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念薇坐在黑漆漆的屋子裡發呆,手中不停把玩着時光匣子。正在這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的思緒立刻被拉回當下,低頭看到屏幕上閃爍着“顧純然”三個字。
她清了清嗓子,按下了通話鍵。
“在做什麼?”電話那邊傳來顧純然低沉的聲音。
“剛躺下,準備睡了。”
“這麼早?”
“嗯,有點不舒服。”
“怎麼回事?”顧純然的話語中透出擔憂。
“可能最近有點兒累吧,明天睡醒就沒事了。”
“那你等我一下,我現在過去。”
“你過倆幹嘛?”
“看看你。”
“我都睡了你來幹嘛。”她故意說道,“我告訴你,雖然咱倆以前是情侶,但現在不一樣了,你不要隨便大半夜來找我......”
“咱倆都在一起睡過了,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話可不能亂說!咱倆那叫睡在一個屋檐下,我在牀上你在沙發上,不一樣的好嗎?要我說吧,那充其量跟合租是一個道理。”
“真不用我去看你?”
“不用,你忙完也早點睡吧。”
“嗯。”
掛斷電話,她不由嘆了口氣,眼神再次停留在時光匣子上。
她剛纔確實撒了謊,只是想讓顧純然擔心。
畢竟有些事情必須親自搞清楚。
想到這裡,她立刻跳下牀,從櫃子裡翻出一個黑色小包。裡面放了些必用品和一把小巧的匕首。她將匕首拔出鞘,銀色的刀面立即反射出寒光。這是葉芯交給她的,雖然當時它沒有發揮作用,但她還是事後從廢墟中將它翻了出來。
那時想着將來什麼時候或許能夠排上用場。
沒想到還真有這麼一天。
除此之外,也算留個念想。
當然,她對葉芯並沒有特殊的感情,兩人甚至只能算作點頭之交。如果不是經歷了之前的失蹤案,她或許永遠不會想到自己熟識的人當中,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
她合上匕首揣進包中,然後掏出掛在脖子上的時光匣子,毫不猶豫地將時間和地點設定爲自己出事那天。
她必須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種熟悉的眩暈感向她襲來,身體彷彿被撕裂一般,這一切發生地突然而迅速,等她再睜開雙眼的時候,已經站在了自己的家中。
準確地說是六年前的家。
家裡的程設跟現在幾乎一模一樣,她四下環顧,從玄關處的鑰匙盤到餐廳的桌布,此刻讓她覺得無比親切。牆上的鐘表顯示四點,陽光透過窗戶傾瀉而入,在地上形成一片橘**塊。
她輕輕走到臥室前,順着門縫看到一個女孩窩在牀上悶頭大睡。
那是20歲的杜念薇。
她不敢出聲,悄悄退了出來,躲進杜澤毅的房間。
同現在一樣,他一直不怎麼回家,整個房間整齊地好像沒有人住似的。所有傢俱都是冷色調,使得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書桌上落滿塵土,不知道他有多久沒回來了。
其實,她幾乎不進杜澤毅的房間。要不是怕被睡在那個屋裡的自己發現,她都已經忘記杜澤毅的房間長什麼樣了。她緩緩坐在牀邊,視線掃過書櫃,最後落在一個棕色本子上。
它看起來格格不入,於是她便起身將它從櫃子裡取了出來。封面光滑柔軟,看起來有些眼熟。等翻開看到白色空白頁上的字跡時,她終於想起來,這是她十歲時送給杜澤毅的生日禮物。她記得當時杜澤毅非常高興,兩人還在家裡吃火鍋慶祝。
那是她爲數不多關於童年的美好記憶。
手中的本子還是嶄新的,她合上剛要放回去,一張照片忽然掉了出來。她彎腰撿起,照片中的男女相依,女人懷中抱着一個嬰兒。
“這算是古董了吧......”
