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夫人有孕了!
臨淄城中悄然流傳開了這麼一條消息。
這消息的來源無頭無尾,也不知道是何地何時開始傳播,直讓人難辯真假,又無從查探。
在呂布府邸上嚴氏、貂蟬兩人得到這個消息時,城中已是傳的盡人皆知了。
本來,這對於整個呂布軍勢力來說,這應該是個絕好的消息。呂布無子,在這個年頭,特別是在本軍軍勢已然擺脫了昔日的落拓,跨據青徐、劍指東南,已成爲大漢數得着的大勢力之時,已成爲最能導致人心不穩的硬傷和隱患。在不少人心中,倘若此事是真,那麼呂布軍勢力軍心將會大定,呂布身受重傷所帶來的政局動盪趨勢,很有可能就會在瞬間平定下來。
可無論是呂布家眷還是被呂布倚爲腹心的一衆青州文武,卻是在得到這消息時,一點也笑不出來。
現在青州,或者說是整個呂布軍軍勢的形式,或許除了在以呂布之名調整了三州防禦佈陣之後,便避嫌不出,不問世事的秦旭之外,已經沒有人看不出來,隨着呂布重傷不能視事,青州所爆發出來的隱患的“殺傷力”。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會傷到呂布軍的根本。
現在最爲穩妥的辦法,就是謹守防務,息兵休戰,絕了四周覬覦之人的心思,儘可能的用一切辦法儘量拖延時間,坐等呂布傷愈,出來重掌大局。這幾乎是整個呂布軍高層在經過數日的密議之後,所達成的共識。因此,一個平和的臨淄,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這個消息的放出,且不論其真假,直如在已經漸漸平靜的青州湖面上,投下了一顆巨大的石頭,頓時驚起一陣不絕的漣漪。
倘若消息是假。也就罷了,直接抓人就是。經過了三年多來的經營,呂布軍對於臨淄城中普通民衆來說,已經是“自己人”了。再說,這畢竟是屬於呂布“家事”,因而不必擔心這些會對已被包裝成仁義之主的呂布的聲望有什麼影響。
可萬一是真的話,那可就不好說了。呂布軍近年來仿若異軍突起。衆所周知,都避不開一個人的存在。沒有此人在無名山谷的狙擊,就沒有呂布千里奔青州,入主臨淄之事,怕是早在兗州境內就被曹操軍勢吃幹抹淨了;沒有此人的屢施奇計,迫降百萬黃巾男女。就不會有呂布軍如同風馳電掣一般,僅僅半年內平定六郡三地之令天下皆驚的壯舉。除此之外,無論是逼得曹操定下城下之盟,還是謀劃徐州、長安救駕、都已經在呂布軍中奠定了不下於呂布的威望。
此人叫做秦旭!身份是呂布唯一女兒的夫婿。不但與臨淄城七十萬人有恩,與青州一百二十多萬降服的黃巾男女有恩,還是陶謙和呂布聯名上表,天子親封“指定”的徐州之主。徵東將軍,武亭侯,最近還打下了一個大大的揚州。
在這消息未曾爲人所知之前,不管是呂布的一系列容忍度頗高的態度,還是嚴氏、貂蟬對於秦旭的親暱,都讓人深信這位年不過弱冠,出身並不好卻自“出山”以來未曾一敗的年輕人,很有可能就是呂布刻意培養的“接班人”。如若不然。且不說那些驚人戰績真僞問題,僅僅傳說中此人頂撞呂布的事情,哪一件都已經足夠被這脾氣並不怎麼好的溫候撕成碎片了。又怎能容忍其所掌控的實力,細細算來,竟然不在呂布本軍之下?
可如今這消息一出。這位秦使君的地位……就太尷尬了!
