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荷蘭人和穿越衆都是買賣奴隸的老手,但是當晚裝運海盜的工作還是進展緩慢。
只有一處碼頭是硬傷:笨重的荷蘭船需要被輪流牽引到位,這個動作花費了大量時間。
但是穿越衆必須要抓緊,因爲後續工作實在太多;不快點的話,拖延下去會有很多不必要的人員死亡。要知道,這些被俘虜的海盜,在某些人眼裡都是上好的工人,士兵和漁民,哥們可是花了銀子的!
於是乎,在全體指戰員努力下,截至第二天中午,一共有3500名海盜被塞進了10艘荷蘭船裡,光是噸位最大的米德爾堡號上,就塞進了700人。
荷蘭艦隊敢於如此大密度的裝載“貨物”,是有原因的。第一,由於他們原本只是來參加一場有後勤保障的戰鬥的,所以船上只裝載了一些彈藥和食品,空艙位很多。
第二,穿越衆派出的導航船,可以讓荷蘭人用最快的速度橫渡海峽——導航船可以在夜間用光柱引導船隊走最短的直線。要知道,金門和大員之間的直線距離只有200公里,即便按照每小時4節的普通航速來算,船隊也只需要27個小時就能到港。
被塞進船艙的海盜們不會得到食品,只會得到淡水。反正是短途運輸,再堅持20多個小時就能到岸,這幫人既然有力氣掄刀搶劫,想必餓兩天也不是什麼大事。
......
裝滿最後一船“貨”後,荷蘭人就樂呵呵地離開了。而穿越衆也巴不得這幫紅毛趕緊走人,因爲現在的工作重心已經轉移到了人口轉運上,每拖一天,俘虜中就會有一些不必要的減員情況出現。
這一趟出行,紅毛們賺得盆滿鉢滿。因爲根據合同,他們的任務其實在昨天晚上就結束了......抓潰兵不屬於他們的工作。所以這趟返程運輸海盜,穿越衆是要給荷蘭人付運費的。
運費當然不會是白花花的銀子。荷蘭人不需要白銀,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張大員貨棧的提貨單——漂白粉。
貫穿於整個大航海時代的臭水和長了蛆蟲的麪包,幾乎和掛着潔白帆裝的蓋倫船一樣,成爲了那個時代的經典標誌物。
而當荷蘭人看到這種神奇的白色的粉末居然可以淨化臭水後,漂白粉頓時就成了一種昂貴的,只有船長才有權利決定何時使用的奢侈品。
打發走荷蘭人後,劉哲他們看着遍佈港灣的各式船隻,茫茫多的被俘海盜,說不得又開始組織第二波跨海航運。
原本將近2萬人的海盜兵馬在昨天被打散後,經過一日一夜的抓捕,金門島上現在已經多出來7000人的俘虜大軍。而這些人如果不能及時運走的話,毫無基礎設施的金門很快就會變成一處垃圾場/瘟疫場,大批俘虜將會染病。
好在隨着海盜大幫的崩潰,原本由重兵把守的兩條封鎖線也可以陸續減少兵力。所以劉哲開始將30艘馬尾水營的沙船陸續調回,把漳州灣內的捕俘工作全數委託給了官軍。
至於封鎖工作,則交給了兩艘驅逐艦和快艇——看似寬廣的兩條封鎖線,其實最寬處也只有10公里,只需要兩三艘小艇就能徹底封鎖。一旦有小股海盜船打算衝關,他們就會發現從遠方高速駛來的驅逐艦。
而結夥在漳州灣裡亂竄的官軍現在也已經打出了信心:他們知道身後有兩兩一組的高速護衛艦撐腰,遇到搞不定的對手就可以發射旗花火箭報信,所以官軍現在是人人奮勇,個個爭先。
荷蘭人走後,十艘馬尾軍營的沙船很快到位。
接下來登船的,則是接受過初步治療的傷號,以及婦女,小孩和老頭。海盜中有一部分是拖家帶口的,尤其是沿海胥民出身的海盜,出則爲盜,入則爲漁,拖家帶口本來就是日常——官府不允許他們踏上陸地。
以上這些特殊人士雖說數量少,但是佔地面積可不小:這些人沒辦法像沙丁魚一樣悶在艙裡,所以他們享受到了牀位。另外,高價值的婦女和兒童,還得到了足夠的食物和淨化水。
說到水,金門其實是沒有水的......這裡指得是後世自來水標準。金門本身只是一塊和大員類似的海島,自古以來這裡的漁民都是靠雨水和打井維生,本地的地下水質和大員一樣:半鹹水。
金門的喝水問題,一直到後世的2018年,才徹底得到了解決:大陸方面用球墨鑄鐵管道將自來水引到了金門縣......不得不說是一次國共合作的優秀典範。
金門的半鹹地下水穿越衆是不喝的。劉哲自從將臨時大本營建在此地以後,很快就派出了平底的取水船,負責去10公里之外的大陸取水。
派出取水船的同時,一套應急淨化水設施也開始啓用。這是一套後世常見的船用反滲透膜海水淨化設備。由於只需要淨化從水井裡抽出來的半鹹水,所以這套設備的工作效率很高,達到了每小時4噸的出水量。
以上這些取水辦法,勉強撐住了第一波成幾何級增加的港口人員用水。而當那10艘馬尾沙船將婦幼都裝載完畢後,船上的水手就從新開始分配。大家從被俘虜的海盜船裡挑了30艘船況不錯的,然後將剩餘的5000名海盜一掃而空,組成了一個大編隊後,當即跨海而去。
......
