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時候看起來,呂布還是個挺記仇的人。對於當年自己爲數不多的好友被顏良擊傷,至今雖已痊癒,但仍舊時常纏綿病榻,自己也被袁紹“驅趕”出河內之事,直到如今,猶自耿耿於懷。對於河北的動向也一直十分關注,以至於在得了消息之後,第一時間便將正在接受“懲罰”的秦旭給召喚了回來。
人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呂布自問也等的太久了!眼下隨着時日漸久,青徐二州在呂布軍強橫軍力和數次大捷的影響下,獲得了相對穩定的寶貴發展時間。青州有呂布親自坐鎮,臧洪所負責的政務口也已然因爲稷下學宮生力軍加入,逐漸步入了正規,去孔融化的進度已經完成了大半,當初逃走的孔融若是想要再仗着聲望在青州有所作爲,相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而徐州在張昭、張紘、趙昱這三位宰相之才的治理下,加上有糜家、陳家、曹家三個老牌徐州土著大族襄助,又有青州兵、丹陽兵兩萬大軍駐守,以及韓廣、韓伊兄弟在濟南國三千機動兵力的策應,也足稱是穩如泰山。至於揚州,雖然沒有實質上納入呂布軍控制,可是有郭嘉在吳郡“輔佐”劉繇,同孫策、嚴氏父子周旋,相信即便是孫策有周瑜在側,也未必能在郭嘉手頭上討了好去,更遑論郭嘉手中尚有太史慈等人所領的一萬青州精銳,掃平揚州都已經是足夠了。郭嘉的頭腦加上這許多大軍,可以說不去“欺負”他們便已經是燒高香了。完全不必擔心。眼下呂布終於可以騰出手來好好的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了。
秦旭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完了呂布遞過來的消息,不知道該不該送這袁譚、袁熙哥倆一句不作死就不會死,總之是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本來因爲長安事了。天子獲救,袁術敗亡,連年的征戰和大旱天災,便是有再大的外力相助,各勢力兵士的士氣和體力也都有了一個極大的損耗。因此,不管是呂布、曹操亦或是劉表,甚至是由於袁紹之死而壓力大減。正值兵鋒銳利的公孫、劉備等大漢數得着號的大勢力,都是不得不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休戰養兵,積蓄實力。靜觀這已是如耄耋垂暮一般的。表面上又恢復了的大漢朝,重現光華的背後又將是怎樣的暗流洶涌。
但不管如何,這好歹也是大漢自黃巾起事起,近十年的戰亂之後。難得的平靜期。各大勢力之主。正難得的恪守着身爲漢臣最後的一絲底限。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偏偏越是如此,竟然越是有人不信邪。正是北邊那袁氏哥倆。
其實早在袁紹暴斃之初,幾乎所有關注過河北局勢的有心人便不止一次的預料過,這哥倆別看是瓜分了袁紹去世後留下的這龐然大物,雖然新立,但勢力綜合實力之強,幾乎不在呂布、曹操之下。但彼此之間卻終究會有一戰,來確定袁紹勢力和地位的最終歸屬。
果不其然。根據呂布情報中所言,崽賣爺田心不疼的這哥倆,竟然趁着周邊勢力無暇顧及時,真就打了起來。而開戰的導火索,卻恰恰正是之前甄蹇欲拿來當做籌碼,卻被秦旭“婉拒”的有關袁紹之死的根由。
“主公,你莫不是想要出兵,攪合進這河北事情中去吧?”秦旭看呂布難以抑制興奮之色,苦笑着問道。自家這位老丈人的脾性,秦旭算是門兒清了。雖然眼下久在高位,比之之前剛剛據有青州時沉穩了許多,但河北這可是曾經令呂布受辱的地方,而且幷州還是呂布的家鄉所在,就算是呂布深知此時不宜動兵,但又怎麼可能坐視不理?
“唔……怎麼會!”被自家寶貝女婿看破了心思的呂老闆老臉之上不由得閃過一絲尷尬之色。之前秦旭已經不止一次的給自家老丈人打過“預防針”了,沒想到到頭來卻還是有此一問,此刻被秦旭點破,呂布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老丈人的威嚴還是要擺的,見秦旭苦笑,呂布臉色一肅,虎目圓睜說道:“你秦大將軍不是被人稱作算無遺策,戰無不勝麼,某現在是就是在問計與你。對!就是問計於你!之前你不是同你那‘家將’賈文和就河北之事有過謀劃麼。而且還在甄家事情上,咳咳,說說你的看法吧!”
“主公明鑑!”秦旭自然不敢對自家老丈人惱羞成怒的挖苦露出分毫不滿來,苦笑說道:“旭如何敢自稱算無遺策戰無不勝?只是眼下着實不是介入河北之事最好時機。因爲前番在揚州的佈局,使得我軍戰線拉的太長,倘若這時候攙和進河北事去,屆時首尾不得相顧,極容易被人趁機發難,對我軍大是不利,這……這可是主公當初認可了的!”
“咳……這某自然知道。眼見着那袁譚、袁熙小兒兄弟相鬥,藉口又是本初之死的成因,某隻是替本初不值罷了!”你老人家指不定有多高興呢,眼見呂布說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之前得到河北將亂消息時的歡喜之色已經被慍色所代替。眼見秦旭一臉不信的神色,呂布咂了咂嘴,最終嘆息了一聲,說道:“某如何不知現在一來兵力疲憊,二來正值春耕,着實不是動兵的時候。可倘若我軍不動,那曹操、公孫瓚就不會動了麼?河北之亂復起,正是三州無主之時,若是不及早下手,某擔憂的是,待我軍什麼都準備好了的時候,北方已經姓曹或是姓公孫了!”
