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曹孟德揮軍冀州 袁本初危在旦夕
張燕用力解下挎在身上的佩刀,“咣”的一聲砸在地上,雙膝跪地大呼道:“主公若疑我,便請用此刀取我項上人頭!”
“大哥!”大計衝上前去,兩隻手捉住張燕的肩頭,兩眼望着呂布道:“主公,眭固對當年主公於鹿腸山殺死雷公、李大目等人心生仇恨,一直都想尋機復仇,實與我等無關呀,我大哥征戰沙場多年,早將生死看透,各爲其主,刀槍無眼,過去的事情便讓他過去。我等雖爲山賊卻有爭霸中原之心,只爲覓一名主,結束在山中閃閃縮縮的日子,今得遇主公、鳳雛先生及各位兄弟,皆能戰之人,我等甘願效犬馬之勞!”一番話說得眼淚滾滾落下。
各人聽了臉上也露出同情之色。
張遼望着張燕那張堅定、咬實牙關的臉,心中憶起自己於公孫瓚處被人懷疑的情景,心中對張燕自是產生幾分同情之色,便求情道:“主公,張燕確是一條好漢子,而今只是那眭固作惡,與張燕無關,望主公明察!”
鳳雛亦道:“此必眭固早有反心,趁主公與張將軍不在騙出爾等,好讓其獨攬黑山大權。”
陳宮對着張燕冷冷地哼了一聲,將身子轉過一邊,不再出言。
衆人皆上前求情。紀靈也輕輕道:“罷了,罷了,只那眭固最可恨,有朝一日捉住他定要他好看!”
呂布見衆人皆爲張燕求情,心道:如今人心難測,且信他一回,待捉到端倪再說。想罷便於馬上一揚手,令人將張燕扶起,安撫道:“飛燕,現事情已經弄清,我信你並無反心,只是那眭固作亂,你不必介懷,就與我同赴山寨,捉住眭固以絕後患!”
“謝主公!”張燕拱手站起,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卻說那袁紹被曹軍大敗於倉亭津,急急引軍奔回冀州。
冀州城內,袁軍議事大廳。
袁紹面容憔悴,已不復當年英姿,半臥於正上方長椅處,身體上披着一條薄綿被,手肘枕着一條繡花枕頭,兩眼半眯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堂下是兩排文武官員,袁尚立於他的最前方第一位。
審配出列道:“我軍新敗,軍心未振,當深溝高壘,以養軍民之力。”
“嗯!”袁紹有氣無力地道:“曹賊狡詐,先歇兵當爲上策。”
正商議間,一親兵飛跑進堂來報軍情道:“主公,大事不好,曹軍已佔領鄴城,又據黎陽,蔣義渠被夏侯淵戰敗,現已收拾殘兵回冀州待主公發落。”
“啊?……”袁紹聽得軍情大吃一驚,於長椅上坐起,又聽得外面傳來一聲喊叫:“報!”
一傳令兵丁入來拱手道:“主公,曹軍已驅大隊人馬殺奔冀州而來!”
“啊?咳、咳、咳、咳……”袁紹聽得此言,忍不住在堂上大聲咳嗽起來,最後竟然大叫一聲咳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父親!”袁尚衝上前去扶住袁紹大呼道:“快,來人啊!來人呀!”兩邊醫師連忙爲袁紹服下止咳藥劑。
袁尚一手撫着袁紹胸口,一手輕輕拍打其背部,袁紹感覺好了一些,望了望身邊的三子袁尚,心頭涌起無限暖意,心道:還是三子袁尚對我有心呀!此子形貌英偉,有我當年之風,武藝也是三個兒子中最強的一個,當可繼承我之家業。
袁紹沒有想到,他的這樣一個想法,直接造成了袁家兄弟的分裂,也令到袁紹被聰明的曹操連根拔起,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這是後話。
袁紹想到有人繼承自己的事業,心裡面有了一點安慰,輕輕拍拍袁尚的手背道:“尚兒莫憂,我不礙事!兵法有云,敵軍疲兵遠來,當迎頭擊之,無有不勝!”
“爹爹病體未痊,兒願提兵破之!”袁尚急在袁紹面前逞威道。
袁紹聽了,心頭涌起一片雄心壯志,大呼道:“若候兵臨城下,將至壕邊,然後拒敵,事已遲矣。吾當自領大軍出迎!以雪前恥!”
遂使人往青州取袁譚,幽州取袁熙,幷州取高幹,自己親率五萬大軍聯同呂曠、呂翔、蘇由等將殺向曹操大軍,準備給曹操來個下馬威!
