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章 錦囊
劉邦垂首不語,過了半晌才慢慢起身,神情中有些微的慘然之色,緩緩道:“大王當真如此不放心劉季嗎?”
項羽微楞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劉季是什麼人,那些小人不知道,難道大王還不清楚?”劉邦似乎有些強壓情緒地道:“我劉季是沒什麼本事,不行武也不行,進關中就是走了狗屎運罷了。其實我心裡也知道,就算真把關中給了我,也沒本事管得了。這也沒什麼,劉季自己能吃幾碗米自己知道,人得認命,沒這麼大的肚子就吃不下那麼多。”頓了頓,又道:“說實話,劉季從一個小亭長混到今天,都是兄弟們擡舉的,沒有那幫兄弟,我就是個屁。所以如今劉季看得最重的,不是什麼關中,也不是什麼漢王,就是自己的這幫兄弟。”
他擡眼看了看項羽,面上的肌肉都有些微微發搐,“今晚上我也不當你是大王了,你若還是我當年的好兄弟,就聽我掏心窩子說幾句。爲了什麼狗屁關中連兄弟都沒得做,不值。要是項兄弟真的……真是信不過我,我這個漢王也懶得當了,那巴蜀四十一縣也還給兄弟你。劉季雖然沒多少家產,這輩子吃好喝好還是夠了,不用項兄弟爲難,也成全了咱們兄弟一場的情份。”
誰也沒想到劉邦會講出這番話,亭中頓時一片沉默。他話中句句扣死兄弟的情義,自然賭的就是項羽如今還能念一點舊情,而且確實從心底裡也不覺得劉邦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確實,在項羽的眼中,劉邦也不過就是一個好福氣的混混罷了,論論武都提不上筷子,他營中比劉邦強的謀士武將多得數都數不過來,若說這樣的人也能威脅到項羽,確實讓人難以相信。
我猜測項羽自到咸陽以來始終針對劉邦,最大的可能性還是范增在幕後的挑動。其實我也不清楚爲什麼范增會如此忌諱現在明顯提不上檔次的劉邦,是因爲劉邦入咸陽之後的一系列行爲?按理說劉邦入咸陽後也沒表現得多麼英明神武,而後派兵阻於函谷關更是一招臭棋,稍稍精明些的人都能看出如今的劉邦大局觀和戰術上都差得太遠,簡直一副從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進城的模樣,和項羽簡直比都不能比。
想來想去,也只能歸結於一則是因爲劉邦確實是各路諸侯中擁兵最多,名望不錯,而且獨立於項羽之外的唯一一股勢力,二則可能是范增的直覺,據說某些精於謀略的人直覺也很強,范增雖然不覺得劉邦現在有多強,但就是感覺這人留不得,還是早下手爲妙,所以才竭力鼓動項羽對劉邦動手。
而項羽雖然一直非常相信范增,但他心裡還是看不起劉邦的,若像這樣的人也能成爲他日後最大的敵手,那他真該一頭撞死了。
半晌,坐於項羽身邊的虞姬悄悄起身,手託着一個酒樽走到劉邦面前柔聲道:“阿籍不是這個意思,漢王想必是誤會了。他的性子自小就是這樣的,就是對人好也像是欺負人。阿藉是真的覺得巴蜀太遠,怕漢王住不慣,您可別多心。”微然一笑道:“虞姬敬漢王一杯,就當今日誰都沒說過這些話,你們依舊還做好兄弟吧。”
劉邦擡頭看了看項羽,見項羽垂着眼眉,也不知在想什麼,微嘆了一聲,俯身道:“謝夫人賜酒。”說罷接過酒樽一飲而盡,然後又恭恭敬敬的遞還給了虞姬。
虞姬微笑了一下,回到座位輕輕推了一下項羽,輕聲道:“阿籍?”
