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出行計劃很自然的受到了父親的阻撓。雖然他不過是一個小地方的土地主,卻也有着類似狐狸般的嗅覺與狡猾。天下風雲漸變的味道,他自上次全國大搜捕的事件中便已覺察出來了,紛亂在即,他又怎放心讓自己妙齡的女兒獨自遠行呢。然而我早已是家中的一個另類的存在。自十二歲起,我做出的決定,所有的家人包括父親和母親都沒有辦法改變,這早已使得他們常常感到鬱悶和無奈。
在再一次的阻擾失敗之後,父親只得同意我的出行,但是,他也將家中武功最好的四個家奴交給了我。一遍又一遍的囑咐他們定要保證我的安全。於是,我帶着丫環碧玉、隨從審食其以及四個孔武有力的保鏢第一次離開了單父,直奔下邳而去——
正是暮春時節,若在那個時代,道路兩邊怕不開滿了油菜花,鋪天蓋地的,看着就有種驚心動魄的美。而現在,油菜,那是哪個世紀的產物?只能活在我的記憶裡了。路邊田畝裡搖曳着的是我不知名的植物,陌生,卻也有着自己的美麗。
去下邳的路在審食其口中並不很遠,換算到現代的速度,怕是一天之內就能打個來回了,但現在,我卻只能坐在馬車裡,在每天二三十里的速度裡煎熬。交通,唉,真是難以忍受的大問題啊,可我,可能註定要在這裡忍耐一輩子。
路上悠悠盪盪走了十多天,我安慰自己,只當春遊罷了,想那二十一世紀,哪裡有如此美妙自然的春光,旋即仍是奈不住煩惱,就算是春遊,這春遊怕也太慢長、無聊且寂寞了吧。擡頭看看已經是近午時分,我踢了踢車門,令馭夫停下車。
“紅玉,你把車上那小箱東西拿出來,就是你問我作什麼用的東西。食其,你,帶兩個人到附近轉轉,打幾隻野雞,順便帶些柴回來。”審食其應了一聲,帶着兩個家奴去了,紅玉則吃力的從馬車上御下一隻小箱子,搬到我的面前。見我打開木箱將其中物件一一取出,又忍不住問:“小姐,這些到底是什麼呀?”
我且不理她,自顧將東西擺好,這才拍拍手,笑道:“主子我今天要玩燒烤。”
燒烤耶!
想當年,我也是俗稱的燒烤一族。出外遊玩,雖有無限風光也可以照樣視若無睹,心裡只惦着揹包裡醃好的雞翅膀,常常吃得滿臉長痘亦無所畏懼。
自從來到這裡,這一口愛好,我已經戒了很久了。
這個時代並非沒有燒烤,但那種燒烤無疑是粗放型的,啥東西往火上一撂,熟了以後灑點鹽就行,真是缺乏技術含量。
但,一個完美的燒烤,在這個時代卻是很不好實現的。直到我主掌了“五味天”,才慢慢把燒烤器具一一湊齊,又幸運中的幸運,在兩個遊商手裡買到了乾的野辣椒和孜然,野辣椒出自湘江附近,而孜然則來自長城以北,這兩種天南地北的物產湊到一起,可着實不容易啊!
鑑於這兩種調料的數量稀少,我只讓廚子們看了一眼,記記模樣,就趕緊曬乾磨粉珍藏了起來。等的就是這一天啊,我要燒烤啦!
紅玉和幾個家奴面面相覷,燒烤?就是在火上燒東西吃?值得大小姐高興成這樣?幸而他們都是在呂府做得時間長了,知道我就是“五味天”所有大廚背後的女易牙,才稍稍對我所說的燒烤有了點好奇。
或許,大小姐親手燒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吧。
審食其和兩個家奴很快弄來了野雞和木柴。這小子,現在是越來越能幹了。在單父,不幹活的時候,他也常跟在我兩個哥哥後面混混,學了點簡單功夫,現在,普通的拳腳箭矢已經難不倒他了,野雞這種警覺性頗高的動物,他居然一弄就弄了六七隻。
我指點家奴清洗野雞並在我特製的鐵架子下面起柴火。這鐵架子,也是極不好弄的東西,單父的鐵匠打鋤頭的水平很高,可幾根極細的圓鐵條楞是難倒了他們,費了好大力氣,做出來的還是半圓不圓。我也只得罷了,接受現實吧。
看着柴火升起,聽着那噼噼啪啪的爆響聲,我的心情一時間突然大好起來,似乎把穿越的這種倒黴事都給忘了,渾然就如在二十一世紀和朋友一起燒烤一樣。
“用刀割開口子是爲了讓雞內外都熟透,不至於發生外邊已經熟透,而裡面卻依然半生不熟,也方便醃製。像這種整雞呢,我們還要用木棒撐開雞肚子!”我一邊說,一邊動手熟練得用小刀在洗剝好的野雞身上劃了幾刀,再用手抓了調料,揉在了雞肉之上。“你們是有口福了,五味天”的大廚們想學這個,我還沒教呢。”
“燒烤的時候要勤於翻動,這樣可以避免燒烤的食物被烤糊,糊了就不好吃了!肉製品燒烤的時候不要先急於刷油,最好是等食品烤熱,表皮收緊之後再刷油。其它的食品就沒有關係,可以烤的時候就刷油。”
“油不要刷得太多,以刷完之後不會滴油爲標準,燒烤的過程中還要儘量的避免油滴進燒烤的爐中,因爲,油滴入爐中會和炭形成一團火苗,突然冒出的火苗會把燒烤的食物給烤焦和薰黑!”
我一邊說,一邊熟練的操作着,懷念啊,上一次作這些動作的時候還在那個時代,至少十四年以前呢。
刷完了一層蜜*汁,稍等片刻,又刷了層油在雞肉上,雞肉開始發出滋滋滋的響聲,一股濃烈至極的雞肉燒烤的香氣散發了出來,隨着風又嫋嫋飄向了遠方。
圍在我身邊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手裡的雞,這,還是平時吃的雞嗎?這香味,這香味簡直是要人命啊。跟着大小姐出門就是好啊,享福!
一頓燒烤吃得大家話都懶得說了,一個個含着滿口的雞肉,嗚嗚作聲。自然也吃得我心滿意足。我理所當然的扣了一隻烤好的雞作爲自己的晚餐,站起身,接過紅玉遞過的絹帕擦了擦油手,正準備讓他們收拾東西上路,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卻自東方傳了過來。
擡頭看去,一個青衣武士騎着馬已經迅速的靠近了這裡。
“各位,在下這裡有禮了。”他跳下馬來,擡手稱了個諾,然後遲疑了一下,“鄙上路過此地,聞得奇香撲鼻,令在下過來詢問一下,不知各位剛剛在食用何種食物?若……”他的臉色忽而有點紅潤,“若各位方便,可否,可否轉讓一點此種食物。”
我看了審食其一眼。他上前了一步,拱了拱手下問道:“不知貴上是……”
那武士微笑道:“鄙上自號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