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沮授終歸還是小看了曹操對於許昌的掌控。在眼見許昌亂起,自以爲得計的同時,渾不知自己同袁尚兩人的行蹤,其實早已經被曹操盯上了。也就是曹操一門心思打着放長線釣“大魚”的打算,才容得直到現在,沮授同袁尚兩人還能喬裝打扮,大搖大擺的出現在被曹操打造如同鐵桶一般的許昌城中。
“看來你小子的情報一點不錯,袁家這弒君的賊廝,竟然還真的來了糜家商行。”袁尚得了沮授之計,爲了避免兩人在一起太過引人注目,一個人強作鎮定模樣,施施然依着記憶,向糜家商行所在之地而來,絲毫沒有注意到,就在其身後不遠處,一臉陰沉的曹休,正捏着拳頭,側頭對帶路的城門守將徐飛說道,得到了後者的一通恭維,卻是沒有注意到同樣前來的徐晃,眼眸中閃過的一絲複雜之意。
“敢問……子遠先生……”自城門到糜家商行,步行稍快且認識路的話,其實也就一刻鐘的時間,短的很,可就這麼點路,卻是讓袁尚彷彿行走了數十里一般,整個內襯其實都已經溼透了。大街上因爲曹軍的戒嚴令,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冷冷的風鑽進臨時“順”來,不怎麼合身的衣服裡,將汗水登時化作了冰渣一般,寒意刺骨,讓袁尚忍不住瑟瑟發抖,卻又不敢稍停駐足,好容易趕到糜家商行時,已經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擡頭見商行中人因爲曹軍政令。正在上門板準備歇業,袁尚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來,剛要開口問時。卻是正巧看了個“熟人”。
“三公子?你如何會在這裡?”許攸是奉呂布之命,到許昌來“視察”的。儘管就算許攸也不懂什麼叫視察,不知道呂布爲什麼會將自己派到少年好友的地盤上公幹,但現下在呂布軍中老實的很的許攸,是驕狂不假,可卻也的確是個做事的人,並沒有過多詢問。便一頭答應了下來。卻不料纔剛才許昌幾天,就聽到了天子遇刺這等令人瞠目結舌的消息。讓許攸也着實慌了神,又聽到許昌戒嚴。封鎖四城的軍令之後,正同糜家商行的主事低聲商議如何儘快將這消息送回青州,就突然聽到有人叫出自己本名,吃了一驚的同時猛然回望。就看了渾身狼狽的袁尚出現在了門口。
“子遠先生救我!我……我闖禍了!”看到了許攸。這位自己小時便常在家中見到的袁家舊臣,袁尚現在已經顧不得許多了,語聲驚顫的說道。
“公子慎言!快隨某來!”沮授算計的不錯,許攸雖然“最先”降了呂布,可畢竟同袁紹少年相好,後又一同打拼河北,託妻獻子的交情,說是看着袁尚長大。也不爲過。現下在這種情況下又見袁尚,又聽到袁尚脫口而出的話。那是之前許攸尚爲袁紹府上座上賓時,惹了禍的袁尚經常說的話,此刻的許攸,儘管陡生猶疑,心裡當真不知是什麼滋味。
“進去了!進去了!二位將軍,咱們這就去抓這賊廝,爲主公洗脫冤屈吧!?”眼見着袁尚進了糜家商行大門,店活計已經快要將最後一塊門板上上,曹休和徐晃還沒有說什麼,倒是那城門守將徐飛,卻是頗有些被立功的心思衝昏頭的感覺,急急說道。
“哼!徐將軍這是在教我等怎麼去做麼?”曹休對徐飛的提議頗有贊同之意,正要點頭,卻冷不防聽徐晃突然說道。
“唔?!”曹操對徐晃信任非常,甚至將許昌防衛都交給了徐晃,嚴格說來,徐晃之於身爲城門守將的徐飛,那可是正經八百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被徐飛這麼“命令”,也確實有些說不過去。剛剛曹休還沒有在意,現在被徐晃說破,曹休也是一愣,緩緩的點了點頭,看徐飛如何應對。
“不不不,末將豈敢!徐將軍千萬莫要誤會!”本是喜形於色的徐飛被徐晃這話說的,彷彿當頭被潑下了一盆冷水,登時打了個激靈。徐晃和曹休,可不是平日在城門,同自己吹牛打屁的那幫弟兄,這二人一個是主公曹操的族子,被曹操稱爲吾家千里駒,當親兒子一般看待,一個是久隨曹軍的大將,甚至拒絕了呂布軍二號人物,徐州刺史秦旭的招攬,因而被曹操十分看重,就連這回過失放走弒君的惡賊,如此大的罪過,到頭來卻都被曹操高高擡起又輕輕落下,吩咐參與如今的抓捕行動,明顯就是想讓他依此功過相抵。說起來,在徐飛此刻想來,在這兩位被曹操看重的人物面前,他徐飛還真就沒有什麼決策的分量。更別提越級向上還“下達命令”了。也難怪平日一貫謙遜的徐晃都動了真火。
“文烈,你可還記得主公讓我等前來監視袁尚時說的話?”並沒有理會正連連賠笑作揖的徐飛,徐晃對明顯對徐飛的提議很是贊成的曹休說道。
“公明莫非相戲麼?主公之令,這豈是能忘卻的?”曹休的注意力,正在正欲進商行的袁尚身上,聞聽徐晃這般相問,也是一愣,回答說道:“不就是讓咱們瞅個機會,拿住袁尚這賊廝弒君犯上之舉同青州那位有關的證據麼,還有什麼?你看裡面,袁尚那廝已經在同人談話了,若不動手,更待何時?”