哪怕是曹氏腹中又是個女兒。開了頭,證明呂布“可以”,那麼除非現在秦旭就反了。否則,即便現在獲得的再多,也終究是在爲他人做嫁衣。女婿終究不比親子,整個大漢就沒有會相信呂布在兒子和女婿之間。在接班人上會選擇後者。
而最令人擔憂的是,本來若是有呂布在,對於大局的掌控無人會懷疑。本來呂布就是“下克上”的“行家裡手”,秦旭倘若果真有二心的話,貿然而動,根本就不會被人看好。可偏偏,呂布此刻是身受重傷,雖然有神醫華佗的醫治,正在朝着痊癒的方向發展,可短時間內,別說是理事了,據說就連開口都是難題。
青州局勢,愈發讓人看不清了。此時此刻,秦旭欲要如何,就成了關鍵。
而被萬千雙目光注視的秦旭,卻是讓人大大的跌了回眼睛。
秦某人自打回到青州,先是雷厲風行的對各方駐防的軍勢進行了大大的調整,又收縮兵力,主動讓地於臨,幾道軍令,將青、徐、揚三州的要害之地佈下重兵,沒有如同常人所想的那般,在調走近一半城防營兵將之後,將青州兵調入臨淄不說,反倒是將滿員滿編的先登營調出臨淄,駐紮濟南國。留下了當初呂布幷州狼騎羽林衛老底子組成的驍騎、陷陣、親衛三營,以及城防營一部之後,就索性將政務軍務丟給了司馬臧洪及一衆呂布軍老將,關門謝客了。這簡直讓人糊塗了,不知道這位年紀輕輕的徐州刺史,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秦旭的這番作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讓欲有意出言中傷秦旭之人,暫時閉上了嘴。因爲呂布府中的態度更令人奇怪之極。
作爲大將軍府的女主人,嚴氏同貂蟬,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出來闢謠,當然也沒有做出任何肯定,彷彿事不關已一般。可惜嚴氏卻沒有秦旭的清閒好運氣,這模棱兩可的態度,卻是讓這本來就在暗中傳的沸沸揚揚的傳言,更加的有鼻子有眼起來。
呂布是朝廷正式任命大將軍,手握兵權,掌控三州,又是爵位世襲的大漢二十等爵位的最高等級,按照這時的慣例,這等封疆大將,其儀制是可比諸侯王的。此番倘若曹氏有孕的消息屬實的話,就當有很大的可能成爲呂布長子,應當馬上造冊上表朝廷以待天命。可嚴氏的這番態度。卻是難免讓人不自覺的開始向着不好的方向去想。以至於在消息傳出的幾天之後,就有得到消息的青州一部分郡縣主官,以儒家禮制爲由,向呂布府中投書了。
這些投書中的措辭雖然客氣,卻大致都是一個意思。無非是喻請嚴氏應當將這幾乎是滿城皆知,已經有向其他州郡流傳的消息澄清一下,不要藏着掖着。當然。隨着投書的越來越多,話裡行間,也難免漸漸有了暗喻嚴氏毒、妒的偏激話,卻是讓嚴氏好生生了一場悶氣。
聲勢越來越大了,事態也向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隨大溜一般的紛紛上書呂布府中。或爲公心,或爲私心的規勸身爲呂布正妻的嚴氏,澄清消息。不少郡縣官員甚至棄了本職,手持諫書而來,在呂布大將軍府邸門前跪地不起,而所訴求之事,竟也似乎開始從讓呂布府中給出子嗣消息。漸漸偏向請呂布正視秦旭在呂布軍中所處位置之事了。
“既然已經圖窮匕見!是時候該水落石出了!”呂布府邸外面羣情洶涌之時,就在一牆之隔的大將軍府正堂之中,在呂玲綺強忍笑意捂着嘴的陪同下,正腆着臉給自家老丈母孃作揖打拱賠着不是的秦旭,側眼注意到了堂外背陰處一個身影的手勢,點了點頭,直起了身子來。
