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海水波濤陣陣, 一望無際,在金色的陽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西門吹雪負手立在船頭,迎面撲來的海風帶着海水特有的鹹腥味, 將他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
時隔多年, 再次登上前往白雲城的客船, 他的心情已經截然不同, 上一次來是痛苦中帶着微微的希望, 而這次卻是破釜沉舟的決斷,只爲徹底的解脫。
遠處幾隻海鳥貼着海面滑翔而過,耳邊是海浪翻滾的聲音, 他的心漸漸平靜下來,無波無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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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孤城持劍而立, 站在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頭, 初起的秋風撩起他的髮絲, 衣襬,讓他看上去宛如降世的謫仙。
時間漸漸流逝, 也不知他到底站了多久,終於,官道的盡頭慢慢的出現黑色的影子。
長長的隊伍馬蹄聲聲,兵甲森然,紀律嚴明, 這顯然是一個訓練有素的軍隊, 而且每個人身上都帶着一股嗜血煞氣, 這支隊伍是真正殺過人見過血的百戰之師。
足有百人的隊伍中間, 是一輛被保護的很好的奢華馬車, 而裡面坐着的,正是他今日的目標。
轟隆隆!巨大的爆炸聲傳來, 馬聲嘶鳴,煙塵滾滾,整個隊伍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混亂起來。
而就在這時,無數黑衣人手持利刃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見人就殺,一時間,鮮血染紅了天地。
到底是血海里撕殺出來的鐵血之軍,即使被人殺了個措手不及,卻很快的就反應了過來,結陣對敵,將馬車牢牢的護衛起來。
兩方的戰鬥越來越白熱化,地上已經躺了無數的屍體,有穿着鐵甲的士兵的,也有黑衣人的。血流成河。
葉孤城靜靜的站在山頭,對於下面那無比慘烈的情景,竟是無動於衷,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忽然,馬車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在一片廝殺之中,這點聲音應該是很小的,小的根本不會被人注意到,可不知道爲什麼,在場所有人竟被這不大的一點聲音吸引住了,紛紛向這邊望來。
一個錦衣華服的男人慢慢從車內走了出來,他看上去並不很大,最多二十三四歲的樣子,面貌俊朗,貴氣逼人,面對眼前這血腥的一幕沒有絲毫害怕,嘴角含着一絲微笑。
他手拿一柄描金摺扇,站在車轅上,眉眼一掃,誰也沒看,而是徑直落在不遠處的小山頭,磁性悅耳的聲音遠遠傳播開去,“閣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相見!”
隨着他的話音剛落,一道白影縱身而來。
葉孤城容顏冷肅,一雙琥珀色的眼眸亮如寒星。
他的皮膚很白,卻不是病態的蒼白,而是一種白玉般晶瑩澤潤的顏色。他漆黑的頭髮上,戴着頂檀香木座的珠冠,身上的衣服也潔白如雪。
明明是修羅般的地獄之景,但他落下的時候,就像君王登臨九重,又像是天外的飛仙足踏白雲降臨人間。
宮九的眼睛亮了,他摺扇一開遮住嘴角,“一劍西來,天外飛仙!你是白雲城主葉孤城!”
葉孤城沒有否認,沒有否認即是承認,他也不屑去否認!
宮九自然清楚,他問道:“我與白雲城素無冤仇,城主爲何攔我去路?”
他淡淡道:“前路艱難,兇險莫測,太平王世子還是往回走的好。”
宮九的眼睛微微上挑,恍惚一看竟有些嫵媚,他喃喃道:“是了,差點忘了,你可是南王世子的老師,有充足的理由攔我呢!”
不過,他一揮衣袖,輕笑道:“你就有把握一定能攔住我?”
葉孤城拔劍,“攔不攔得住,也要試過才知道。”
下一刻,兩道身影已經縱身飛躍,撞在一起。兩人的動作太快了,快得只在空中留下白色的殘影。
“啪!”描金的摺扇被絞成碎末,狹長的劍刃擦着宮九的臉飛過,在那張俊朗的臉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
緊緊的盯着對面的男人,宮九伸出拇指沿着傷口緩緩劃過,然後將沾着血液的指尖送到脣邊輕輕的舔了一下。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帶着淡淡的猩紅,脣角露出一個極度興奮的笑。
等他再次攻向葉孤城的時候,他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柄劍,一柄輕薄雪亮的狹長軟劍。
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發亮,他知道宮九武力高強,卻沒想到對方竟也是用劍的,這樣一來,就更好了!
