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的大手筆讓秦旭再次清楚的認識了什麼叫做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這句話。
看這被逐出本營,流浪在外的袁尚,尚能輕輕鬆鬆的拿出這麼許多的錢財來送禮,亦足可見這有着四世三公聲望的老袁家,全盛時期的底蘊是何等的豐厚了。
難怪袁紹能夠用幾年的時間便有一統河北之勢,而爲關東盟主;難怪袁術敢玉璽到手立馬便登基稱帝,根本不考慮後果如何;難怪袁譚敢只佔據了幷州便去撩撥曹操,要繼承老爹袁紹的全部“待遇”;換做是誰,據守着這龐大的資源來處,心思不“活泛”纔會令人奇怪呢。
而同這袁家的豐厚底蘊相比,賈詡料定袁尚所送出的,幾乎相當於冀州半數的錢糧兵甲,再看上去也似乎不那麼令秦旭心動了。
想想也是,看人家都混到這份上了,還能如此。這落魄青州的袁三公子,能夠給呂布軍帶來的好處,可能遠遠不止禮單上這些啊!
財神爺到來,自然要見的!不見怎麼對得起前世秦某人那“成功人士”的自詡呢。
“顯甫兄!秦某來遲,哎呀呀,着實怠慢了貴客!真是失禮失禮啊!”秦府偏廳之內,秦旭再次見到了這位“曾經”在冀州名顯一時,“曾經”被認爲是袁家下代家主最“熱門”人選,如今卻是流落青州的袁三公子。
“不敢當!不管當!今日本是秦使君喜迎千金之宴,尚不請自來。還勞秦使君拔冗親見,才真是失禮之極!還望秦使君恕罪!”袁尚見秦旭到來,趕忙起身站起。想是得了高人教授,沒等秦旭的客氣話說完,便二話不說立馬長揖到地,神色之恭謹,禮節之到位,哪裡還有半分當年在冀州呼風喚雨的袁三公子的威勢,這“低調”的態度。着實讓人挑不出一分一毫的錯處來,簡直和當初鄴城城門口那囂張的模樣判若兩人。
“顯甫這是說的哪裡話!冀州、青州本就是友鄰州郡,而本初公世之英雄。同我家主公呂溫候又同爲朝廷封號大將軍,還曾經與秦某有共同長安一行,攜手救天子於危難之緣分,足可見你我兩家之佳誼彌厚。顯甫這樣見外。卻是不對了哈!”今日本就是雙喜臨門。不但收了個未來的洛神當女兒,還得了“垂涎”了兩年的老毒物投效,秦某人心情相當不錯。再加上眼前這位彷彿渾身都是金光閃閃的袁家金娃娃自己送上門來,秦旭面對有可能給自己帶來封侯收益的“大客戶”時,一向是“親近”的緊。
“秦使君說的是!說的是!那個……”也不知道是秦某人演技太高,還是袁尚這孩子太實誠,總之袁尚聽後,倒像是真信了秦旭的客套話似的。竟是長吁了口氣,緊繃的身子也放鬆了下來。就連臉上一直掛着的濃濃的猶豫之色。也減少了不少。
“想必顯甫此來,是有事相告吧?坐坐,不要緊,慢慢說。依你我兩家交情,只要秦某力所能及之內,當必然不會令顯甫失望便是!”見袁尚這幅侷促的樣子,秦旭臉上的笑意愈濃,彷彿是在誘惑小紅帽的大灰狼似的,努力做出一副“和藹”的模樣,溫聲說道。畢竟是剛剛生受了人家那麼重的禮單,秦某人就算是再不耐煩袁尚這帶目的的來訪,也得給那許多軍資糧草錢幣面子不是。
不過說來秦旭的年紀也就比袁尚大個一兩歲而已,可如今只是因爲“身份、地位”的轉變,秦旭現在用這種俯視的語氣對袁尚說話,竟然沒有生出絲毫的違和感,而且沒有引起袁尚的反感。不得不說世事無常了!
