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梯過道上時,也許是掙扎得太厲害,米寶的身子重重地落在地毯上面,但是,尚未站穩,已經被他拎起來。咚的一聲,他踢開了這道緊緊閉着的大門。
這一次,是直接落在了牀上。那是歐舒同的大牀。牀上,滿是男人那股粗狂而彪悍的味道。
早前崔蓮心的味道經過徹底的裝修更換,早已煙消雲散。長達一兩年的時間,這裡,從來不曾有女人出沒。
所以,這荷爾蒙的味道,就更是凝聚成一股可怕的山洪般的爆發。
就像歐舒同這雙血紅的眼睛。
他纔剛做到集團主席,亞洲區名列前茅的首富,但是,還沒做得氣派,修煉還沒有到溫柔敦厚的地步,身邊瀰漫的還是當初那股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氣質——一種強烈的,報復浴望的氣質――。
她驚恐地睜大眼睛,可是,頭髮上的水滴滴落眼眶,疼得她閉上眼睛,再也睜不開了。
這時候,才真正感覺到了害怕。
一股死亡之前的無邊無際的恐懼和絕望,人生,再也沒有任何的希望了。自己逃不了,強森來不了,也來不及了。
任何人都指望不上了。
她幾乎快要暈過去了。
這男人,他是故意的。
她忽然明白了,一開始,他就從未打算要坦蕩蕩的放人——他根本就不打算放人,所以,死死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就像他所說:你我夫妻兩年,我不甘心就這麼上你的當――就像一個紅蘋果,在他的面前放了那麼久,無論如何,都要咬一口……
他這人,一直就是這樣的卑鄙。
可笑,她竟然低估了他的人品——
“米寶,你居然連這幾個小時都等不及!”
他的聲音低沉,暴怒。
可是,她知道,就算自己等到下午三點,他還會有別的藉口。
“強森就真的那麼大的魅力?就大得連這幾小時都讓你熬不住了?”
他笑,可是,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整個人,陰沉得要滴出水來。
此時,雨下得越來越大了,天空更是黯黑,隨着一聲巨大的驚雷,風把窗戶吹得砰砰作響,隨即竄進來一股劇烈的冷風,明明是六月天氣,竟然讓人覺得寒徹心扉。
“米寶,你看這是什麼?”
一個大信封裡,裝滿照片。
歐舒同迫近,眼裡暴怒浴狂。
“你看看,這些都是什麼?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的承諾?至少,在合約期限,你不能公開給我帶綠帽子……”
她瑟縮着,不回答,不解釋。
解釋已經沒用。
這男人,他公開和崔蓮心等人來往他不說——可是,卻找這樣的藉口――
藉口,這些都是藉口……
他將照片摔在她的面前。
“米寶,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那一對男女在另一個城市的三天:手牽手,接吻、擁抱……無限的甜蜜溫柔……
那疊私家偵探發來的照片,此時,就這麼亂七八糟地仍在地毯上。
其中最面上的一張,正是她釣起腳尖,親吻強森的一幕……
――
這兩個傢伙!
竟敢在他的面前親吻。
而她,爲了他,一大早,就趁着大雨私奔――僅僅還剩下幾個小時她都熬不過,要馬上趕去跟他相會。
強森,真就有這麼大的魔力?
私奔,親吻……
就如自己的妻子,居然也是別的男人的人――他在激怒之下,已經徹底忘記了,這個妻子,本來就是別人的女人。
他的鼻息,如拉風箱似的。
敵衆我寡。
她知道他別有居心――當了集團主席,他整個人都極度膨脹,野心勃勃,再也不容任何人侵犯他的威嚴——這是他給她的第一個下馬威――
所以,這些照片,早不拿,遲不拿,現在,纔拿。
就像他早年容忍歐舒宏、容忍林月如、表面上還客客氣氣——可到了關鍵時刻,他會毫不留情一舉殺死他們。
無一倖免。
如今,終於輪到自己了。
因爲,自己實在是瞭解他太多的秘密了。
狡兔死走狗烹。
米寶竟然忘了這一點。
米寶只是縮後,一再一再的退讓。可是,這張牀再大,也太小太小了――一直到她蜷縮在角落――一直到她再也沒有任何的退路了。
當她雙手緊緊抱着自己,目光看到那道門時,纔有的強烈的絕望――那道門反鎖了――這裡是歐舒同的地盤——沒有任何僕人敢於靠近,就連呼救都沒用。
她的手,只是本能地,緊緊地捏着自己的手機,就好像是最後的救命武器。
當二人目光相對時,歐舒同看到她眼睛裡的憤怒和殺機——那一刻,她對他恨之入骨。
歐舒同笑起來。
這目光,他還是第一次從她眼中看到——但是,他絕不陌生,因爲,從小到大,林月如、歐舒同母子便是這麼看他的。
這一刻,他們終於是敵人了。
真好。
夫妻之間,反目是常事,何況他們,一直都是間諜和僱主之間的關係。
如貓戲老鼠。
他的視線,再一次落在地上的那一疊照片上面,那是一張強森的大特寫,他笑得好開心——彷彿那些滿足得不得了的男人——有女人千里迢迢送去給他滿足,他當然得意非凡――歐舒同對他,已經恨到極點,一隻腳踏上去,就踩在強森的臉上。
忽然,寒光一閃。
他竟然來不及閃避。
眼睜睜地看着她眼裡那一抹喜悅的光芒,就像孤注一擲的賭徒,一柄極其小巧的匕首,刺向他的胸口。
他竟然猝不及防,因爲這匕首實在是太過小巧了,也不知她藏在何處,或者乾脆就是從她的小包裡拿出來的?不是要坐飛機嗎?她不知道過安檢時必須扔掉嗎?
