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沛國境內,白衣白甲滿是肅殺的一支軍隊,打着“報仇雪恨”四字的大旗,正在以急行軍的速度,穿州過縣,向着東南方向快速行進,大軍所到之處,惹得所見之人紛紛退避,唯恐自家着了池魚之殃。
“孟德,此番伯父遭難,吾等也深怒那陶謙之舉。只是我等這番放棄豫州之事,在黃巾圍下邳之時,傾全軍之力攻伐徐州之事,是不是稍顯草率了些?而且在這徐州大亂之時放言盡屠徐州,是否也有些欠妥?畢竟此事皆由陶謙父子而起,與那些無辜百姓何干?這樣做是否對我軍日後入主徐州頗爲不利?畢竟某看那自稱原徐州之臣的張闓相貌猥瑣,話間顧盼左右,所言亦多有閃爍其詞,也許未必可信。”曹操自當日被張闓的消息激的頭風發作之後,便一直在車中靜養,此番幾乎所有的軍令,都是自己叔伯兄弟曹仁代爲發佈。只是曹操輕信張闓之言,強令這近萬大軍突然捨棄輜重,全部換上孝裝,大張旗鼓的做出一副不殺盡徐州誓不罷休的模樣,卻是令曹仁有些想不大明白。
“張闓小人,我豈被其所惑?只是那徐州賊子敢殺我老父,我若不報仇,如何爲人子?既然他陶謙與我曹操有不共戴天之仇!徐州被那陶謙老兒治理的頗爲富庶,百姓深受陶謙恩惠,我若不如此說,那他人得知定會認爲我曹操好欺,即使老父被那賊子所殺。也不敢拿陶謙如何!至於徐州那些黃巾賊正好殺之以惑……啊!”曹操頭上緊緊勒着白色的布條,一邊說着一邊皺眉抿嘴的強忍着劇烈的頭痛,一臉不耐煩的對依舊滿頭霧水的曹仁大聲怒道:“子孝你糊塗!糊塗!且去催促行軍,待到了下邳境內再來相詢!”
“諾!”曹仁見曹操頭風似乎又犯了,劇痛難忍之下,竟然拿起案几上的竹簡狠狠的敲打腦袋。便是一向被曹操親厚的曹仁此時也不敢去觸碰曹操的黴頭。剛剛聽曹操話中對之前所言盡屠徐州之言似乎另有別意,只是此時曹操這幅模樣,曹仁也是不好詳問,只得低聲應和一聲,滿臉猶疑的去執行曹操的命令,再三催促麾下加快行軍步伐。
“子孝將軍,據將軍之前派去下邳打探消息的探馬回來相報。言就在幾個時辰之前,青州牧呂布得陶謙以十萬石糧草爲酬,三日前發兵救援下邳城,只一擊便使得圍下邳城之徐州黃巾並自稱天子的闞宣叛軍潰敗,收降黃巾大部數萬人,下邳城之圍已解,而陶謙得知主公之言後。當衆在城門口暈倒不省人事。下邳城中混亂非常!主公……”此番隨曹操行平定豫州之事,深得曹操看重的部將李典前來將下邳之事對曹仁說道,臨了也頗爲關心的看了一眼被簾氈遮的密不透風的馬車,問道。
“呂布?怎麼什麼事都有這賊廝攙和?”曹仁是吃過呂布虧的,而且還曾經被呂布在濟南國一戰中生擒過,視爲平生最大的恥辱。曹操當初欲同青州罷戰言和之時,曹仁就是反對聲音最大的一個。此番聽到被兗州文武一致認定被青州本州瑣事所羈絆。此番絕對不會輕易出青州招惹事端的呂布,竟然出人意料之外的出現在了徐州,並且這麼快就將七萬多徐州黃巾擊潰,解了下邳之圍,曹仁真想此時馬上回去,讓那些自詡多智深以爲摸透了呂布脾性的謀士聽聽這則消息。正自想間,見李典還等着自己回話,心中已經有了些計較的曹仁重重的嘆了口氣道:“主公舊疾復發,頭痛難忍,只是令我等加速行軍速速趕入下邳地界,便將某給轟了出來。依某看,還是執行主公軍令爲要,這件事情還是晚些再對主公說起吧。左右這呂布已然同我兗州結爲盟友,同徐州不過是利益往來,以他呂布那貪鄙的性子,總不會因爲區區十萬石糧食,便平白替那陶謙阻撓主公報殺父之仇,再起青兗二州戰火吧?”
“這……那就勞煩子孝將軍擇機轉告主公此事吧!”李典雖得曹操看重,但畢竟不是曹氏宗族,此番曹仁如此說,李典也不疑曹仁竟欲委婉阻撓將此事告知曹操的用意所在,只好回答道。
“呂布……”曹仁目送李典去執行曹操加速行軍儘快趕至下邳地界的軍令,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身後曹操的馬車,臉上閃過一絲愧色,但很快便被眼眸中的一抹猙獰所代替,喃喃的說道:“我倒要看看,除了用些陰謀詭計,使些操弄人心的伎倆,你那號稱天下第一的名頭之下,所率領之軍,戰力究竟能否匹配你那偌大的名聲!”
