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劫罪和敲詐勒索罪在理論上的區分是比較清楚的,二者主要有兩點實質的區別:
第一點,搶劫罪的主要行爲方式是實施暴力,是一種暴力型犯罪,即便是威脅,也是當場兌現暴力的威脅。搶劫罪的暴力是直接針對被害人的。
而敲詐勒索的行爲方式主要是要挾,包括威脅要對被害人或其親友實施暴力、揭露隱私、毀壞財物等,而迫使被害人因顧慮可能發生的人身、財產損害而交付錢財。
第二點,搶劫罪實施暴力和取得財產這兩個行爲都是當場實施的,簡單說要符合‘兩個當場’,即當場實施暴力和當場取得財物。
而敲詐勒索罪如果是通過實施較重的暴力敲詐勒索錢財,則暴力與取財不能都是當場。如果當場取得財物,則不能是當場實施暴力,而應當是威脅將來實施暴力,否則就是搶劫。如果當場實施暴力,則取財行爲一般是之後,否則也是搶劫。
本案中,沙生纔等人在犯罪過程中,同時以被害人飄唱相威脅,並實施了多人圍堵、毆打的行爲,外觀上似乎符合敲詐勒索罪的構成特徵,但綜合案發環境、被害人反應等因素分析,沙生纔等人採用的暴力手段已經當場對被害人人身造成了傷害—輕微傷。
被害人被多人圍在較爲封閉的空間內無法脫身,一有反抗或不配合即遭毆打,人身安全及行動自由均遭到嚴重侵害,處於現實的危險中。
被害人客觀上處於無力反抗的狀態,主觀上處於不得不從的心理劣勢。在此情況下,被害人迫不得已刷卡支付消費的費用,脫身後又立即報警。
由此可見,被害人被迫交付錢財主要是爲了脫身,避免自己處於危險之中,並非害怕被舉報飄唱。
所以,本案沙生纔等人的行爲屬於當場實施暴力,並當場取得錢財,符合搶劫罪的特徵,構成搶劫罪。”曹永正解釋道。
“嗯,還是曹律師經驗豐富,方老大一直說律師是幹出來的,不是學出來的,想長經驗就得踏踏實實的辦案子,把案子吃透,舉一反三。
這回我算是明白爲什麼了,不僅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
謝律師分給我案子的時候說這是一個小案子,很簡單,看來小案子也不簡單。”雲喬眨着大眼睛有些犯愁。
“哪有什麼小案子,只有小律師。”宇文東接了一句。
“哎呀!宇文同志,要不咱們繼續聊聊‘那種地方’的故事。”雲喬一臉壞笑道。小樣,我還治不了你了。
“呃……那個雲姐,咱們還是聊聊中午吃什麼吧。”宇文東尷尬一笑,剛纔那句話他真不是故意的,是有感而發。
……
今天杜庸媳婦的同事曲洪國約杜庸吃飯,想諮詢點法律問題。杜庸本來不想去,想約對方到律所面談,但是杜庸媳婦說對方不想節外生枝,想私下見面。沒辦法對方既然不想去律所,媳婦又替自己答應了人家吃飯的事,杜庸只能赴約。
曲洪國是個白胖子,總是笑眯眯的,據杜庸媳婦說他在公司人緣非常好,是技術部的大拿。
一瓶汾酒喝去了大半瓶,菜過五味,曲洪國和杜庸熟絡了不少。
“杜律師,我想跟您諮詢的是我小舅子的事。”曲洪國抽出一根華子遞給杜庸,幫他點上。
杜庸沒有接話,等着他的後文。
“我小舅子鄭照在一九九七年八月份的時候,跟着他哥們邊振祥在飯店吃飯,結果隔壁桌有個男的喝多了撒酒瘋,說邊振祥瞅他了,對他們兩個罵罵咧咧的。
邊振祥被罵急眼了,衝過去用膝蓋猛的撞了對方的襠部,然後打了對方的胸部一拳,對方捱了一膝蓋,又被打了一拳後,痛的倒在了地上。
對方倒地後,我小舅子鄭照又朝對方的身體踹了一腳。見對方倒在地上跟大蝦似的弓着腰,後來飯店打了急救電話,並報了警,誰都沒想到對方被送去醫院後沒有一個小時死了。
經法醫鑑定,對方系在醉酒和輕度心肌炎的情況下,外力作用於胸腹部等敏感部位,導致迷走神經反射性抑制心跳驟停而死亡。
後來警察來了把他們兩個帶回了派出所,當得知對方死亡後,兩人傻了眼。要我說這兩個人就是點背!”曲洪國嘆了口氣。
“他們兩個被判了?”杜庸聽完,問道。
“沒有,出了點意外。
當年檢察院以被告人邊振祥犯故意傷害罪,向法院提起了公訴。在本案審理期間,誰都沒想到看起來身體強壯的邊振祥因病去世了,法院只得裁定終止審理。
當年,警察找我小舅子鄭照了解過案情後,就把他放了,一直沒立案,我小舅子繼續上班,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我們都覺得沒事了。
今年年中的時候,區分局突然對我小舅子鄭照進行立案調查,罪名是故意傷害罪。後來案子被送去了區法院。
我就不明白了,這案子都十多年了,怎麼今年才立案,檢察院還把案子送去了法院。
之前我找過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他說我小舅子這案子沒事,從案發到現在已經超過十五年了,已經過了追訴時效了,法院不會再追究我小舅子的刑事責任。
但是我這心裡一直打鼓,聽說您是專門辦刑事案件的,所以我就想跟您請教下,我小舅子會不會被判刑。”曲洪國說完,看向杜庸。
“嗯,這事不一定。”杜庸想了想,問道:“從事發到警方立案,有多少年了?”
“不到二十年,差不多十九年零十個月。”曲洪國回道。
“根據《刑法》第八十七條規定,犯罪經過一定期限後就不再追訴了:
(一)法定最高刑爲不滿五年有期徒刑的,經過五年;
(二)法定最高刑爲五年以上不滿十年有期徒刑的,經過十年;
(三)法定最高刑爲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經過十五年;
(四)法定最高刑爲無期徒刑、死刑的,經過二十年。如果二十年以後認爲必須追訴的,須報請最高人民檢察院覈准。
但是您小舅子鄭照這案子正好發生在新《刑法》與舊《刑法》交替的時候,在最高刑的判定上有些麻煩。”杜庸想了想,說道。
“什麼意思?是不是我小舅子這案子比較麻煩?”曲洪國一臉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