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事實如她所料,蘇家找她來是來說她和蘇裴的婚事,紀玥父母在國外,她帶了些禮物,便獨自去了。
兩家小時候關係甚好,而今晚卻氣氛從未有過的尷尬,餐桌上誰都沒有開口,也許都覺得不適合開口,直到晚飯將近尾聲,蘇父才主動開口說起結婚的事。
“紀玥,你和我家蘇裴年紀也不小了,我也是看着你長大的,叔叔對你呢也很滿意,要是你們兩個結婚也好,我和你爸我們兩家也算是親上加親,只是……”
一個長長的尾音轉折,紀玥知道後面的話是什麼,她握了握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斷說:“蘇叔叔,抱歉,在這之前我有些話想跟蘇裴說。”
她起身轉頭看向蘇裴,對蘇父蘇母頷首致歉走了出去。
暮色低沉,今夜的天上一顆星都沒有,蘇裴跟在她身後,明明短短几步距離,卻似乎隔着千山萬水。
“你去開車吧,我想去市一中。”紀玥回頭說道。
市一中是A市高中,也是她們讀的同一所高中,正值暑假,和門衛打過招呼,兩人一同走進校園。
熟悉的大門,熟悉教室,熟悉環境,熟悉的風景,熟悉的人,然而唯獨感情似乎不再是以往的熟悉。
校園的西邊,臨近操場那裡有顆香樟樹,那時年少,都說這顆樹有上百千年的歷史,具有靈性,所以情侶都喜歡在樹上悄悄刻下彼此的名字,祈求樹靈的保佑,感情天長地久。
紀玥說着,藉着路燈的光,在樹的枝幹上找到了兩人的名字。
蘇裴一直沉默,靜靜聽着紀玥講述着兩人的過往,直到紀玥在樹幹上找到兩人的名字時,他有些微微一怔。
“你怎麼知道的?”他疑惑地走過去,那是他當年悄悄刻上去的,一直沒告訴她。
“無意中看到的。”她答。
兩人從幼稚園到高中,甚至大學都是同一所學校,那年她高三,蘇裴高一,一個炎熱的下午,少年靦腆地走到聲樂室找她,說出了令人心跳加速的話——我喜歡你。
她當時錯愣了很久,最後沒有答應,蘇裴臉上沒有露出難過,只是突然笑着說方纔玩大冒險輸了,這一場告白也以玩笑收尾。
兩人從小玩到大,所以她一直沒有感覺到蘇裴的感情變化,以至於至今她都不知道蘇裴爲什麼喜歡自己,何時開始喜歡的自己,她感情懵懂至今,到此刻才知道喜歡到底是怎麼樣。
高三第一個學期聖誕節那天,蘇裴再一次找到她,說了同樣的話,那天下了雪,外面有些冷,他們就是站在這顆香樟樹下確定了關係,她本想說我也是上次那樣回答,然而在她只說出前兩個字的時候,眼前少年便眼底綻開期待的喜悅,寒風吹得他鼻子通紅,但是當時那個場景,她覺得蘇裴很好看,這導致她愣了下神,本該說出口的話不經大腦一改,便讓兩人關係進了一個層次。
“我喜歡你。”
“我也……一樣。”
就這樣,因爲那個冬天無意識的一句話,兩人自然而然在了一起,一直到現在,她感情比別人開竅很晚,也許身邊一直有蘇裴,所以即使對自己有意思的男生,因爲自己有男朋友而卻步,所以她一直不明白喜歡到底算是一種什麼感覺。
直到結婚的話題被提起,蘇家讓她息影,到現在她才真正明白,她喜歡蘇裴,但僅僅是朋友對朋友的喜歡,這麼多年,她感動蘇裴對自己做的一切,但終究感動不是愛。
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紀玥看着樹上那兩個人名心裡有些酸澀,片刻,她收回目光,平靜道:“蘇裴,我們分手吧。”
蘇裴狠狠一怔,不可置信問:“什……什麼?紀玥……”
她不敢去看蘇裴,眼底帶着萬分歉意道:“對不起,蘇裴,很感謝你一直爲我付出的一切,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但並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馬最後都能走到一起,今天我才確認,我喜歡你,但只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我不愛你,我不想耽誤你了,我們分手吧,從哪裡開始我們就在哪裡結束,這段感情是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
“不要,紀玥,我愛你……”話一出口,蘇裴聲音已然哽塞,心似乎被掏空一塊,他試圖走近她,想抓緊她不讓她逃開自己。
“對不起,蘇裴,我們不適合,在一起只會更痛苦,你也知道不是嗎?”
蘇裴倏而停住。
紀玥吸了吸泛酸的鼻子,低着頭繼續道:“我們就這樣和平分手吧,我接下來會出國,今晚的事,叔叔阿姨那邊替我道歉,對於你,我也很抱歉,但我們還是分手吧,對誰都好。”
“不,不要,我不同意!”
“蘇裴,我耽誤你太久了,但感動不是愛,勉強在一起我們都不會幸福的,我們就這樣吧,再見,蘇裴。”
……
路燈下,身影漸行漸遠,蘇裴伸手,卻只拽留住一抹空氣。
今夜的星都黯然失色,天空一片漆黑,一如他此刻的心,那樣空曠,那樣孤獨。
16.
林錦桑接到紀玥電話時,疑惑遲疑了許久才接起,對方什麼也沒說,就問了一句能去“虛度酒吧”接蘇裴回家嗎?