就在曹仁婉拒了李典將呂布在徐州之事告知曹操,一心想着在正面領教一下呂布軍一擊解了下邳之圍的赫赫戰力之時,秦旭也沒有閒着。此時青州尚且沒有吞掉徐州的軟實力,曹操來襲徐州之事,對呂布軍來講,左右不過是何時撤軍回臨淄的問題,也無所謂有什麼壓力可言。在和呂布約定以三日爲限之後,秦旭的主意打到了露出了太多一點的那名老者身上,管他究竟是不是秦旭心中所想那人,先試一試再說。
“秦主簿所言何意?老朽怎麼聽不明白?”被救回呂布軍中的這名重傷老者,聽到秦旭“莫名其妙”的一番話之後,眼眸中很好的掩飾了一抹慌亂之色,強自鎮定的問道。
“怎麼?太尉大人聽不懂晚輩的話?”秦旭好整以暇的在老者對面坐下,摸着已經長出些軟軟黑色絨毛的下巴,笑眯眯的說道:“此番令郎孟德公不知從何處得知當日之事,以爲老大人您已然被陶謙謀害,現下正全軍舉哀,豎白旗,上書報仇雪恨四字,放言要屠盡徐州子民爲老大人您殉葬!旭對老大人您的遭遇深感同情,但徐州百姓何辜,平白遭此大難?旭深知老大人秉性忠孝,當日董卓暴政之時,能棄萬金所得之官,不與之同流合污,難道要眼看着無辜之人爲那害你全家的逆賊擔了令郎的雷霆之怒麼?”
“你……你說的話,什麼太尉?什麼孟德?老朽不過一介商賈,不知是此話是什麼意思!還請恕老朽體弱重傷,秦主簿又軍務繁忙,便不勞煩秦主簿多陪了!”聽秦旭似乎認出了自己的身份,老者曹嵩雙手緊握,臉頰也不自覺的抽動了幾下,似乎對秦旭所言有所觸動,但最終還是用自己受傷頗重精力不濟的託詞迴避了秦旭的問話。
“也罷,巨高公既然身體欠奉,旭也不便多加叨擾,這就告辭了!”秦旭似乎對曹嵩這幅表現早已料到,見曹嵩下了逐客令,也不見惱,依舊笑眯眯的說道:“孟德公本同我青州份屬同盟,大公子曹昂現下也在青州稷下學宮之中,照顧巨高公乃是我軍分內之事,待來日我軍回師臨淄之時,巨高公便可以同令孫相見了。至於此番令郎來徐州之軍,說實話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或許剛剛老大人也聽牽校尉處聽說了一些,秦某雖然年幼又無甚建樹,只靠着岳父的威名在軍中混口飯吃,但也尚且能在當初以兩千殘兵擊潰孟德公的四萬精銳,又曾經生擒過曹仁、曹純、夏侯惇等將,此番若是孟德公被奸人矇蔽,擅起戰端,秦某不在意再施手段,令孟德公也能夠去臨淄同巨高公及大公子祖孫相見。您老可要好好休息,養好傷勢,可別到時候令孟德公責怪旭這做晚輩的沒有照顧好太尉大人。秦某告辭!”
“唔?秦……秦主簿且留步!”沒等背對着曹嵩臉色詭異的秦旭數到三,果然這老者曹嵩便因爲秦旭這番匪夷所思的話而生出了幾分疑慮,下意識的開口挽留道。
“曹老大人還有什麼吩咐?”秦旭等的就是這老頭開口。曹嵩做過太尉,雖然是花錢買來的,但畢竟也曾經是名義上大漢朝廷最高軍事顧問長官,正所謂屁股決定腦子,出於對軍事的敏感性,半年前的那次令所有人掉落一地眼球的呂曹無名山谷大戰,秦旭還就不相信這老頭沒有關注過。一次還可以算是僥倖,可曹仁曹純被抓,連夏侯惇也落入過秦旭之手,就由不得曹嵩不好好琢磨琢磨了。所以雖然年紀頗爲年輕的秦旭在曹嵩面前佯作出一副信誓旦旦的不將曹操放在眼裡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像是在說大話,其實也就是在說大話,但還真就讓生出曹操這麼個多疑兒子的曹嵩心裡一時間也沒了底氣。
“呂青州能得秦主簿這一佳婿,當真是好運道啊!不錯,老朽正是那曹孟德之父,可惜我那孫女年方七歲,否則,說不得也要命孟德同呂將軍爭一爭纔是!”曹嵩猶疑的看着秦旭半晌,最終還是坦誠了自己的身份,說開之後倒是還頗爲坦誠的說笑了一句,旋即似乎還有些想不通的問道:“只是不知道秦主簿卻是如何得知老朽身份的?怎麼覺得秦主簿好像自打第一次見到老朽,就已經猜出了老朽的身份?莫非秦主簿之前見過老朽模樣不成?”
“咳咳,說來讓您笑話,其實,旭一直都沒有猜出曹老大人您的身份,不過就是在您昏迷時候說出的模糊不清的孟德公的字,讓軍中醫者無意間聽到,旭也不過無心出言相試探而已,卻不料真讓秦某蒙對了!”秦旭假撇清,呵呵一笑,對臉色有些精彩的曹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