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念薇坐上出租車，前往跟高歌約定的煎餅店。坐在車上，她又翻出昨晚他發給自己的短信。他說之前約定一起去海城新街的煎餅店，但因爲始終太忙，一直都沒去成。這倒是真的，第一次去海城大學找夏至的時候，她曾跟他約定有時間一起去。如果單純因爲這個原因，倒也沒有什麼奇怪，但問題是這個時間點太過巧合了。
通過那枚LOGO，她基本確定昨晚那人就是他。他特意挑這個時間見面，到底是爲了什麼？她對此心裡沒底兒，如果顧純然知道她這個時候去見高歌，一定又會罵她傻。但她相信，高歌一定有難言之隱。她想知道，即使他真的跟這起案件有關係，她也想親口聽他解釋。
車子在她思緒遊離之際，停在了海城新街口。她付了錢，下車走進眼前這條繁華的街道。這裡是海城最繁榮的步行街，大到五星餐廳，小到地攤小吃應有盡有。而位於中段的“姚記煎餅”更是一家有近百年曆史的老店，每次來門前都排着長隊。
高歌很顯眼，她還沒到跟前，遠遠便看到他站在煎餅店旁邊。他穿着昨晚監控裡那件綠色抓絨帽衫，手裡捧着兩個煎餅，見她過來臉上立刻露出陽光般的微笑。
“你來了。”
“嗯，你是不是早來了？”
“我也剛來一會兒，你最討厭排隊，所以我提前排隊買好了。”高歌說着將手中的煎餅遞給她，“你最愛吃的紫米煎餅，趁熱吃吧。”
她打開袋子湊近深吸一口，久違的紫米香味，“天天就盼這口兒呢！”
“我們去‘有茶’家吧，點碗你最愛的綠豆沙。”
“綠豆沙我也好久沒喝了，想想都覺得幸福......”
她說着跟高歌一起來到街對面的冷飲店，煎餅配綠豆沙一直是他們的標配，每次來海城新街，第一件事就是“煎餅果子來一套”。想起上學的那段日子，她忽然無比懷念。
她還記得高歌留校任教後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便是帶她來吃煎餅果子。那時他還是實習生，工資只有幾百元。雖然他家裡條件很好，父親是做房地產的，但他從沒依靠過家裡，一路走來都是靠自己的努力。
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跟殘忍的罪犯聯繫到了一起。
“你怎麼不吃啊？”
“我在吃啊......”她邊笑邊咬了一大口煎餅，視線落在高歌左胸的LOGO時，眼神有一瞬的停滯。
大概注意到她的視線，他也跟着低頭看了看，隨即笑道，“你還記得這個LOGO嗎？”
“當然記得，這是我縫的啊。”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衣服，無論顏色還是質地。後來一直想再買一件一樣的，可惜這是限量版買不到了。你還記得當時爲什麼給我縫這個LOGO嗎？”
“嗯，大概也是這個季節吧，學校裡舉辦籃球賽，你當時脫下外套仍在場邊的凳子上，誰知道比完拿起來的時候，胸口的位置被凳子上的釘子刮破了。”她臉上露出微笑，話語中充滿了懷念，“然後啊，就因爲你喜歡，我只好想辦法幫你把洞補上。但是我壓根兒不會縫縫補補，爲了補洞把手都紮成蜂窩煤了。”
“我知道之後特別心疼，也特別感動。”高歌的神情無比溫柔，眉眼間帶着笑意。“微微，其實有句話我藏在心裡很久了。”
他眼神中的認真，讓她的心跳驟然加速。“高歌，我......”
“微微，別打斷我。”他放下手中的湯匙，然後挺直腰背一本正經地看着她，“你知道嗎？其實我對你......”
“學長！”她忍不住搶白，然後慌亂地放下手中的煎餅，“你說過，一直都是我的學長，無論將來發生什麼，我們之間這份友誼都不會變的！”
“微微，你聽我說。”
“你不要說！”她說着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出冷飲店。然而卻被追出來的高歌一把拉住，她不得以轉身看着他的眼睛。
“微微，你應該能夠感覺到我對你......”
“你再說下去，我們恐怕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可是，如果我現在不說，我怕將來沒有機會說了。”
他的眼中帶着苦楚，讓她難受。兩人就這樣站在步行街中央，此時陽光正好，帶着一絲微風。周圍的行人來來往往，他們的臉上大多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無暇顧及旁人的喜怒哀樂。
“微微，我喜歡你，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他臉上的微笑那麼好看，彷彿跟那時的少年沒有分別。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他們相遇的那晚，然而一切卻又不同了。
“你知道我對你只是......”
“我知道。”他一臉釋然，“所以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充當‘學長’這個角色。因爲我知道除此之外，我不可能是你的任何人。”
“對不起......”
“其實，你早就感覺到了吧，只是不願意傷害我。”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你雖然嘴不饒人，但心地善良，總是替別人着想。”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高歌搖搖頭，“你比我說的還要好。”
“但是我......”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不需要給我任何答覆，更不需要爲難。”他說着拉了拉她的手，“我能抱抱你嗎？”
他的話語中帶着一絲懇求，她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他雖然看起來平易近人，但骨子裡卻透着藝術家特有的傲氣。然而現在卻如此低聲下氣，只爲求她一個擁抱。
想到這裡，她的心如同刀割。她向前一步，將下巴輕輕靠在他的肩上。
“微微，如果有天我做了無法回頭的錯事，你會原諒我嗎？”
“我想你一定有苦衷。”
“謝謝你。”高歌鬆開她，然後看着她的眼睛，“今天是我有生以來最開心的一天，微微，無論我做了什麼，我永遠都是你的高歌學長。”
聽到他的話，她忽然緊張起來，“你聽我說，不管之前你做錯了什麼，一切都還來得及，不要一錯再錯！”
“我只是說如果，你別誤會。”高歌溫柔地微笑起來，“對不起，跟你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剛想起來學院還有事，不能送你回去了。如果有時間，我們再一起來吧。”
“嗯。”
“那我走了。”
他說完轉身離開，留下杜念薇獨自站在街道中央。她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本想喊住他，可腳底卻像生了根一般。他到底有什麼樣的苦衷，纔會淪陷至如今的地步？
然而，這一切似乎都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