或者說,她在逃跑的時候早有準備,專門留着對付他歐舒同?
這女人,竟敢如此防備自己!
他眼睜睜地看着匕首,就這樣直直的刺向他的胸口。
殺機畢露。
圖窮匕見,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再也沒有第三條路可走了。
歐舒同心裡一寒,忽然想起她被綁架時,自己去救她,而她爲了搶得最後一輛摩托車逃生,居然捏着小石頭擊向自己小腿的穴道……殺人!殺人!
殺他歐舒同。
竟然是真的。
她是真的想殺他。
而且,不是停留在想的階段,而是行動的階段了。
應該是更早之前——早到歐大少和幾個孩子陸陸續續暴斃的時候——那時候起,她就暗暗生了警惕和恐懼――這男人,隨時可以把不用的人整死。
也就是那時候起,她自動地,把自己劃歸到了他敵人的陣營裡面。
不爲我所用的,便是我的敵人。
這是歐舒同的至理名言。
同理,她不做他的妻子,便也是敵人。
他驚惶,難道中間是沒有過度的?
或者說,這女人,爲了強森,居然守身如玉到這樣的地步?
該死的強森。
他發誓,一定要殺掉強森。
那時候,她的匕首已經橫在他的胸前,眼底,閃爍出瘋狂的光芒,幾乎一用力,馬上就要劃破他的心臟。
歐舒同一時不知反應。
米寶咬緊了牙關,嘶聲道:“放我走……”
他想也不想:“不!”
她的手微一用力。
血,從他的胸口涌出來。
慢慢地沾溼了胸前的襯衣——白襯衣,紅得血,那麼瘋狂。
他卻看也不看,只是凝視,眼裡是一種極端的絕望和瘋狂之色:“你一直想追着強森而去?你爲了他,連你的電腦和你父母的相冊也不要了?”
米寶的手抖得厲害。
“歐舒同,你讓開!”
他不讓。
他一直橫着遮擋,就像一道龐大的烏雲。
在這之前,她從未想過要真正殺掉他。他們一直是合作伙伴關係,不是生死大敵……就這麼一刀下去,不是她的初衷。
但是,現在,她已經無法選擇。
“歐舒同,你不要再逼我!我要離開是我的自由和權利!”
要是今天他不讓開――她手裡的匕首再次往他胸前用力。
“好,你殺了我……這就是你的權利!”
他也暴怒浴狂。
她的手忽然用力。
這一刻,完全失去了理智,只知道這個男人擋着自己的路……千山萬水,荊棘叢生,才走到這裡……可是,他居然不要自己走出去。
一定要留在這裡!
一定要留在他和崔蓮心曾經翻雲覆雨的牀上,這是什麼道理?
她的牙齒格格作響,聲音抖得厲害:“歐舒同……你不要怪我……”
他哈哈大笑。
米寶眼睜睜地看着血繼續涌出來……
再往裡面,再一次用力,他必然喪生。
只要刺入人體肌膚三寸之內,人就會死亡。
她並不是一個弱女子。
搏命的時候,異常的兇悍。
可是,此時此刻,他是麻木的,覺不出痛楚,只是死死地盯着她顫抖的手——這時候,她握住匕首的那隻手,居然綠色閃爍。
綠寶石的戒指。
定情物。
她和強森的定情物。
是強森第一次來看她的時候送她的——她初來歐家不久,強森前來探望,二人郎情妾意,當時,強森就送了這麼一份昂貴之際的禮物。
她藏起來很久很久了,久遠得他幾乎徹底忘了此事。卻不料,今天,她居然戴着這東西,就跟戴着一個吉祥物似的。
自己的妻子,戴着別的男人送的戒指。
@@@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