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城,地處廣西邊境海岸。
從地名就能猜到,所謂的防城肯定是邊關了。古人之所以將此地起名爲防城,就是有着守備,禦敵於國門之外的含義。
時值明末,朝廷頹廢,防城兵力鬆弛,已經無力維持海面局勢。
這就造成了來往於大明和安南沿海的海盜事業蓬勃發展。
尤其是近兩年時間,大批明國海盜基於某種原因紛紛南下,令安南海岸紛紛擾擾,北部灣環境每況愈壞。
直到某隻軍隊的到來。
時間:正午。地點:防城外海。
遍佈天空的濃雲,令海面上一切都滲透進灰黑色調中。灰色的空氣和雨霧,黑色的海浪,乃至飛翔的海鳥和下方的海船,都彷彿被塗了墨汁一般,隱入黑暗中,影影綽綽,看不清本來面目。
突然間,一道閃電穿透雲層,當空劈下。
伴隨着粗大的藍色電光,是後續而來的金陽。這一刻,濃厚的雲層被劈開,現出了巨大裂縫,隨之而來的金色陽光,將所到之處盡皆染上一層金色:雨停了。
海面上的風雨,乍起乍停再尋常不過。然而跟着陽光一同從天邊“涌過來”的物事,可就不那麼尋常了。
脫離了大船隊的三艘白帆戰艦,張開船頭的大型三角帆,背靠金陽,迎着從菲律賓海方向吹來的季風,利箭般往海岸方向衝去。
這個時候,原本隱藏在黑暗中,正沿着海岸行駛的一大股,數量達到了三四十艘的土著船隻,纔剛剛在目視範圍內遠眺到來船。
出乎意料的是,土著船隊當即炸鍋了,其中至少有兩成船隻第一時間做出了各種戰術機動:有原地扯帆調頭的,也有扔下同伴南下北上的,更有甚者,不顧海岸邊有可能存在的礁石淺灘,一頭紮了進去,擱淺觸底貌似都顧不上了。
剩餘搞不清楚狀況的大部隊,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混亂狀況頓時手忙腳亂:拼命扳舵躲避發瘋船隻的艄公ꓹ 大批聽到動靜從甲板下涌出來的船員,操着一口難懂的安南語ꓹ 跳腳在船頭大罵的老大。
總之,場面一片混亂。
時間是不等人的。就在大船隊調整隊形這當口,風馳電掣般衝過來的白帆戰艦ꓹ 離着一里半開外的距離就閃出了耀眼紅光,然後ꓹ 遠方飛來的黑點變成一顆顆鐵球,狠狠砸進了大船隊。
三艘風帆戰艦ꓹ 是由一艘有光級和兩艘臺江級組成。也就是說ꓹ 平均每一輪炮火,就有15枚左右的炮彈被髮射。
在搖晃的海面上,哪怕是整齊的排炮,最終落點也會變得不可捉摸。而之所以攻擊者在最遠距離就打出了炮彈,是因爲大船隊此刻是擠在一起的,不愁命中率。
下一刻,伴隨着沉悶的“咚咚”聲響ꓹ 船板被砸裂,船伕被砸飛ꓹ 船帆被扯破ꓹ 船上的零碎被蹦跳的鐵球帶得四處飛濺ꓹ 一片血肉狼藉。
緊接着ꓹ 哀嚎聲大片響起。被擦斷胳膊和大腿的水手一時半會還死不掉,他們的慘叫聲混合着船老大驚恐的怒吼聲在船隊上空飛蕩。
很快ꓹ 轟隆隆的炮聲就將土著的喊聲給掩蓋了下去。飛速接近的艦隊ꓹ 令炮聲和炮彈之間的間隔越來越短ꓹ 現如今只要看到來船上亮起一排紅點,很快就能聽到炮聲襲來。
兇狠凌厲的打擊令受害者目瞪口呆。
一輪輪劈頭蓋腦砸過來的炮彈ꓹ 隨之而來的是破裂的船板和飛翔的人體零件,這一切使得海盜們猶如墮入地獄,大船隊死傷慘重。
這個時候,無論之前土著船隻們各自有什麼想法,大家瞬間統一了思想:跑路,於是大批驚恐萬分的水手紛紛開始跳海。
然而噩夢遠遠沒有結束。三艘徑直衝來的快船,將將衝到大隊兩百步外時,便輕盈華麗地拐了個彎,繞着海盜大船隊轉起了圈——整個過程中,無論艦隊如何機動,炮火從沒有停歇,一直以一個精密地的時間間隔不停發射炮彈,這種機械式的冰冷尤其令土著崩潰。
兇猛的打擊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這之後,海面上就遍處是船板碎片和漂浮的人類了,其中有隨波起伏的死人,也有隨波起伏的活人。
之前的大船隊此刻也早已分崩離析。除了孤零零漂浮在海面,正在緩慢下沉的船隻外,其餘大部分已經沉沒。
只有少數提前認出對手跑路的老熟人,成功保下了自家和手下的性命。他們帶着對穿越者的無限恐怖跑路了,不久之後,這些人還將化身義務宣傳員,將噩耗傳播到北部灣的每一處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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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也算是梨庭掃穴了!”