站在碼頭上望着漸漸消失的船影,劉哲終於長出一口大氣:穿越勢力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聯合軍事行動,到這裡算是告一段落了。
8000餘名海盜被運走後,岸上頓時一空。接下來就不會再有大波的俘虜來襲了:雖說漳州灣裡此刻還有不下萬名海盜,但是最終會被送到金門的,估計最多也就六七千人。這些人在今後的日子裡會陸續到來,所以劉哲他們可以組織一些小船隊隨到隨運,壓力不大。
扭頭帶着大票手下從碼頭返回,當劉哲來到中軍帳門口時,先是順路掃了一眼站在門旁正對他賠笑的一個明人,然後嘴裡淡淡地說了一句:“進來”。
穿越衆的中軍大帳可不是牛皮的,而是彩鋼的。
劉哲進到簡易房後,先是將頭上的大檐帽取下,然後鬆開了領釦,這才靠在椅上對面前這人說道:“既然鄭芝鳳那幾個都沒來,想必你就是來討價還價的。”
......進屋的這個人高高胖胖,50多歲,一身靛藍細布長袍,一臉富態模樣,看上去像是個富商。然而此人並不是商人:他是鄭家的族老,名叫鄭鬥,今天來此,是專門跑來當說客的。
在這幫髡人的鐵料“大帳”門口被晾了半日後,鄭鬥終於得見了一身怪服怪帽的髡人大將。
聽到劉哲的問話後,早有準備的鄭鬥呵呵一笑,就準備開腔......然而劉哲沒給他這個機會。
一臉煩躁的劉哲先是伸出一根手指頭止住對方,然後他才說道:“你聽好,明日正午,鄭家大幫必須全體來此出降。自鄭芝鳳以下,兵冊糧簿備齊,頭目們要自縛來見。另外,所有鄭家水兵,事後統統要拉去大員整訓,在老子面前還想玩土霸王那一套,你們這幫蠢貨真真是活膩了。”
劉哲說到這裡,壓根不搭理臉色大變,張口欲言的鄭鬥,只是輕輕一揮手:“轟出去。”下一刻,鄭鬥就被身後的衛兵兇狠地搡出了門。
“軍閥”這種套路,在穿越衆面前是沒有用的。
縱觀歷史,“軍閥”這種存在模式,是統治者身上最大的毒瘤。遠得不說,就拿明代來講,盤踞在山海關的吳三桂將門集團,就是最最典型的軍閥。
這之後呢?包括歷史上鄭芝龍收服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掌櫃,再到清末民國那一票大帥,乃至於空一格手下的白李之流,統統都是軍閥。
軍閥的特性就是:看似拜了老大,磕頭作揖什麼都認;然而老大就是個門面,軍閥們的私人部曲和地盤,任何人都不得伸手。
在這種情況下,軍閥們就可以順理成章趴在老大身上吸血了。老大強勢的時候還好說,一旦老大勢頹,軍閥們分分鐘就會要了老大的命。
關於這一點,崇禎同志有足夠的經驗教訓,被吳三桂用弓弦絞死的永曆同志也有話說......然後康熙同志在這裡也做出了重要補充:歷時8年的三番之亂,無比清楚地說明了軍閥的核心利益所在——誰動老子的部曲地盤,老子就反誰,哪怕我昨天還跪在你膝下磕頭叫爸爸。
這就是劉哲絲毫不給鄭鬥張口的原因。說來說去,談來談去,無非是用磕頭來換取保留私人武力的權利,穿越勢力和這種玩傳統套路的小軍閥有什麼好談的?
在穿越衆眼裡,一切不經過整編的武裝力量,都是潛在的造反份子,都是工業社會的毒瘤。
所以,鄭家人現在面臨的局勢很簡單也很兇險:或者明日盡起全軍,和已經騰出手的穿越艦隊大幹一場,然後被抄家滅族。或者全軍出降,所有人去大員被分散安置,頭領們還能過個富家翁的日子......一切都取決於他們自己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