袁軍衣甲鮮明,刀槍林立,旌旗招展,浩浩蕩蕩地向鄴城方向而來。過了廣平便見到前面塵土飛揚,旌旗招展,一面面曹字大旗迎風招展,兩軍於曠野展開陣勢。
袁紹命大將呂曠於左翼佈陣,大將蘇由佈於右翼,中軍門旗下袁紹舞動手中馬鞭大呼道:“誰敢去取曹賊項上人頭?”
“我來取曹賊項上人頭!”
此時一騎白馬當先衝出,不是哪個,卻是那袁尚要於父親面前炫耀自己的武藝,兩把大刀左右揮動,拍馬便衝上陣前。
曹營中早衝出一騎黑馬,手舞一把人見人怕的大刀,卻不是那許褚又是何人?
袁尚此番見到許褚卻是大吃一驚,心裡暗暗後悔自己怎麼又負勇衝上陣來,只能尋機逃得性命要緊,又放不下面子跑回陣內,只得硬着頭皮一舞刀花便縱馬向許褚撲來。
袁尚這番已是第三次與許褚對陣,他知道對方力量沉雄,不能與他硬碰,兩把刀便盡是虛招,雪花般劈向許褚。
許褚早經無數戰陣,袁尚的花招他如何看不透?縱馬逼近前,大刀當頭便劈向袁尚,袁尚聽得風聲虎響,縱馬便退,大刀呼嘯而過,自是劈空了。
不想許褚這招卻是虛招,盤旋到中段刀鋒向上徑直向袁尚推將過去。
看那帶着閃閃寒氣的一把殺人利器直直向自己鏟將過來,袁尚措手不及,只得雙手舞刀一格,只聽得“咣、啷”兩聲,堪堪把大刀格開,卻是將手中雙刀震得掉落在地。
幸而袁尚亦久經戰陣,臨危不亂,將雙腳望那白馬肚中一挾,便縱馬向袁軍陣內衝去。
“哇哇呀!袁尚莫逃,吃你爺爺一刀!”許褚在後哇哇大叫着縱馬衝將上來。
袁尚對敵的武藝不佳可是逃命的功夫卻是厲害,拍馬便逃回陣內,袁紹見到兒子不到三招便敗於敵手,心中一驚,忙揮軍殺入敵軍。
只聽曹軍幾聲鑼響,左邊徐晃,右邊夏侯淵各率一軍斜刺裡衝將過來。曹操亦揮大軍撲上去。
其時曹操已收降張繡及袁軍張郃、高覽等將又收無數袁軍降兵,此時曹軍的兵力已是袁軍數倍,袁紹中軍自然抵敵不住,向後急退。
守在兩翼的呂曠和蘇由哪裡抵擋得住徐晃和夏侯淵的猛攻?揮軍交戰之下竟然一觸即潰,速速跟隨袁紹的中軍向後急退。
袁軍接連敗陣,早已被曹軍殺得心膽俱裂,又兼見到張郃、高覽等舊時袁軍精英統軍殺來,更是被嚇得神逝魄奪,蓋因張郃、高覽與顏良、文丑乃被人號稱河北四庭柱,如今兩人統軍殺入,如何不懼?
兵敗如山倒,袁軍如同撒豆般向前急退,曹操揮軍在後面掩殺過去,旌旗刀槍棄了一地,更有衆多逃跑不及的袁軍士兵跪地投降。
“殺呀!”
“生擒袁紹!”
“殺他個片甲不留!”
“捉住袁紹賞黃金萬兩!”
袁紹聽得身後殺聲震天,惶惶然縱馬在衆軍的簇擁下望冀州逃去。
袁紹於馬上高呼:“快快,速回冀州,集合譚兒、熙兒、高幹之兵再與曹賊決一死戰!”
袁尚于軍中取出兩把長刀,在袁紹身邊擁着奔逃,心道:唉,今日在陣前丟盡面子,爹爹不知如何看我,若大哥揮軍前來,卻是被他佔了功勞。心下自是忐忑不安。
袁紹率大軍策馬在前狂奔,心中只覺有氣阻在胸口,便用力咳嗽,卻又咳出一大口鮮血,心中大慟,心道:天使我陷入如此境地?我命休矣,可恨那曹孟德卻是馬不停蹄追來,非置我於死地不可,想當年我與其從小便相識,一齊入朝爲官,不想此時最想取我性命的竟然便是此人,天呀!人生竟然如此殘酷,真令人無所適從!……
正胡思亂想間卻聽得前方一聲鑼響衝出一支軍馬,一面曹字大旗於千軍萬馬前顯得異常奪目。
“哎呀!怎麼此處竟然有曹軍兵馬?”袁紹在馬上大吃一驚,差點嚇得跌下馬來,臉上露出驚愕之色。
原來曹操早有防範,令曹仁繞小道率虎豹騎倍道奔來,故此清一色全是騎兵。
曹軍衆騎兵如同猛虎入羊羣般衝殺過來,曹仁更是揮軍直取袁紹。
“袁紹快快下馬受降,便饒你不死,哈哈哈!”曹仁躍馬挺槍直衝向袁紹方向。
袁紹急道:“誰人敢往?”