“既如此文烈其自去!某替你壓陣!將來主公問責起來,某也會替你轉圜一二的。諒主公待你極厚,想必倒時某的話,會管些用處!”見曹休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徐晃輕笑一聲,衝曹休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說道。
“公明所言何意?難不成主公並不想要抓這賊廝不成麼?”曹休聞言滿臉詫異的轉過頭來,看了徐晃一眼。略帶一絲疑問的說道:“公明,聽聞你同那徐州刺史秦旭,是貧賤之交。你莫不是……莫不是有什麼別的想法吧?”
“呵!文烈說的好啊!”見曹休這般說,老好人徐晃倒是沒有動惱,竟還淡笑了一聲,勾了勾嘴角,對曹休說道:“只是這話文烈應該在主公面說,效果才最好。看主公是不是同你一樣糊塗。”
“公明你是什麼意思?”曹休雖然是被秦旭一怒而殺的曹洪的親侄子,但卻沒有曹洪那般莽撞。聽徐晃話裡有話,不由遲疑了一下,沉吟問道:“休剛剛無心之語。倘若有冒犯之處,先行賠罪了,還望徐將軍明言。”
“文烈不必如此!”徐晃彷彿並麼有將之前曹休懷疑的話放在心上,看了徐飛一眼。略頓了頓說道:“文烈且細思。主公倘若只是要抓住袁尚同呂布軍在這等大事上有關聯的證據的話。需要我等這般大張旗鼓的跟來這裡麼?許昌在主公的治理之下。早已是如鐵桶一般,糜家商行是何人所有,又是作何所用,還需要證明麼?在這等大事的前提下,但凡只要我等發現了這兩名弒君惡賊的身形,只需十數名兵士一擁而上,難不成還懼了這一老一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賊子麼?可偏偏主公卻還要我等費這般周折,所爲者何。難不成文烈就沒有思量過麼?”
“唔!公明兄說的不錯!主公這番軍令,的確是有多此一舉之嫌。難不成另有何等深意不曾?”作爲深悉曹操爲人的曹休,在聽了徐晃這番話之後,也是皺了皺眉頭,最終點了點頭說道。
“主公此人最重舊誼!而且,主公也不想同呂布軍過早的撕破臉!”徐晃一句道破天機:“文烈可曾聽到主公之言,是不想讓咱們的那位老鄰居太過清閒的作壁上觀。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將事情鬧得太僵。因此才只派了子和將軍率領虎豹騎前去擒拿沮授,卻足足派了我等到此處來緊隨袁尚。若是晃所料不差的話,一來袁尚畢竟是主公舊時至交本初公的愛子,主公必然不忍加害,再者,倘若如今之事傳出,雖然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但畢竟有些事情是無法輕易可以洗脫的清的。一些早已深嫉主公之人,怕是早就等着這機會興風作浪。屆時,倘如公達先生所擔憂的那般,荊襄劉表、益州劉焉等輩若是有所動作的話,河北那邊肯定也不會消停,授人口實又四面臨敵,縱使我軍綜合實力冠絕天下,無險可守之下,也終歸難逃董卓一般的宿命。而這個時候,一個強橫的,尋找到一個能同我等站在一起對抗天下羣雄的鄰居,可是要比豎立起一個近在咫尺的仇敵,要划算的多。文烈且細思吧!”
“哦!果然如此!正是如此!就該如此!對虧了公明兄一語,休險些釀成大錯!那主公派了我等前來又究竟是什麼意思呢?難不成是真如公明兄此番所言,是既想拿住呂布那廝的把柄,又不想鬧得太僵?可也太大張旗鼓了些吧?”且不管徐晃說這番話的最終用意究竟是什麼,此刻說出的話,卻是當真被曹休聽了進去,因爲徐晃所引用曹操之語,的確是曹休也曾親耳聽見過的,眼下又被徐晃這般組合起來說出,在曹休聽來,似乎好像大概也許曹操就是那麼個意思,但又一細想,總覺的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可又察覺不出究竟是哪裡出了偏差。
“我等且先靜觀其變!反正糜家商行就在此處,袁尚已經進去了,左近又全是我等兵士將這裡團團圍住,難不成還怕他們跑了不成。說不準再過片刻,主公就有明確軍令傳來了!”徐晃說道。
“看來目前也只能暫時如此了!”曹休點了點頭說道。
看着曹休止住了要下令進軍的意思,徐晃藉着側身的機會,輕吁了一口氣,心中卻是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個年輕人的面孔來,喃喃自語道:“能說的都說了,接下來就看你等的造化了。那欠下的知遇恩情也算是還了一些吧!某……也只能做到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