她忍不住自言自語,眼眶跟着發酸,那是他們一家三口僅有的一張合照。印象中杜澤毅一直早出晚歸,三歲以前她沒有記憶,但出遊的照片卻很多。只是照片裡通常只有她一個人,背後是遊樂場的大型建設。後來她聽杜澤毅說,這些照片全都是母親拍的。而母親在她三歲的時候去世了,所以她記事以來並沒有關於母親的記憶。
她吸吸鼻子,將照片夾在本子裡,重新放回書櫃。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邋遢的拖鞋聲,緊接着是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再然後大門重重地關上了。她走出杜澤毅的房間,緊跟着出了門。下了樓一路跟到海城新街,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姚記煎餅門口。那人手中拿着兩個煎餅,看到20歲的自己過去,便展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看來顧純然沒有騙她,六年前兩人看起來確實異常親暱。
兩人走進旁邊的飲品店,然後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聊天。她不敢靠得太近,只好坐在對面的店裡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大概過去半個小時,此時天色漸漸暗下來。兩人走出飲品店,上了一輛白色轎車。
她趕忙攔了一輛出租車,跟蹤兩人來到海城中央大學。20歲的自己獨自下了車,目送顧純然離開之後,轉身剛要往學校走。這時一輛黑色麪包車從她身後經過,短暫停留了兩秒之後加速離開了。
然而,20歲的她竟然消失了!
整個過程發生在一瞬間,坐在出租車裡的杜念薇幾乎來不及反應,下意識地告訴司機跟上見面的黑色麪包車。一路追趕,那輛神秘的出租車終於停在郊外一個廢棄工廠前。她匆忙給了司機錢,急匆匆跳下車,悄悄摸索到近前。
麪包車上下來三個人,一個人走在最前面,另外兩個擡着好像昏迷了的自己,緩緩走進工廠。她追過去蹲在麪包車後面,然後探頭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從懷裡掏出什麼東西,由於距離太遠她實在看不清,但很快那個人面前便出現一個藍色的顯示屏,她立刻確認那人手中拿着的正是時光匣子。
她剛要起身忽然被人捂住了口鼻,只得眼睜睜看着那些人憑空消失。她用力撥開那隻手,猛地回頭看到蹲在身後的人竟是顧純然。
“你......”她組織了一下語言,“你是哪個顧純然?”
“你說呢?”
“你怎麼來了?”
“我擔心你所以去看你,結果發現你不在家。我擔心你做傻事,只好跟來了。”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兒?”
他不禁嘆了口氣,“用腳趾頭也能想出來吧。”
“看把你腳趾頭能的。”她不滿地癟癟嘴,“要不是你我就......”
“你就怎麼了?衝上去從哪些人手把20歲的自己搶回來?”
“那樣他們的計劃不就無法得逞了?”
“拜託,你用腦子想想好嗎?”
“我就是用腦子想的,你以爲像你啊,用腳趾頭。”
他忍不住用力掐她的臉,“我發現你這個小東西越來越會頂嘴了。”
“你纔是小東西呢!我告訴你,這不叫頂嘴,這叫不畏惡勢力!”
“我發現你什麼危險幹什麼,你剛剛要是衝過去,不僅救不了人,還得把自己搭進去。更可怕的是,很有可能改變歷史。”
“改變歷史?沒那麼誇張吧......”
“你說呢?”他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喬昊言怎麼能把這麼危險的東西給你。”
“切。”
“走,過去看看。”他起身走進工廠,她不再啃聲緊隨其後。兩人仔細檢查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正在這時她忽然看到地上有個東西閃了一下。她用腳將碎石踢走,然後俯身撿起那個東西。顧純然似乎注意到了她這一舉動,便湊了過來,從她手中拿走那枚指蓋大小類似徽章之類的東西。
“你認識這個東西?”
“太認識了。”
她不免疑惑,“哦?”
“我曾經也有一個,只不過上面的編號不同罷了。”
她聽得有點懵,“等等,你也有一個?意思你跟他們是一夥的?”
“你先彆着急。”他不慌不忙從口袋裡取出煙盒,隨即點燃一支叼着嘴邊,“我之前跟你講過,我曾經服過兵役。準確來說,我16歲被選入代號爲S的組織,經過嚴密訓練,最後成爲暗殺組的一員。這個微章,組織中的成員人手一個。”
她仍然反應不能,“你說......暗殺組織?”
“嗯。”
“就是那種......”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種。”他輕輕吐出一個菸圈,“怕了?”
“那倒沒有,只是有些驚訝罷了。我都能接受你來自未來這件事,你覺得還有什麼是我接受不了的?”
“這些我原本不想告訴你。”
“我遲早會知道的。”她重新拿回那枚徽章,“你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他看了她一眼,最後什麼都沒說。
“誰都有秘密,這很正常。”她將徽章揣進口袋,“不管你還有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但我覺得你不會傷害我。或許你曾經做過錯事,但我相信那些一定不是你的意願。”
“真高興又能聽到你這麼說。”
“這麼說我之前也說過同樣的話?”
“嗯。”他的表情無比溫柔,“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