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的是什麼話。”戚夫人道。
“紙裡包不住火,只要做過,總能查出來。”我淡淡地道,“就算人不知道,那鬼兒魂兒在旁邊看着,她們也是知道的。”
“娘娘定要說是我做的,我也無可辯駁,可是戚懿倒要請教娘娘,我害死了譚美人,自己可有什麼好處?”戚夫人笑了一下,道:“事到如今,我也就實話實說吧,譚月兒能懷上那個孩子,確是我從中出了力的,爲的就是她能生下一男半女過繼給我。”她嘆了一聲道:“這後宮裡的女人若是沒有孩子,年青時或許能得些恩寵,到了老來,也就賤得如路邊雜草似的,漢王年歲不小了,我總得爲自己的後事打算打算。”
戚夫人說的是事實,劉邦死後,有孩子的妾妃可以隨孩子到封地去生活,當王太后,那日子自然逍遙,可若是沒有孩子,便只能一輩子困居在這深宮之中了,所謂人走茶涼,一朝天子一朝臣,到那時,哪還會有人正眼看她們,晚景自然悽惶得很。
我沉吟了一下,心裡也有些疑惑。但擡眼看着戚夫人那張千嬌百媚的臉,突然便沒由來的一陣厭惡,冷笑道:“說得好聽,我怎知這中間又有什麼問題,或許是譚美人不願意把孩子過繼給你呢,或許是……那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你怕它生下來反而露出破綻。”
“不是皇上的?”戚夫人道:“不是皇上地,難道還會是我的不成?我可沒那本事。”
“方纔偏殿那裡井裡又溺死了一個丫頭。醫官說她已經懷了兩月左右的身孕。你我都知道,皇上離宮已快半年時間,所以這孩子絕不可能是皇上的骨血,”我道:“既然這個不是,那麼譚美人懷的也未必就是,何況她懷的是女胎,就算生下來,也沒什麼用處。你失望之餘便下了殺手也不奇怪。”
戚夫人看着我,慢慢地道:“娘娘知道譚美人懷的是女胎?看來娘娘對譚美人也關心得很呢。”她嘴角有一絲尖銳的冷笑:“難道娘娘便沒有殺人的想法?雖然首飾賞了一件又一件。其實心裡卻恨死了她。皇上已經很久沒去您地椒房殿了吧,而月兒她卻在這個時候不識趣的懷了孩子……”
“我,殺她?”我挑起眉,冷笑道:“我要真殺她。何必用毒。一個小丫頭而已,整死她的方法太多了,我大可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何必這般弄得人盡皆知。”
“或者。這便是娘娘您的心計,越是鬧得大了,您便越是洗脫了干係。因爲誰都不會想到,堂堂皇后竟然會這樣地笨辦法殺人。”戚夫人悠悠地道。
“你……”我只覺氣往上涌。一掌重重的擊在案几之上。
戚懿的目光落在我那隻手上,過了半晌纔看向我,淡淡地道:“娘娘。你硬要將此事栽到我頭上。我現在自然無話可說。可是皇上不日就要回宮裡,事關重大。我不信皇上便能不聞不問,到那時,我定要在皇上面前與你分說分說纔是。”
壓了壓氣,冷冷地道:“我已經請蕭大人派廷尉府的人進宮徹查此案。蕭大人素來處事公允,就算皇上也無話可說,妹妹,你到時候儘管向皇上多吹吹枕邊香風,看皇上究竟是聽你地,還是聽蕭大人和我的。”
“要是蕭大人查出兇手另有其人,那又當如何?”戚懿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那就是你走運!”
…………
出了戚夫人的臥房,一路慢慢出來,心氣漸平。在看守地侍衛中間瞧見了廷尉府的服色,知道蕭何已經調人進來了,看來他也知道事情不小,所以格外雷厲風行。
廷尉府的人在偏殿佔了一間正房,先驗了那個溺死丫頭地屍身,然後才把這宮裡地一應人等一個個拎過去過堂。刑訊是難免地,不時有哭叫聲、板子聲從那間房裡傳出來。其實廷尉府的人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但宮裡這些婢女、內宦們哪裡見過這個陣勢,還沒問話就已經都軟了,只剩下一片鬼哭狼嚎。
這聲音聽着讓人磣得慌,我皺了皺眉,一旁地七夜道:“娘娘,那宮女死得蹊蹺,事關宮廷穢亂,
然審得嚴一點。若說要查譚美人的事情,這些人只估計還在等上面的意思呢。也不過是先拿這些人開開刀,殺殺手罷了。”
我嗯了一聲,眼角遠遠瞟見兩個侍衛倒拖着一個婢女從屋裡走了出來,那婢女滿頭滿臉都是血,也不知是死還是活。
七夜看了看我的表情,忙上前去問:“怎麼了?”