項羽擡起頭,似有些勉強地笑了笑,道:“漢王還站着做什麼,坐吧。那些事說起來煩心得很,不談了,今晚咱們兄弟只管喝酒就是。”
劉邦目光閃動,俯身道:到了座位之上,端起酒樽道:“大王罷仰頭飲盡,才慢慢將酒樽放回了案幾之上。我默然坐在一旁,只見得他持樽的手還在微微發着抖。
我沒親歷過鴻門宴,但只從這場小宴中,便可推想當日鴻門宴中的殺機。但顯然劉邦應付得還不錯,唱唸做打的分寸拿捏得相當好,能感覺到項羽的殺氣漸漸淡了下去,兩人在亭中對飲了一會兒,劉邦便似有些醉意,說話有些管不住舌頭了,盡在嘮叨些以前的事,項羽也淡笑着聽他說,並不多插話。
見劉邦醉態已顯,我輕輕取下他手中酒樽,俯身向項羽告辭,項羽倒也沒留攔,點頭讓我將劉邦扶了回去。劉邦行動之間已微有些不穩,便順勢靠了過來,我扶住他的手,心中便怔了一下,那隻手仍是冰冷冰冷,手心裡溼乎乎的,滿是冷汗。
我有些懷疑劉邦在裝醉,但他確實是一副醉相,而且扶回去之後也沒清醒過來,往榻上一丟便鼾聲大作,一覺睡到了天亮。
第二日項羽升帳後便宣佈各家諸侯可帶着各歸封地。聽劉邦言道,項羽說到這話時,目光意味深長地掃了一下劉邦,讓劉邦心臟狂跳起來,卻又強忍着,聽項羽頓了頓,說道:“漢王封地遠在蜀中,聽說路險難行,倒要一路小心了。”
劉邦聽了這話,一顆心立刻從狂跳變成了狂喜,知道項羽終於決定放他一馬,只要離開咸陽,項羽再想殺他便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聽他這麼喜形於色地說着這件事,我微微遲疑了一下,道:“霸王可曾說過讓我也隨夫君赴蜀?”
“呃……”劉邦怔了一下,道:“這倒沒說。”又苦笑了一下,“我也沒敢提,萬一惹得他不開心,這些天的心思就都白費了。”
我沉默了一下,淡淡地道:“是啊,待會兒我去虞姬那裡探探口風,霸王既然同意夫君歸蜀,就沒理由還扣着我一個女人家。”
“夫人,”劉邦握住了我的手,道:“夫人放心,若霸王執意不肯放夫人歸蜀,我劉季也不走了,陪夫人在咸陽呆着。”
我微微笑了一下,道:“這又何苦,我們夫妻二人自然走得一個是一個,夫君走了,就算妾身留在楚營,心裡也有個盼頭。”雖是這麼說,我還是當天便去看了看虞姬,想從她那裡探探項羽的意思。
“都兩年多沒見過秀兒和如意了,心裡真有點想得慌。”我似有意若無意地道。
“倒也是,姐姐怎麼不回灞上看看,離得也不是很遠。”虞姬顯然還沒有體味出我話中的意思。
我遲疑了一下,道:“我走了,豈不是留妹妹一人在咸陽,也太是寂寞了。霸王大約這個意思,想讓我多陪陪妹妹。”
虞姬含笑道:“我倒真是想和姐姐多處些日子,只是姐姐也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哪能爲了陪我連孩子都不管了呢,可真罪過了。”
“只怕霸王不是這麼想的吧,他可是疼妹妹疼到心裡去了。”我也微笑道。
“姐姐不要擔心,這事我去和阿籍說說。”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微笑道:“姐姐明日只管放心隨漢王走就是。”
我心頭一動,只覺得虞姬的眼神似乎也不如往日那般單純,只得點頭笑了笑,道:“那可真要謝謝妹妹了。”
虞姬果未食言,我不知道她究竟和項羽說了什麼,當我次日隨着劉邦一起離開秦王宮時,項羽親送至宮門之前,看見了我坐的馬車,卻並未說什麼。隨着車輪轆轆,離咸陽越來越遠,所有人都偷偷鬆了口氣,知道暫時沒危險了。
蕭尚策馬趕了上來,在車旁輕聲道:“回稟夫人,張良先生有一件物事說是托夫人轉交給漢王。”我微微皺了皺眉,想到剛剛宮門之前,張良爲了避嫌,只是淡淡的說了幾句場面話就退下去的情景,他若有東西交給劉邦,又何必託我轉交。
蕭尚說着伸手遞進了一隻小小的紅色錦囊。我捏了捏,內裡軟軟的,大約裝的也是布帛一類。蕭尚道:“張先生言道,囊中裝有兩封帛信,一封紅的是給夫人的,還有一封白色的請夫人過棧道之後轉交漢王。”
“錦囊妙計”,我微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這些智謀超羣之人都喜歡玩這手。打開一看,果然裝着兩封帛信。帛信被細密的縫了起來,從外面一點也看不出裡面寫了什麼,針腳縫合之處還寫了個良字,像是現代件中常用的齊縫章。我打量着那些針腳,一時有點奇怪,張良身邊又沒有女人,是誰替他縫的這個,而且這東西基本屬於機密件,也不方便經過別人的手,難不成竟是他自己縫的?
想到坐在那裡動針線的張良模樣,突然有些詭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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