“是!是!此番尚來此,一是賀秦使君之喜,二來的確,的確是有一事乃是家母百般叮嚀,萬望秦使君玉成之事!就是……”袁小紅帽低垂着腦袋,規規矩矩的坐在客席之上,對秦大灰狼的善意,全盤接收,偷眼瞄着秦旭的臉色,先是沉吟了一會,才語帶支吾的說道:“家母聞秦使君此番所迎之義女,乃是河北大族甄氏幼(女),這甄氏曾經在先父本初公在時,那個……”
“唔?顯甫何必如此,有話直說便是!不必如此迂迴。”聽着袁尚支吾不肯明言的話語,和那副侷促的表情,秦旭登時眉毛挑了挑。隱約猜出了袁尚此番的來意,不過不能確定之下,臉上的笑意也薄了不少,淡淡的說道。
“袁尚狂妄,秉家父遺言,奉家母之命,想……想同秦使君家大家小姐,結成……結成兄妹之好!”袁尚神色侷促,臉色通紅,幾乎是用擠的,纔將欲言之話說的囫圇。說完之後又趕緊低下了頭,
“什麼!?”秦旭登時愕然!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幾乎以爲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什麼情況?剛剛袁尚一通敬語鋪墊了那麼許久,連袁紹的遺言都牽扯了出來。秦旭還以爲是袁尚背後之人是打上了甄家的主意,意圖通過甄家來將秦旭所代表的呂布軍引誘入彀呢。
也難怪秦旭會這麼想。畢竟之前袁家同甄家是有過婚姻之說的,雖然之後因爲袁紹暴斃、袁術叛逆等種種原因不了了之;但在這個講究父母之命信諾之約的年代,倘若袁尚堅持“取代”歷史上袁熙的待遇,成爲洛神的夫君,除非秦旭以義父的身份直言耍賴,否則還就真沒法子繞過去。
更何況秦旭也不是沒有從賈詡處得來消息,現在袁譚、袁熙哥倆,可也是滿眼狼光的盯着甄家四個未出閣的花一般的寶貝閨女呢。
倘若有了成了甄家的女婿,藉助其豐厚的財力,和老袁家在大漢的影響,再加上若是能取得呂布軍的支持,袁尚就算是想要付出一定代價之後。奪回冀州,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可現在袁尚所求,卻是結成兄妹。主動要求比只比自己大上一兩歲的秦某人矮上一輩,也順帶着連累袁紹、袁譚、袁熙這一大幫子老袁家人,都要沾了袁尚的光,難怪剛剛袁尚這般支吾不清。
“甄家同袁家乃是世交,甄家小妹自然也同是袁家之人一般。如今既然被秦……秦叔父認爲義女千金,袁尚自當緊隨纔是!”袁尚眼淚都快流下來了,猛的站起身來。跪倒在秦旭面前,伏地不起,帶着哭腔說道。
袁尚的意思秦旭懂。也能感受到袁尚對自家倆哥哥的恨意。甚至不惜自降身份來博取秦旭的支持。不管這到底是袁尚背後那倆大謀士的主意,還是袁紹之妻劉氏的打算,袁尚如今能放下身段說出這番話,在本心上。秦旭還是挺佩服這個幼年得寵卻是少年失勢的袁家三公子的。
可話又說回來。懂歸懂,袁尚的年紀可是隻比自己小個一兩歲,而且袁尚的身份太過特殊,往大了說乃是流亡於青州的袁氏正統,眼下天下大亂,若是呂布軍欲趁機在河北有所作爲,就不能太過與之牽扯。否則得益再多也是個麻煩事情。
這事來的太突然了,秦旭一時也不好拿出個主意來。人家連“叔父”都喊出來了,也讓本來還打算好好戲弄戲弄這個之前狂妄囂張的袁家小三的念頭。淡了不少。
“顯甫萬莫如此!快快起來!本初公同秦某岳父呂溫候乃是兄弟之交,你我之間也當如此,至於甄家之事與你我交情並不相礙,各交各的便是!”雖然秦旭內心的確很想同袁紹排排坐吃果果,至少沾一沾這送上門來的口頭上的便宜,所給呂布軍帶來的無邊麻煩的後果,秦旭還是很果斷的止住了這種念頭,做出一副爲袁尚着想的模樣,苦口婆心的說道。
老袁家的人可不是好招惹的!即便是袁紹暴斃,袁術敗亡,袁譚、袁熙正走在取死之道上。可老袁家這龐然大物對大漢的影響,卻並不是一兩年內可以完全抹殺的。更何況袁尚還無演技可言的訴求,明擺着便是告訴別人,這只是一個利用!秦旭又不傻,這種既沒好處,又得罪人,還容易吸引仇恨,最終只得個虛名的事情,當然要義正言辭的拒絕才是!