“回大人,我們剛剛問詢她是否知道那個淹死的平素可有和男人往來,這婢女寧死不說,問得急了,竟一頭撞到了壁柱上沒了氣。”
“死了?”七夜有些微驚。
“撞的力道大了些,沒救回來。”那侍衛低聲道。
七夜無言,揮揮手讓侍衛把婢女的屍身拖走,回身走到了我身邊,低聲道:“娘娘……”
我打斷了他的話:“知道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轉身往自己的椒房殿走去,一夜沒睡好,這會兒也該去補個眠。
還沒走幾步,突然聽見有人在那裡大聲嘶喊:“來人啊,救命啊……”聲音裡充滿了驚恐,讓守在院中的侍衛都吃了一驚,有幾個職在巡查的便疾步向發聲的地方奔去。連那些被押在屋內的人都紛紛從門裡探出頭來向那個方向望去。
我一眼瞟過去,只有戚夫人的臥房毫無動靜。
“七夜,去看看。”我道。
七夜諾了一聲去了,過了好半晌才飛奔回來稟報:“回娘娘,那邊有個醫官剛剛吞金自盡,現在正在忙着給他灌燈油,小人看怕是不行了。”
“醫官?”我一震,忙道:“這人關係重大,一定要救回來。”心裡不禁有些懊悔,譚月兒之死與這些醫官定然脫不了干係,怎的自己居然沒有在意?大約是昨天半夜裡出的事,到今天又死了人,鬧哄哄的,心裡也亂,只想到先把蕭何拉進這場案子裡再說,竟沒有細細考慮過怎麼查案。
也顧不得再細想,匆匆趕到關押那醫官的屋子,只見屋裡已經圍了好幾個人,其中有一個醫官,還有兩個僕僮。那兩個僕僮正用力壓着吞金那人的四肢,讓那醫官把他的嘴撬開,灌下燈油進去。民間傳說讓吞金都平躺,然後灌下燈油可以催吐,不過這只是一種說法,而且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乎,試想那麼塊金錠子要從細細的咽喉裡吐出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吞金之人的身子像條魚似的一彈一彈,突然噗的一聲,灌進去的燈油從口裡、鼻腔裡又噴了出來,接着又咕咕嚕嚕的噴出了好些古怪的褐色泡沫……
灌燈油的醫官一鬆手,嘆了一聲:“沒用了。”
兩個僕僮對視一眼,慢慢的放開了手,只見那吞金之人在榻上劇烈的扭動着,嘴裡嗬嗬作聲,卻說不出話來,只是瞪着眼睛看着榻邊圍着的人,大口大口的吐着黑血,又過了半晌,身子突然猛的一震,喉間倒了口氣,整個人仰摔在榻上,就此沒了氣息。
屋子裡靜得可怕。
“誰是跟着他的人?”我咬牙問。
“是小人。”其中一個僕僮顫顫的跪下磕了個頭。
“你主子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一二。好端端的,他怎麼就吞金自盡了呢?”
“回娘娘,小人跟着家主的時間不長,他又向來喜歡獨來獨往,難得帶我在身邊,小人實在……實在是不知道家主的事情。”那僕僮只是拼命磕頭。
我輕輕嘆了口氣,道:“帶他過去吧。”
侍衛喏了一聲,便上來了兩個,像拖死狗似的把他拖進了那間刑訊室。那僕僮蹬着兩條腿大聲哭叫求饒,聲音悽慘得讓人不忍聽。
“查清楚,別像剛剛那個丫頭一樣,連一句話沒問出來就死了。”我慢慢地道,又看了一眼死在榻上的那人,轉頭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