一個時辰的時間,足夠跟在後方的運輸船隊趕上來。於是客船上的乘客們便免費看到了十七世紀加勒比......北部灣海盜三部曲最終決戰篇。
看到海盜團伙的慘狀,船上這些來自北方的投資客們無不捻鬚微笑。
哪怕是某縉紳派來的下人,那也是身穿綾羅綢緞的下人,是統治階級的代理人。而統治階級天生就和各路盜匪是死對頭,所以此刻船上的觀衆們沒有一個人面露不忍,而是紛紛讚揚,大聲恭維曹大人爲維護北部灣和平而付出的辛勞。
客人如此捧場,主人自然是要出來謝客的。負責押船的南下集團穿越者之一,前美團外賣小哥,名叫商祺的趕緊站了出來。
商業互吹一撥後,商祺當即站在船頭,就北部灣當前的惡劣環境鄭重表態:此地已經出了大明國門,所以在大明那一套懷柔政策就停用了。按照總兵衙門的最新精神:對安南和安南沿海,要一力降十會!要“滌盪妖氛”,要讓化外野人知曉利害!
有鑑於王師眼下沒時間去區分安南漁民和海盜,所以今後一段時間內,會有艦船對此地繼續進行“拉網清剿”,注意,清剿是掃蕩不是清理,最終目標是:北部灣片板不得下海!
商祺最後表態:以上保護投資人商路安全的“北部灣整肅”政策,會一直持續到安南海岸徹底“肅清”爲止。
面對如此殺氣騰騰的招商引資宣言,大客船上的乘客們紛紛表示情緒穩定。是了,不管怎麼說,此地已經出了大明國門,姓曹的殺業再重,那也輪不到他們這些大明官兒插嘴。
再說了,肅清這些漁不漁匪不匪的化外“漁匪”,那肯定是對大夥將來的運輸環境有好處的,憑什麼不支持?
雨後的海面碧空萬里,伴隨着船客們誇誇其談的,是匆匆南下的船隊,以及被船隊拋在後方的船骸和屍身。
待到第二天上午,龐大緩慢的運輸船隊便走完了剩下的兩百多裡海路,停泊在了下龍灣內。
時近八月,安南雨季正值高峰期。然而在濛濛雨霧中,原本荒蕪的下龍灣此刻卻是生機勃勃,充滿了人氣。
經過外來者半個多月瘋狂建設後,下龍灣乃至海港、鴻基堡等處,已經是人頭攢動的大工地場景了。
在豐厚的錢糧報酬下,聞訊而來的大批本地農人,頂着無盡的雨水,戰天鬥地,硬生生將大自然的本來面貌修改成了規劃中的人爲建築。
此時此刻,下龍灣不時就會出現爆破礁石的沖天水柱。岸上則是穿流不息的人牆,土著們正在喊着號子將大石塊牽引過來,扔進深入海中的鐵絲網箱,這是在鋪設大型棧橋的地基。
外圍工地一片忙碌,至於說核心建築鴻基堡——短短時日,堡牆已經砌了起來。
事實上,在安南的雨季砌城牆,難度最大的其實是打地基。一旦地基整修好了,防水也做到位,那麼往上碼磚頭的速度還是很快的。
鴻基堡的城牆目前距離完工還很遠。面對內陸的一面是優先級別最高的,其高度已經達到了1.5米。雖說高度還不足,不過這堵牆的厚度相當可以,足有半米厚......可以看到每隔一段距離,還有突出的圓形炮壘正在修築。
城堡內部,現如今好歹也有了幾座磚砌的房屋。其中最大的一座,今天正好被用來接待客人。
此次前來的客人中,最有身份的二位,無疑是代表着皇上和朝廷的戶部主事馬敏,以及內府庫副使太監杜尚寶了。
自這二位以下,還有一票京城和江南退休高級幹部,再往下,則是某國公連襟,某侯爺舅子,某伯爺管家等等“小”人物。
擔任臨時堡主的邵強,聞聽大明士紳投資團和補給船隊來到,急忙出來迎接。不一刻,投資團裡真正有身份的大佬們就被邵強迎進了堡內。
“擺酒,切面,殺雞,老爺我今天要好好招待貴客!”
在眼下的鴻基堡,海鮮不值錢,正正精貴的,反而是來自北方得麪食。
所以說,邵老爺今次也是拿出誠意來招待貴客了......拉投資總要下點本錢的,誰讓人家地窖裡埋着銀子呢?與其被李自成挖出來最後送給韃子,不如投資到安南種點芒果多好。
主人熱情,賓客自然要承情。能萬里迢迢跑到安南這一處異國他鄉來的,肯定不是什麼道學先生,個個都是眉眼通透的人物。
於是就在新修的,帶有後堂的大磚房裡,衆人和諧,酒到杯乾,賓主一同展望起了安南大開發的未來。
不想就在氣氛熱烈這當口,門外卻有人通傳:“報~~~外間有安南縣令正堂求見!”
“什麼?縣令?”邵強有點詫異,然後他左右怪笑一聲解釋道:“諸位大人有所不知,日前這安南官府,就派過兩個小吏前來叨擾,被我趕出去了。不想這走了芝麻又來了綠豆。”
邵強想了想後,還是打算見一見這安南縣令:“那就請安南人進來吧......虧得今日諸位大人駕臨,也算是給我撐腰了。”
“邵大人正正是個愛打趣的,區區一介安南縣令,螻蟻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