她還在疑惑,正要問緣由時,電話那邊傳來片場導演的催促聲,紀玥又連忙說了一句“拜託了”便掛了線。
蘇家一連兩天沒有看到蘇裴回家,打紀玥電話,紀玥再打蘇裴電話才得知在哪,蘇裴聲音含糊不清,似乎是在酒吧,詢問了幾遍纔得到確切的地址,片場今日她殺青,想來想去便撥出了沈幺幺的號碼。
林錦桑到達酒吧時,可能白天,裡面沒什麼人,她很快在櫃檯前找到了蘇裴,從她第一次在醫院見到他起,蘇裴便是一個衣着有度,氣質不錯的人,現在卻是一副喝得爛醉如泥,幾乎不省人事的浪子模樣,也不知道什麼事喝了這麼多。
“喂,醒醒,蘇裴!蘇裴!”林錦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然而對方卻沒一點反應。
“小姐,別喊了,喝了不少,估計親媽他都不認識,你趕緊把人帶走吧。”一旁的侍員說道,要不是對方是蘇氏集團的人,經理恐怕早就讓人趕出去了。
林錦桑笑了笑,在侍員的幫忙下將人扶了出去。
找了個就近的酒店,林錦桑幾乎把小時候吃奶的勁都用上了才把人扶到酒店裡,拿自己身份證開了間房,又花大力氣將人拖到房間。
“蘇裴,你醒醒,喂,你自己走兩步啊,累死我了,你這頭重豬!”
一路跌跌撞撞,林錦桑好想甩開他不管,好不容易到了房間,把人甩到牀上,她剛站直身體喘了兩口氣,第三口氣還沒喘上來,身體被人一拉,跌倒在了牀上。
酒氣撲鼻而來,林錦桑皺了皺眉,她剛要掙脫,瞧見蘇裴嘴裡輕聲呢喃着什麼,她湊近一聽,原來醉酒了還在念叨着紀玥的名字。
“別惦記着你紀玥了,是我林……沈幺幺,她纔沒管你。”說着,林錦桑拽了拽被他抓住的手臂,然而力氣忒大,她剛纔力氣都幾乎用完,現在怎麼也掙脫不開。
算了算了,林錦桑放棄了掙扎,她擡頭看了看,蘇裴緊閉着眼,臉色通紅,嘴裡喃喃有詞,這一刻,她那個邪惡的想法又在叫囂,雖然沒辦法讓紀玥看到,但只要生米煮成熟飯,兩人有了關係,怎麼說也對他們之間的關係造成點影響和隔閡吧?
想着,林錦桑挪了挪身體,往他靠近,在快觸到他臉時,對方皺了皺眉,打了個嗝,林錦桑趕緊將人推到牀沿,嘔……的一聲,對方吐了一地。
幸好幸好,她還沒親上去。
然而這一吐一發不可收拾,林錦桑從來沒這麼伺候過人,找來酒店工作人員將東西換過,又打了水替蘇裴擦臉,一直到傍晚,牀上躺着的人臉色才變得正常,林錦桑累死直接癱倒在一邊。
她定的是鐘點房,直到前臺又打了電話問要不要繼續續房時,天色已經全黑了,她也累慘了,乾脆續訂了一晚。
叫了晚餐,大概是聞到香氣,牀上躺着的人終於有了反應,不一會睜眼醒來。
“醒了。”林錦桑淡淡瞥了一眼,努嘴示意了一下桌上放着的另一份盒飯,“這還有。”
蘇裴眨了眨眼,環顧四周,一臉驚悚地看着沈幺幺問道:“這什麼地方?你怎麼在這?”
“酒店。”她含糊着回答,收拾好碗筷,擦了擦嘴說,“當然是我,不然你以爲是紀玥嗎?你喝的爛醉,是我把你帶出來的,一頭牛一樣重死了,我容易嗎?你這什麼語氣,紀玥纔沒管你呢。”
按照之前,林錦桑覺得他肯定冷漠地不搭理自己,的確他沒搭理自己,但神情卻是一臉神傷,久久都不開口說話,這弄得林錦桑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喂,你怎麼了?”她走過去推了推他。
蘇裴不答,轉而道:“你出去。”
“什……什麼?”林錦桑一愣,怕是自己耳朵聽錯了。
“我想靜一靜。”
“你想靜一靜就讓我出去,這是拿我身份證開的房,是我付的錢,我照顧了你一下午,你感謝不說一聲,還趕我出去?蘇裴,你太過分了,我們都……都……你別仗着我喜歡你你就欺負我。”
蘇裴跟着一愣,對沈幺幺意味不明的話詫異不止,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
“我……我們怎麼了?”他竟跟着結巴。
林錦桑一看誤導成功,她繼續加一把火候道:“哎喲,這種事你幹嘛讓我說出來嘛!要不我帶你重溫一遍?”
說着,她拉了拉肩膀的衣服,嚇得蘇裴嚥了咽口水,沒理智去分辨沈幺幺話中的真假。
“你別過來。”
越是這樣林錦桑越向他靠近,她爬上牀,蘇裴急忙從牀上下來,林錦桑緊追不放,拽住他的衣角,下牀將他逼迫禁錮在牆壁上。
“我會讓你忘了紀玥的。”
林錦桑衝他拋了個眉眼,眼波流轉,她又輕輕在他脖間吹了口氣,估量了一下身高,這該死了的身高差,就算她墊腳也親不到蘇裴的臉,沒辦法,她只能墊腳又在他脖子上吹了口氣。
不知道是酒還沒完全醒,還是酒精麻痹了大腦,蘇裴再次嚥了咽口水,竟覺得有些燥熱難耐,他試圖推開沈幺幺,然而越是推開,對方越是貼近,一點一點要瓦解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