“秦使君如此仁義,不趁人之危,袁某當真感激涕零!”好歹袁尚也是個十六七的大小夥子,正處於叛逆期的純純少年,城府哪裡會比的上兩世爲人的秦氏老鳥,見秦旭說的真誠,再加上之前自家送的那隻要是個人都要爲之瞠目的巨大賀禮,袁尚也就順着秦旭給的臺階下了來。
“顯甫可還有要事?”秦旭本以爲袁尚定然還有下文,卻不料袁尚被自己拒絕了之後,倒像是遂了心意一般,坐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再無他言,倒是使得場面爲之一僵。見袁尚既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而且也沒有走的打算,秦旭剛剛又做足了高姿態,也不好直言送客,只得出言提醒說道。
“哦,無事!秦使君倘若無甚吩咐,那尚就先告退了!”袁尚彷彿纔剛剛察覺到今日乃是秦府大事之日,慌忙起身,也不多言,倒退而走。
“袁尚這是想要做什麼?”袁尚這趟來的稀奇古怪,走得莫名其妙,送上如此大禮,傻子都能料到必然會有所求,卻不料就這麼走了,當真是讓秦旭當真是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見一直在偏房側廳中的賈詡施施然走出來,秦旭皺眉問道。
“主公,袁尚背後之人,怕是要有所動作了!”賈詡沉思了一會,臉上露出幾分笑意,說道:“此番袁尚前來,目的怕是隻爲試探,看主公有沒有插手河北的意思。主公此番收甄家女爲義女之舉,怕是令有些人擔心了。”
“袁尚當初可是被袁譚、袁熙驅趕出冀州,孤兒寡母的流落青州,背後之人……,文和指的是袁氏舊臣田豐、沮授麼?”秦旭被賈詡一說,也總覺的好像什麼地方不對勁,袁尚此時前來,想比說是交好秦旭,倒還真像是有心要試探一般。要不然也不會這麼貿然而來,飄然而去了。
“主公莫要忘了。袁尚的禮單上那些禮物。可不像是個比驅逐流放之人拿的出手的。怕就是呂將軍和那曹孟德,要貿然弄出這麼一批軍資錢幣來,也須得費些功夫。可袁尚這不過是個大孩子,便眼也不眨的說送人就送人!而且,之前詡以爲那些軍馬、糧草乃是這袁三公子的釣鉤,意圖讓主公說服呂將軍出兵親自去取的由頭,如今見那袁尚所言所說,似乎又並非如此!這下連賈某也有些猜不透袁家的用意了!”賈詡闔目沉吟片刻,突然輕笑了幾聲。說道:“看來也只能等袁尚同主公交割了禮單之後,再看袁尚的意圖所在吧。眼下吉時將近,主公可是必不可少之人。萬萬耽擱不得!這等小事,便交給詡便是了!”
