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多了，阿姨說不打擾你的工作和生活，一定言而有信，”程鳶猶豫一會兒，決定說出實話，“領導，巧克力我給姜一欣了，粥是她給我的，這原本是她值班的晚餐。”
這個答案比陸霆川臆測的還要震驚。
陸霆川拿着勺子的手僵住，這出乎意料的答案將粥的香甜衝的七零八落。
“領導？”
程鳶小聲呼喚。
陸霆川猛然從神惘中驚醒，“嗯？”
程鳶小心觀察陸霆川的臉色，“你不會怪我擅自接受她的東西吧？”
“不會。”
陸霆川嘴上說着不介意，卻放下了手裡的打包盒。
程鳶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事了，陸霆川似乎並沒有領她的好意。
程鳶急了，“我只是不想你餓着肚子，還有，你不能吃涼的，所以我才…………”
“我知道。”陸霆川打斷程鳶，“我沒怪你。”
“那你爲什麼……爲什麼突然不吃了？”
陸霆川看着程鳶焦急又單純的眼神，他微微嘆口氣，“有些事，一兩句話說不清。一些讓人不舒服的情緒到了，吃什麼都難以下嚥，有時候這種情緒不一定是厭惡，只是讓人適應不了，你懂嗎？”
程鳶搖頭，“我不懂。”
陸霆川看她乖巧地坐姿，小臉皺巴巴的，像傷心更像疑惑，可愛的緊。
程鳶簡單直接，不喜歡複雜和彎彎繞繞，有話直說，會把所有情緒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特別好懂。
陸霆川很喜歡和她待在一起，因爲有趣又能放鬆。
“不懂也沒關係，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和家裡人的關係不可能修復到親密無間，但你也不用因此有負擔。她們既然喜歡你，你也喜歡和她們走得近，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程鳶點頭，“這我聽懂了，你是不介意我和姜一欣往來了。領導，謝謝你讓我認識這麼有愛的一家人。”
陸霆川抿脣微笑，深深地望着程鳶。
畢業典禮開始。
東江大學的書記蒞臨，先代表學校進行講話，之後是姚復光，作爲院長進行發言，再之後是姚復升。
典禮專門在一衆院級和校級領導身後劃了一片區域，專給研究生導師留的，序號也按照學生的學號對應，有序出場，給學生撥穗。
程鳶只能坐在靠後的觀衆席，冷眼旁觀這一切。
忽然身旁有人入座，程鳶偏頭，滿臉驚異：“羅師兄？你下午不忙？”
“古岱畢業，怎麼着都得過來看看。”
是啊，知羅莫若岱，知岱莫若羅。
古岱和羅宇生共事這麼久，怎麼可能沒感情？
程鳶：“古岱走了，但和你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羅宇生：“不管怎麼樣，恭喜他吧，終於博士畢業了。”
“他畢業後，基本就能正式入職東大一院了吧？”程鳶其實有幾分不確定。
畢竟古岱只是一個剛畢業的博士，按照東大一院心外科醫生的入職要求，還差得遠。
不過古岱是自己醫院本土培養出來的，先天有優勢。
“他？你不用擔心，古岱後天硬着呢。”羅宇生言語之間帶着一絲不屑，“能留在心外當大夫，誰沒有點背景？這麼香的缺兒，哪個不是想擠破頭進來？”
話鋒一轉，羅宇生斜眼瞧程鳶，“你不都能找上姚主任？”
程鳶咋舌，她的確在入職時“不擇手段”。
她也承認說：“沒人會拒絕一份各方面都讓人心滿意足的工作。”
“古岱比你狠，他可是一入學就抱緊了醫院最粗的大腿。”
程鳶不解，疑惑的看着羅宇生。
羅宇生指了指臺上已經開始進行的撥穗儀式，“自己看吧。”
臺上，古岱第一個上場，他一身黑色的學士袍，寬大的袍子讓原本人高馬大的他更顯壯碩。
方帽子上的黃色墜穗垂在右側，不知是帽子小了還是他頭太大，戴上方帽的他總感覺有點滑稽。
主持人宣佈邀請古岱的導師上場給他撥穗，結果姚復光從舞臺另一邊上場 身上是紅領的導師專屬學士袍。
姚復光慈眉善目，臺下一片熱烈的掌聲，他擺手微笑着和臺下打招呼互動。
走到古岱面前，兩人相對而立，主持人宣佈撥穗開始，姚復光擡手將古岱帽子右邊的穗子撥到左邊。
場下又是一片熱烈的掌聲。
接着司儀帶着畢業證和學位證上場，姚復光接過，將畢業證和學位證頒發給古岱。
整個過程，古岱都帶着禮貌的微笑，客氣又疏離。
完全不像導師和學生應有的樣子。
兩人並肩站在一起拍照，臺下閃光燈閃爍，古岱的笑容禮貌又憨厚。
似乎還有點無所適從。
正式的合照拍完，臺下照相的工作人員說，“再近點，表現得再親密一點。”
這些非正式照片，到時候要上東大一院和東江大學的官方新聞，用於姚復光的招生和宣傳。
古岱從入學開始，就沒見過幾次姚復光，更別說和姚復光表現的親密無間。
他身體裡莫名長出抗拒因子，連笑容都跟着一起僵硬。
姚復光卻沒有和古岱表現出生分，反倒熱情的攬過古岱的肩膀，搭着古岱的肩膀拍了一張“親密無間”的照片。
作爲院長的研究生，古岱第一個上場，有專門的攝影師給拍照，有院長親自給撥穗，博士幾年生涯的榮光，都彙集在此刻。
古岱也不負衆望，因爲畢業論文以及博士期間的優秀科研經歷，作爲優秀博士研究生代表所有研究生講話。
在別人眼中，這是優秀者的互相成就。
程鳶看在眼裡，心裡卻長了跟刺，扎得有點疼。
古岱博士期間所有的論文，所有的科研成果，包括他的那篇優秀博士論文，都是陸霆川手把手帶出來的，是陸霆川的心血。
而在撥穗儀式的這一刻，因爲姚復光是古岱名正言順的導師，古岱所有優秀的成就，成了貼在姚復光臉上的金子。
此刻，禮堂大廳內燈光璀璨，閃耀的光芒映在姚復光的臉上，散射出油膩的容光。
程鳶回神，目光不自覺往自己前幾排的座位望去。
透過層層疊疊的座椅，她只能看到某人挺拔的背影。
他，這一刻，一定很難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