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同劉繇之間是不是真的“有事”,因爲兩人不約而同的保持了緘默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此番得益於秦旭靈光一閃般的“先知先覺”,周瑜這回的計策,八成是要白費了心思。
“你是說那那秦仲明並沒有見疑,但卻是郭嘉同君理你約定了三日後接應張將軍‘投效’之事?”曲阿城中,周瑜坐在孫策下首,聽了來報之人所言,微皺着眉頭,俊朗的面容上閃過幾分疑惑之意,問道:“若依所言,這郭奉孝似能左右那秦旭決策?”
“公瑾說的是!據某所觀秦某軍中,似乎的確是那郭奉孝主掌大權。而且據某探查,青州最爲精銳的陷陣營,也被呂布委郭奉孝掌控兵符,足可見這郭嘉在青州的地位,猶在秦旭之上。”那人完全沒有了在秦旭等人面前的狡獪之色,一臉正色的沉聲說道。
“不管如何,此番辛苦君理了!這般自降身份,去同那秦仲明周旋。”周瑜拱手笑道。
“公瑾說得哪裡話,昔日文臺公與某有知遇之恩,少主伯符又是如此英雄,能效微博之力,也是某之榮幸。再說某朱治本就是吳郡都尉,昔日被馬太傅調撥在將軍張英之下,同那劉繇也有數面之緣,斷不會令其生疑,這等差事,舍某其誰?”朱治笑道:“而且此番某前去也證實了當初公瑾的一個推測,那郭嘉私下也對某頗有招攬之意,看起來果然也同劉繇並非是一條心。或許可以有隙可圖。”
“郭奉孝私下對君理露出招攬之意?莫不是那呂布青徐二州尚且未全部掌控之下。便又對揚州有了興趣,欲借劉繇之手,以控揚州麼?這倒是有可能。借朝廷大義之名,行欲圖揚州之實。倒是端的好算計。”周瑜輕敲着案几,眉頭越皺越深:“不過也沒有道理啊。君理此番的身份不過是張英門下心腹,便是張英也不過是‘扮演’一個受壓迫的角色,對於整個揚州來講也是於大局無甚關聯,究竟何意呢?”
人說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鑽牛角尖。郭嘉不過是隻私下同朱治說了幾句模棱兩可的話,就讓周瑜猜想出了無數個目的。可郭嘉的心思是那麼好猜的麼?周瑜每想通一個關節。後面還有數種可能擺在那裡,這下連號稱一步三計的周公瑾竟也有了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公瑾、君理,依某看。我等猜來猜去作甚。既然那秦旭不過是個傀儡,那郭奉孝看來也是個別有所圖之輩,倒不如將計就計,便勞煩君理只推說答應了便是。左右我等所求不過是誘其入彀。行那裡外夾擊之事。何必去管那來犯的賊子是姓呂姓秦還是姓郭!”孫策聽周瑜和朱治在哪這也可能那也不行,只覺頭大,撓着頭頗有些不耐的說道。
“伯符勿要不耐煩!”周瑜苦笑對孫策說道:“那郭嘉瑜也曾有耳聞,傳言其年方弱冠,由那秦仲明推舉入仕青州,只半年時間便被呂布倚爲謀主,雖不明其能究竟如何,但決不可小視。有戒備之心也屬正常。想那秦仲明成名極快,雖世多有誹謗其出身之言。但縱觀其近兩年作爲,絕非是個只會依靠他人的庸人之輩,否則呂布如此人物,絕不會放心將這許多大軍交予其手?倘若郭嘉果然不同其一心,此番怎麼就會一點也不見疑?倘若處理不好,極容易弄巧成拙,說不得到頭來讓張將軍白挨一頓打!”
