那一天開始,他喜歡上了梅花。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一個長長的錦盒和一封信被人送到了萬梅山莊。

小西門窩在白狼暖烘烘的肚皮間笑得開懷。

手中的信並不是很長,短短兩頁紙而已,本來葉孤城就不是多話的人,信中只簡單的說了一下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些許瑣事以及這幾個月來對劍道的參悟,最後又寥寥幾筆介紹了一下自己送給他的禮物。

烏鞘長劍,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淨重七斤十三兩。剛一出鞘,一股森林的寒氣撲面而來。

這是一柄真正的劍!

外形古樸,並無花俏,卻讓他非常喜歡。

長劍的重量對於他而言有些沉重,抱在懷中比他的個子低不了多少,但是他相信,用不了幾年,等他再長大一些,他就能成爲它真正的主人。

風聲呼嘯,窗外的雪花飄飄灑灑,堆滿枝頭,屋中的光線漸漸暗沉下來,唯有燃燒的炭火發出紫紅的光暈。

白狼安靜的趴在地毯上,一動不動,背脊微微拱起,保護性的環住懷中沉沉睡去的孩子。

忽然,白狼猛然擡頭,一雙綠幽幽的眸子警惕的看着推門走來的人,雪白的獠牙微微齜起,喉中發出威脅的低吼。

【安靜!】一聲不輕不重的低喝在它腦中猛然炸響,驚得它差點一下子跳了起來,卻在察覺到懷中孩子安穩的呼吸後硬生生的安耐住,只一雙幽綠的眼眸驚疑不定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寒疏影從牀榻上取來一條毛茸茸的毯子,輕輕地蓋在熟睡的孩子身上。

在看到他懷中抱着的烏鞘長劍時,她好笑的勾起脣角,想了想,也就隨他去了。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她可是非常清楚這位小公子對劍的執着的。

火紅的裙襬拖過地面,女子臨走前拍了拍白狼的腦袋,囑咐道:【乖一點,照顧好他!】

白狼低下了腦袋,可憐兮兮的嗷嗚了一聲。

室外大雪紛飛,室內溫暖靜謐,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