臨淄城中依舊熱鬧非常,只是在茶餘飯後對此事的討論中。言語中分成了兩派,一派以臨淄“原住民”爲主,大劫餘生,生活安定的這些人,主要是針對前番傳言秦旭欲篡班奪權的流言,力挺有安定青州大功的秦旭絕非忘恩負義之徒,不會在呂布病重中行此逆舉;而另一派則是以收攏的流民和當初歸降的淄川國黃巾充入臨淄之人爲主。受流民策之恩,使得這些人中大多家中都供上了秦旭的生祠牌位,不過這些人的“論點”倒是有些意思,或許是因爲不懂得些什麼大道理。只是受現下與之“同宗”,已是有名傳天下之勢的青州兵影響,頗有些有不管秦旭怎麼作,都會盲從支持的意思。
民心可用!是時候了!隨着一封簡簡單單的書簡,自大將軍府中傳到了臨淄府衙之中,而本是一直未有動靜的呂布軍留守臨淄的驍騎、陷陣、城防三營,除了固守大將軍府邸的親衛營之外,卻是突然有了動作。一隊隊騎兵,自軍營中奔馳而出,在有些愕然的臨淄民衆眼中,如同按圖索驥一般,極爲有目的的向着臨淄城中各個角落奔馳而去。僅僅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就見有不少人被捆縛至呂布府邸門前。早有了之前呂布與民同樂時“經驗”的臨淄民衆,此時心中也知定然是有大事發生了。見這些被綁縛過來,扔到仍在大將軍府邸門前請命,或者可謂之“逼宮”的各郡縣官員面前,已經使得不少剛剛還在慷慨陳詞之人,臉色生變了。
“這……這是他們在抓人!文舉公!我們成功了!……”曹豹府邸之中,僕從不斷的將外面的消息,傳至在正在對坐飲酒,甚至暢快的曹豹、孔融面前。這讓在前一刻兩人還在爲秦旭落難而歡顏勸酒,私下卻各自有自己打算的兩人,登時愣住。從各自的目光中,皆是看到了幾分驚喜至極之色。
“大事定矣!秦旭小賊終究是忍不住了!”孔融滿是緊張的臉上露出濃濃的得意之色,也不理會曹豹的話語,沉聲急促問來人道:“外面當真是在抓人?哈!那些人可是幾乎佔了青州下轄五十二縣三成的主官,那秦賊果真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如此逾矩抓人?就不怕青州復亂麼?看來之前我等的謀劃,當真是讓這秦賊亂了陣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文舉公機謀百變,對付小小一個秦旭,還不是手到擒來?”還沒等那僕從打扮之人答話,曹豹卻是猛然站立了起來,雙眼出神的怔怔的注視着孔融,似乎還沒有從這消息的歡喜中掙脫出來,口中嘖嘖有聲。
“若無曹將軍鼎力相助,此番定也不能成事的!日後青州有曹將軍坐鎮,孔某也能多沾沾光了呵!”孔融眼眸中滿是隱藏很好的蔑視目光,看了一眼曹豹,深吸了一口氣,揮手止住了來人慾要稟報的話,沉聲道:“不過我等雖然已經將這小賊逼上了絕路,只要那呂布奸賊一醒,便能將小賊陷入萬劫不復!但畢竟此事纔剛剛開頭,好戲還在後面,眼下臨淄城中亂局已成,絕非我等久留之所,只是眼下各處都在拿人,要出城殊爲不易,不知曹將軍可有辦法先將我等送出城去?”
“出城?”曹豹似乎也沒有想到孔融竟然要求在這個時候出城,楞了一下,皺了皺眉頭,頗有些苦笑說道:“文舉公,眼下既然有軍士大索城中,必然會四門緊閉,這時候出城……這個……”
“兩位若是實在沒辦法出去的話,那就別走了!”就在曹豹同孔融說話的同時,突然在門口傳來一個讓曹豹和孔融皆是熟悉的很的聲音。
“屬下參見秦將軍!”剛剛還在一副忠僕模樣,向孔融報告消息的曹豹家僕,此時卻是在兩人眼前挺直了腰板,拱手向着來人行了個軍禮,那之前常掛在臉上的卑微謙恭的神色早已被一臉沉靜堅毅所代替,看的孔融同曹豹皆是像中了定身法一般呆住。而順着話語傳來之處望去,正一副笑眯眯模樣倚在門口之人,這人口中的秦將軍,不是那可惡的秦旭,又是誰人?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