宮九的劍法很好,並不比他差上多少,輕靈詭密,變幻多端,走的是奇詭的路子。
只是漸漸的他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長劍繞開對方的攻擊,直劈而下,宮九詭異的一扭,避開刺向要害的一劍,卻在身上留下一道滲血的傷口。一次兩次還有理由,但五次六次,八次九次呢?甚至到了後來,對方几乎是明目張膽的往他劍上撲了——當然是避過要害的。
隨着身上的傷口漸漸增多,對方的臉上卻絲毫看不出疼痛的痕跡,反而透着股反常的興奮。雙頰泛着詭異的紅暈。
葉孤城就是再遲鈍,也隱約的明白了什麼了,他有些反胃,繼而便是憤怒,這樣的人怎配用劍!
長劍高高舉起,在夕陽之下折射出雪亮的光芒。葉孤城背脊挺直,袍袖鼓舞,整個人和劍已經融爲一體。
劍聲長嘯!璀璨奪目,不可逼視!
那一劍的光華破開混沌,照亮了整個天地!
劍是好劍!人是飛仙!
宮九死死的咬着嘴脣,俊朗的臉扭曲成猙獰的弧度,那雙眼睛更亮了,透着紅光。
兩道白影閃電般的交錯而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四周一片安靜!在場已經死的差不多,僅剩的幾個黑衣人和鐵甲士兵,紛紛下意識的摒住了呼吸。
葉孤城握劍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很快就穩住了,除了他自己沒有人察覺到,右肋之間一點點的血色漸漸蔓延開來,襯着雪白的衣衫更顯刺目。
“哈哈哈哈!”宮九仰天長笑,“痛快!真是痛快!不愧是南海羣劍之首!”
啪的一聲,軟劍掉落,他身子一軟,已經倒在了地上,僅剩的幾個士兵趕緊圍了上去。
宮九傷得很重,他能感覺到自己連動一下都困難無比,可他臉上卻沒有絲毫重傷之人的虛弱,反而透着股酡紅,那是一種興奮到極致的神情。
他死死的盯着那個漸漸遠去的人,笑得猖狂而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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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唐穆慵慵懶懶的躺在榻上,深深的嘆了口氣,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讓人昏昏欲睡。
可他現在卻睡不着,西門吹雪已經離開山莊有十天了,這十天以來他吃好喝好睡好,再也沒人在他後面逼着他練劍了,本該舒了口氣的,可他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他想他了!好吧,一個男人說這句話的確很矯情,比女子還要扭捏,可他確實渾身不得勁。
他不是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了,情愛一事早已看的透徹,自身更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主兒,哪知一朝情陷,竟也嚐到了思念一個人的滋味,這樣的經歷還真是新鮮。
翻了個身,他念頭一轉,又想到了早上剛剛收到的飛鴿傳書。
信件是由緋姬親自寄來的,言曰近日羅剎教風波不斷,教主似有大動作。
他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趕緊回去,就算出了事也能有個準備,而不是身在中原鞭長莫及。可他卻又有些不捨,至少在西門吹雪回來之前他是絕對捨不得走的。
想到這裡,他再次嘆了口氣,情之一字當真害人不淺,明明知道自己經營多年的勢力很可能會一不小心土崩瓦解,卻偏偏捨不得離開,甚至覺得只要能與西門在一起,哪怕是捨棄了魔教少教主的身份,也是甘之如飴的!
當真是魔障了!他拍了拍額頭,微微挑起脣角。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白光閃過,他輕咦一聲,一臉興趣的看着那隻白白胖胖的絨毛狐狸。
這是西門非常寵愛的一隻狐狸,他見過好幾次,但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它不太喜歡他。
白狐優雅的蹲坐在窗臺上,一雙黑眸像是最好的寶石,泛着光澤,小小的尖耳朵一抖一抖的,看上去極爲可愛。
唐穆坐起身子,手一伸想要將它撈進懷中。嗖的一聲,白狐從他手下穿過,跳下窗臺。他一驚,趴在窗沿上往外看。
空空蕩蕩的迴廊上,白狐慢條斯理的往前跺了幾步,然後回過頭來朝他低叫了一聲。
唐穆驚訝,眉眼一挑,它這是讓自己跟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