“唔?既然如此,便辛苦文和了。”秦旭聽出了賈詡話中有話,不過見老毒物不便明言的樣子。況且目前同甄家打好關係也是對河北滲透的手段之一。秦旭索性也就當袁尚沒有來過,交給了賈詡全權處理,自己去應付甄家那幫人。
“驃騎大將軍青州牧溫候呂公賜秦府大小姐綾羅百匹,首飾十箱,以賀。”
“驍騎大將軍兗州牧武平侯曹公賜秦府大小姐珍珠十斛,各色布匹百匹,以賀。”
“揚波將軍,青州司馬臧公。獻賀禮若干,以賀。”
……
隨着客串賀禮司儀的呂布軍大管家喊禮唱名。這秦府迎納本家大小姐的儀式算是正式開啓。也讓來賀秦府之喜的各方“消息靈通”人士,再次見識了秦旭的“能量”。非但是呂布送來了豐厚的賀禮,青州文武兩途,以高順、臧洪爲首,不管什麼系別,也都送上了相應的禮物,就連遠在平原駐守,和秦旭平日間交集不多的張遼也得了消息,着自家剛滿十三歲的長子張虎,代父來賀。
當然,歡喜同鬱悶都是相對而言的。甄家這回被迫選擇了這種同呂布軍“合作”的方式,雖然被甄姜言明瞭此中真意,但這種以自家寶貝女兒做了兩家之間交互的保障,卻是老甄家自崛起爲大漢六大豪商之後,從未有過的。特別是在甄蹇還在世的情況下,就出了這種“賣女求榮”的事情,自家主甄家之下,自然都不會有什麼歡喜之意。以至於在廳中,同笑意盈盈的秦府中人以及一衆賀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直到看到了因爲給自家女婿面子,果然應邀而來的蔡邕,以及看蔡邕這大祭酒面子,一同來道賀的稷下學宮大儒到來,甄蹇的橘皮老臉之上,纔算是有了幾分笑模樣,舉手投足間纔算是恢復了幾分身爲大漢六大豪商本屬的風範。
這完全依着古禮收義女的儀式很是枯燥乏味,而且這之中有太多的政治因素摻雜其中,更是平添了許多虛假。要知道,甄宓的年紀其實只比秦府大婦呂玲綺小一歲而已,比正牌義母蔡琰也不過是小了七八歲,更顯詭異。
不過不要緊!不管秦旭所代表的呂布軍,還是甄蹇所代表的甄家,要的只不過都是這麼一個彼此間“親戚”的名分,同甄蹇重新以兄弟之名見了禮,接着一副乖巧模樣的甄宓給自家老爹甄蹇行了拜別禮,又給秦旭、蔡琰敬了茶湯,行了大禮之後,甄宓就算是正兒八經的秦家人了。甄蹇看上去有些失落,不過見秦旭不知道什麼原因並沒有強令甄宓改姓之後,心中也自舒坦了不少。因此除了沒有見到呂布到來而有些失落樣子的甄姜之外,總體上此番相關人士還算是維持了熱烈、友好、和諧的場面,倒也顯得賓主盡歡。
秦某人此番既得了洛神爲“義女”,又賺的盆滿鉢溢,算的上是最大的贏家。不過令秦旭稍稍有些意外的是。張遼也就罷了,畢竟下一步若是要對河北有所行動的話,一直在平原駐紮休整的張遼肯定早從別的渠道得了消息,有所表示也是在秦旭的意料之中。可曹操竟然也着人送來了如此豐厚的賀禮,就顯得有點意思了。
對於曹操,這兩年的接觸加上歷史的定論,加上之前一心想要去投奔曹氏這棵大樹打工,混吃等死,秦旭自認爲對這位老哥簡直是太瞭解了。
甄蹇當初在呂布的接待宴會上說的清楚,他這甄家家主當初可是做了兩手準備的。甄蹇來青州面見呂布,而甄家長子甄乾則是同樣代表甄家,目的地卻是許昌。而秦旭之所以想出這麼個認義女的法子,一方面是爲了將甄家捆綁在呂布軍的戰車之上,至少也要在圖謀河北時有個得力的臂助,另一方面的目的,也是爲了絕了甄家同曹操合作的可能。可以想見,就曹操那狗脾氣,又不是歷史上得了諸葛亮送婦人衣服之後,還能美了吧唧穿上問屬下合不合身的司馬懿,雖然算準了曹操必然不會因爲這點“小事”同青州翻臉,可若是說曹操一點意見沒有還上趕着來湊秦旭的熱鬧,打死秦旭都不會相信。
事有非常,必定爲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