一旁衝出一將直取曹仁,袁紹視之,乃偏將韓荀,韓荀躍馬橫刀直取曹仁,亂軍之中兩人皆劈翻數人而前,電光火石之間兩人的兵器相交,只聽得一聲響,袁紹便聽到一聲慘叫,韓荀與曹仁交鋒只一合便被曹仁一槍刺於馬下,直直摔於黃沙之上,只把袁紹嚇得心膽俱焚,急令衆人向斜刺裡跑。
虎豹騎衆騎揮動刀槍在袁軍陣內往來衝突,直殺得袁軍哭爹叫娘,前後人馬踐踏,死傷無數。
“袁紹哪裡逃?你爺爺在此守候多時啦!”又聽得斜刺裡一聲鑼響,早衝出一軍直向袁軍撲去,卻是曹洪統一營虎豹騎好手從斜刺裡殺入。
原來曹仁早已分析好地形,算定袁紹被當頭衝擊一定向此地逃逸,故令曹洪布一軍於此攔截。
衆馬軍將袁軍團團困於核心。
袁紹於馬上怒道:“曹孟德呀曹孟德,汝沁毒也!今日便要教老夫命喪於此地乎?”
一旁袁尚大叫道:“爹爹莫憂,孩兒在前衝陣,爹爹只跟在後便可衝出重圍!”
袁尚在前揮動兩把長刀,呼呼劈向衝上前的虎豹騎士兵,只劈倒一騎,便又被無數騎直衝過來,每人皆身手敏捷,於馬上揮長槍刺來,袁尚身邊哀號連連,十數個親兵死於虎豹騎的槍下,卻哪裡衝得出去?
袁尚左右衝突皆不能出,便聽得一聲斷喝:“袁尚小兒,休得猖狂,待我來取汝首級!”一騎馬飛奔而至,馬上騎將亦是手揮兩把彎刀劈向袁尚,卻是曹洪殺到。
袁尚慌忙揮動雙刀抵擋,只見到四把刀如同雪片一般於上空盤旋,“叮噹、叮噹” 之聲不絕於耳,寒光於二人身前左右盤旋閃爍,遠處看去煞是好看!
二人戰得十數合,袁尚已漸不支,於戰陣內聽得曹洪大叫一聲,看袁尚露出破綻,一刀便照袁尚心窩處撩去,看着袁尚已避無可避。只嚇得袁紹看得心驚膽戰,兩手指着愛兒催衆人去救,卻哪裡救得了?
只聽一聲風聲響起,袁尚回刀救時已經遲了,被曹洪撩到身前逼着用右手刀一擋,右手刀“當”的一聲跌落地上,只剩下一把刀的袁尚對着兩把刀霍霍揮來的曹洪,生命危在旦夕。
狂風呼嘯中只聽得虎豹騎陣後一片忙亂,一彪軍衆陣後殺入,虎豹騎衆騎手猝不及防被衝得七零八落,紛紛大呼:“袁軍此處有埋伏,小心敵軍衝陣!”
“快撒!”
“敵軍弓弩太盛,小心!”
曹軍衆騎齊聲大呼,讓開一條血路。
從陣後當先衝來一將,手舞大刀,口中高呼:“主公莫慌,我來救駕!”
袁紹視之,心中大喜,原是鄴城守將蔣義渠,剛好率敗兵經過此處,便殺上前來救袁紹。
當下蔣義渠接住曹洪劈來的大刀,將袁尚從陣內救出,衆人且戰且退,向冀州退去。
曹仁、曹洪率虎豹騎從後緊緊追趕,直殺到清河,卻被袁軍巡城兵馬嚴寬率一彪騎兵拼死敵住,衆人方得順利退回冀州。
到得冀州西門,袁紹過得吊橋,衆官在城門口相迎,方到城門,心神稍定,卻不想一口濃痰襲上喉頭,袁紹大叫一聲跌下馬來,衆人救之不及,口吐數口鮮血於地上,即時人事不醒!
袁尚大驚道:“爹爹、爹爹!你怎麼啦,快醒醒,你沒事吧,爹……”
衆人急急將袁紹送到牀上,醫師連忙上前診病,忙亂了一番,袁紹方悠悠醒轉,但已口不能言,眼神混濁不清,醫師對袁尚搖頭道袁紹已時日無多。
袁紹夫人劉氏急請審配、逢紀直至袁紹榻前,商議後事,袁紹只能以手指,而口不能言。
劉氏問袁紹道:“袁尚可否繼後嗣否?”
袁紹口不能言,當如何應對?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