“唔,公瑾說的也是極有理,那依你看,事已至此,又該當如何?”有周瑜這“大腦”在,孫策一貫對這等謀略之事不怎麼感興趣,剛剛也不過是興之所致說了一通,見周瑜與自己意見相左,便想也沒想的便說道:“要不就算了吧。好歹那張英也是一員驍將,既是有心投效於某,某也合該用人不疑纔是。若是平白捱上一頓打,某這心裡也是極其過意不去。要某說,其實根本不用這般麻煩!眼下正是冬春交際之時,中原兵士遠涉江湖而來,必然不習此方水土,久之必有疾病。我料那秦仲明之所以伏而不攻,八成也是因爲顧慮如此,彼軍天時不順,地利不沾,無謂人和,某正可帶一軍猛士,趁夜襲之,多半能建大功,又何必如此謀劃,思前慮後,若是被那秦仲明緩過了勁來,屆時多添殺傷,反而不美。”
“伯符!這事裡外透着蹊蹺,由不得瑜不多加謹慎!但願是某多慮了吧!”周瑜見孫策又想一如之前橫掃江東一般去和秦旭所率呂布軍精銳硬碰硬,苦笑說道:“至於伯符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彼軍雖多是中原兵士,但畢竟在徐州駐紮多日,若非深入江東腹地,影響其實不大。而且又有朝廷王師的名義,若是不能一擊得中,令朝廷心生忌憚,便極易令我軍陷於被動。再者即便是那秦仲明如前所言,並不是個知兵之人,但呂布軍驍勇之名又豈是空穴來風?拼個兩敗俱傷,最終得利之人,怕是白白便宜了那袁公路。”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公瑾,你可從不是個優柔寡斷之人,對此事怎得也如此難以抉擇?那劉繇已經證實正在秦仲明軍中,莫不是真要坐等那廝兵佔先手,攻襲曲阿不成麼?”孫策習慣於用武力解決任何問題,對周瑜這行事謹慎的性子也略帶了幾分埋怨,嘟囔道。
“也罷!或許伯符說的纔是正理!是瑜杞人憂天了!左右我等只求能讓張英將軍成功詐降,取信於來敵,倘若計成,別說是秦旭和郭嘉兩人之間究竟如何,便是那劉繇也斷然不會讓他好過了去。”周瑜本是因爲這中間的小插曲本能的有種異常的不安感覺,一瞬間腦海中便是閃過無數種可能,又一一否決了去,被孫策話語一說,才恍然覺得自己竟然考慮的都是尚且沒譜的事。啞然苦笑一聲,說道:“既然如此,去請張英將軍來吧,但願諸般皆是如願。”
周瑜傳令下去,不一會的功夫,便有軍士引一人進得帳來。此人是個典型的江東人士模樣,一身青衫,身材高挑,圓臉精瘦,顴骨稍高。乍一看去,說是將軍,倒更像是個書生儒士。正是本爲劉繇部將,甚得重用,在劉繇被孫策、孫賁、吳景等裡應外合攻取曲阿,迫劉繇出奔時,爲劉繇斷後而被孫策所擒的張英。
“主公!周將軍!罪將張英來見!”千古艱難唯一死!外人皆傳張英必然不肯從賊,便是劉繇也是這麼想,纔會在朱治假稱爲張英門客時,劉繇想也未想便信了。可張英的確是降了。無他。這年頭講究“家國天下”,家族宗族永遠排在第一位!而張氏宗族在江東不算大,甚至還未入流。但因爲張英乃是揚州刺史麾下部將的原因,加上劉繇的照顧,活的也頗爲順遂,自然便是一向對世家大族甚有手段的孫策重點“照顧”的對象。有妻、子被人“照看”,張英便是再想做忠義之臣,也得掂量掂量。
“張將軍辛苦了!此後皆是軍中袍澤兄弟,無須如此多禮!說來此番還要仰仗將軍出力,孫某當是感激將軍纔是!快快請起!”孫策雖然在自己人面前十分隨便,但在新降將領面前卻是做足了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眼見張英進賬,竟是站起身來,降階執手相迎,將拜倒在地的張英扶了起來,給足了張英面子。說實話,若不是孫策之前以家族相要挾,單單這幅姿態,便是張英在劉繇處從未“享受”過的,要是先遇到孫策的話,說不得要效犬馬之勞了。
“罪將不敢當!之前周將軍已同罪將說過,罪將此來便是來領棍罰的!”張英深吸了一口氣,直言說道:“此番萬死誅心之事,罪將別無所求,只希望周將軍能善待某之妻兒,勿使某倘若不幸,於九泉之下心自不安!”
“這個……”張英非暴力的冷漠姿態,倒是讓本是作出一腔熱情的孫策一時間有些下不來臺,看了一眼頗有些尷尬的周瑜,臉上本是爽朗的笑容緩緩變的不太自然起來,略一沉吟,隨即沉聲對周瑜說道:“公瑾!雖然我等家眷也皆託付公瑾差人照料,但張將軍乃新投之壯士,不明深意之前,怎可如此行事?平白讓張將軍誤會!還不快快着人將張將軍家眷悉數送回!唔,再吩咐人以孫某名義,送些糧帛錢幣去,權且略表孫某招待不週之罪!”
“諾!張將軍!此事確實是周某的不是!實是主公未免麾下將士後顧之憂,因而麾下所有將領家眷皆被主公聚在一處,妥善安置,其實本是一番好意,並無強迫。卻不料因周某孟浪之故,未曾詳細告知,被張將軍誤會!實是周某之罪也!”孫策話音剛落,周瑜二話不說,馬上衝張英長揖到地說道。孫策和周瑜什麼交情,默契的很。早就習慣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配合。
“唔?使不得!使不得!罪將萬萬不敢當周將軍如此!”周瑜這話其實張英是不信的。左右都是在曲阿城中,跑的了和尚難道還能跑的了廟麼?不過就是換個地方監視而已,說不定還樂意少給付幾石祿米呢。誰都不是傻子,這話也就只能騙騙三歲孩童了。不過也是沒有辦法之事。不過就是一個姿態而已。形勢比人強,張英也只能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姿態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