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死不瞑目尹禮亡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狗雜種!”尹禮雙眸泣血,面上混雜了汗水和淚花,肌肉繃得緊緊的,咬實牙關,忍受着大腿處傳來的劇痛。
猛扯了幾下的昌豨感到尹禮手上的力量越來越大,手中的宣花斧頭已被他牢牢捉住,緊急間一下子抽出挎在腰間的佩刀,刀光登時大現,在陽光下發出閃閃光芒,那是死亡的色彩。
從腰間抽出佩刀的昌豨更不打話,掄圓了便望側轉身體的尹禮心窩捅將過去。
“啊!”一聲慘叫,尹禮的心窩並沒有被腰刀插入,被腰刀插入心窩的人卻是那個趕車的漢子尹同。
原來尹同見到情勢危急,雖已嚇得面如土色,但見到昌豨非置尹禮於死地不可的架勢,心內的怒火即時燃燒起來,早已蓋過了心中的膽怯,從馬車上飛身撲向昌豨,卻正在這個瞬間爲尹禮擋住了捅向他心窩的腰刀。
陽光直直射向一柄刀,這柄刀深深地插入尹同的心窩,只剩下刀柄,刀鋒穿過了尹同的身體在陽光下發出閃閃光芒。尹同雙目圓睜,但身體已然發軟,頹然癱軟在血紅血紅的馬車上,原來最終陪伴他的不是故鄉的牛羊豬狗,竟然就是血紅血紅的鮮血。
“啊!”尹禮雙眸似是射出兩道電光一般直逼昌豨雙目,那雙眼睛似是在訴說着無盡的悽苦和無限的悲哀。
看到尹禮雙目深深嵌入的悲傷,昌豨嚇了一跳,狂亂的心開始有了一點害怕,雙手無措地鬆開腰刀,整個人愣在當場。畢竟是多年的兄弟,人皆有情,望着尹禮的雙目,昌豨突然想起了許多畫面,那些同生共死征戰沙場的日子,那大碗酒大塊肉分金秤銀的歲月,還有那共同進退的片斷,他又怎能忘懷?
“啊!呀!昌霸,汝,汝就這麼恨我麼!我,我,我有做過什麼對不住你的事情麼!爲何非要置我於死地!”尹禮咬緊牙關怒喝過來,聲音嘶啞,聲嘶力竭。
“大,大哥,你,你沒有做過什麼對不住我的事情!只是,只是,你要,要死!只有你死,我才能獨佔寶藏,纔不會有人知道!”昌豨攤開雙手舉在胸前,也咬牙切齒說道,雙目又現出剛纔如惡狼一般的神色,說完話後身形一動,雙手向前撲去。
“啊!”
緊接着,便聽得一聲慘叫在荒野內響起,聲音悽慘而無助,響徹曠野,只十數秒後聲音便消失在茫茫曠野之中,只有土丘頂上有限的幾根野草在風中輕搖,似是對慘叫聲的呼應。
陽光定格住整個畫面,畫面中坐在馬車上的那個清瘦漢子的身體被一支長槍穿過,形同一根被竹籤穿過的臘腸,槍尖在身體外尤自滴着血,槍的另一頭緊緊的捉在一個頂盔貫甲的人雙手裡面,馬車上還平躺着一個漢子,這個漢子已不能稱作漢子,只能稱作一具屍體。
“汝...汝怎麼下得了手?”尹禮的聲音是從喉頭深處迸發出來的。
“人不爲已,天誅地滅!”昌豨狂嚎起來,雙眼內閃出野獸一般的光芒。
尹禮雙手無力地握着長槍,雙目怒視昌豨,血從嘴巴里面不斷溢出,血流如注直至斷氣。
“大哥,汝莫怪兄弟,這個亂世就是這樣的,是人食人的世界,不是汝殺我,就是我殺汝,每年的今日我便會多燒紙錢給汝,下世我們再續兄弟緣吧!”昌豨冷冷地盯着尹禮那雙死不瞑目的雙眸,平靜地道。
風又再次颳起,陽光射向馬車和馬車上的屍體,尹禮的身體已然偏倒在馬車上,長槍仍然插在他的身體上,那柄長槍正是他多年征戰皆帶在身邊的武器,如今這柄本應插入敵人身體的武器卻插入了自己的身體內,而插入他身體的人正是他在這亂世中最爲親密的兄弟,那支插入尹禮身體的長槍在此時已不像一支長槍,分明代表了一種諷刺,諷刺他們的兄弟情,赤裸裸地將他們的友誼撕裂於荒野之中。
殘酷之情溢於言表,昌豨根本就不能算是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一隻野獸,一隻在亂世中爲了利益、生存而撕咬的野獸。
寂寥的天空上陽光普照萬物,偶爾會飄來幾片白雲,一切終將逝去,只剩下孤獨的陽光和孤獨的心。
話說呂布一人一騎直奔芒碭山而來,穿過鄄城,繞過祁鄉便來到芒碭山地界。
芒碭山是位於河南省永州市的一座山羣,又有“仙女峰”之稱,綿延十數平方公里,是豫東平原上唯一的山羣,平地突起,雖不高峻,然孤峰鶴立,尤顯峭拔,是進入中原的天然屏障,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
赤兔嘶風而動,呂布急急而行,馬蹄於狹窄的山路間踏土飛沙,有如騰雲駕霧一般,只見到一團紅影于山間掠過。繞過數十處山坳,漸繞過芒山鎮,卻感覺肚中發出咕咕之聲,望了望天,已是日入時分,西邊紅霞遍天,心道:哎呀,已到晚飯時分,不知何處有東西可以填肚?
當下呂布便一勒赤兔,將速度放緩,望芒山鎮方向奔去,沿途道路逐漸開闊,兩旁現出稀稀落落的民居,呂布見到路邊有一間攤檔,桌子、凳子佔據了半邊馬路,有數個路人就在路邊吃喝,一支彩旗於風中飄飛,上書:老湯五香滷羊頭、酇城五香糟鯉魚、任湖香汁狗肉、大塊燒羊肉。
見到飄飛的彩旗上的菜名,引得呂布口水直流,停下馬來便在路邊擺着的桌椅處落座,呼店家過來。
“客官,吃點什麼呢?”店小二是一個矮小精幹的年輕人,一條毛巾搭在肩膀上,圓臉上卻長着一雙小眼,殷勤地對着呂布嘻笑,笑起來連眼珠都看不見。
呂布也不知道什麼好吃,瞄了一眼鄰座的桌子一眼,見到對面桌上擺着一盆狗肉,香味直鑽入自己的鼻子裡面,便對小二說:“來一盆狗肉!還有,準備些草料,餵馬!”
“哎,好勒!”店小兒應一聲,擺上碗、杯、茶具便急急入廚準備。
剛說完話的呂布雙目餘光一繞,便有一絲異樣的感覺,適才望向鄰座時不經意眼尾掃到相距自己五、六米處有一個老者,年若六十,樣子乾瘦,然而神清氣爽,獨坐一角輕輕舉筷,桌上也只粗茶淡飯而已,卻吃得有滋有味,眼內只有自己盆中的菜餚。
爲何呂布見到這個老者會有異常的感覺?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