“主公難道探知了曹操或是公孫瓚即將動兵的消息了?”明知呂布不過是氣憤之言,可還是嚇了秦旭一跳。差點以爲人妻曹和大耳劉在這漢末的舞臺上果然有豬腳光環了!現在幾乎整個大漢都被一場大旱給折騰的夠嗆,一衆勢力皆在休養生息。唯有袁家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爲了爭一個自己親爹到底是哥哥還是弟弟幹掉的問題而在打架,河北雖然被這倆兄弟攪亂,但終究還是成不了大氣候。曹操和劉備皆是當世之人雄。自然不會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看不出來。之前秦旭還一直在想着怎麼撩撥一下曹操,讓曹操或者公孫瓚劉備勢力也是已經疲憊之極的兵力陷入河北戰事的泥潭之中呢。
“他們又不傻……”呂布下意識的回答道。隨後便看到秦旭似笑非笑的眼神,老臉頓時一唬。是啊,凡是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最好的出兵時機實際上便是在兩兄弟各損兵力,將要分出勝負來的時候,纔好一擊以定。別人那麼做連呂布都認爲是傻子。現在輪到了呂布自己,反倒還要讓秦旭用諷諫才能看清,這讓身爲老丈人的呂老闆十分不爽。冷着臉沉默了一陣。突然轉換了話題說道:“聽說你最近要和甄蹇那老頭搶女兒?”
“呃?是!但主公也知,甄家乃是河北最大商賈,眼線耳目遍佈河北,又被稱作大漢六大豪商之一。據有河北馬鐵之利。不可小覷。而且之前又有親近我軍的舉動。倘若能將之拉攏到主公這邊來,對我軍着實是個很大的助力……”秦旭想要通過甄宓來將甄蹇綁上呂布軍戰車的事情,因爲之前把握實在不大,也就沒有先在呂布處備案,只是讓十分熱心此事的老狐狸賈詡去策劃安排,沒想到這才短短几天時間,便已經被呂布知道了。面對自己老丈人的問詢,以及那審視的目光。秦旭這厚臉皮竟然沒來由的紅了紅。想來也是,秦旭本身不過纔剛剛跨入十八歲而已。此番卻是要認一個僅比自己小四五歲的丫頭當女兒,不讓人誤會的機率太小了。秦旭趕忙解釋說道。
“哼!行了……你的事情某才懶得去管!但有一條,若是因爲此事惹得玲兒到某面前告狀,你可須得小心某的方天畫戟!”呂布似乎對秦旭的解釋很是滿意,嘴裡威脅臉上卻是毫無殺氣的威脅說道。
“主公放心!玲兒同那甄宓見過,很是歡喜她,況且此事旭已經交由文和來操作了,甄蹇這老賊遇上文和這毒士,哪裡還會有什麼招架之功?主公只等甄家這顆釘子在河北爲我軍所用便是了!”深恐呂布再一時心血來潮,想起一出是一出,秦旭趕忙將話題又往這上面帶。見呂布並沒有理會自己所言,秦旭小心翼翼的看了沉思中的呂布一眼,又偷偷瞄了一眼呂布座後屏風,嘴裡犯賤的說道:“咳,其實主公若是怕玲兒不喜,還有一個最好的辦法,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甄家問題。”
“哦?什麼辦法?”呂布虎目微眯,半笑半不笑的看着自家寶貝女婿,眼角的餘光也隨着秦旭的目光偷偷向後瞄了一眼,嘴角微微彎起,聚出一絲冷笑,一字一句的問秦旭說道。
“呃!那就是主公屈駕……”秦旭微微一頓,眼看着呂布的拳頭都已經握了起來,隨即彷彿轉換了個人似的,臉上聚起了濃濃的討好之意,笑道:“那就是在那甄家老頭強烈要求的儀式之上,主公親自出馬坐實這件事情,豈不就萬事大吉了?”
“唔?原來是這事!”呂布微微一怔,下意識的說道:“我還以爲……”
“主公以爲什麼?”秦旭佯作不經意的側過身,偷偷的衝呂布朝着背後的屏風努了努嘴,似乎要給呂布報信一般,但眼眸中“報復”的神光卻是絲毫未退。
“某還以爲是讓某親自出馬坐實這件事情呢!原來是……咳咳!總之這事你要抓緊辦!那袁家倆小子爭鬥,必然會讓那些賊心不死的匈奴人有機可趁,河北,亂不得!”呂布被秦旭把話帶進了溝裡,已經聽得屏風後面輕微的骨節響了,好在最後硬生生的“抽身而出”,纔沒有在自家寶貝女婿面前丟醜,但是臉色卻是已經變了不少。當即狠狠的瞪了秦旭一眼,說道。
“主公放心!小婿告退!哦,對了,多謝老大人肯去捧場,別忘帶上泰水大人,畢竟人家老甄家這回可是‘全家’都在場的!”秦旭話裡有話的說了一通。着重的幾個“敏感詞彙”是一個也沒有漏下,也不顧呂布眼裡快要噴出火來,就要撲上來抓秦某人下酒的心思都有了。腳下抹油,溜之也乎。直到出門好遠,彷彿還能聽到呂布的悶哼的求饒聲……
十日後!
要說這年頭的大漢子民,精神生活實在匱乏的緊。再加上又是天災又是兵禍,能活下來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又哪裡還有心思去考慮休閒娛樂之事。因此,一個不大不小的消息在臨淄城中傳開。卻是正如投入了水中的一粒石子,引發的漣漪卻是越來越大。
秦將軍要結親了!當然,這次不是婚姻之親。而是結父女之親。但對於臨淄民衆來說,可不會知道這次儀式所代表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但對他們來說,也依舊是個好消息。這些生活在底層的民衆之中,受過秦旭“流民策”恩惠的人足足佔了三成以上。而因爲當初淄川國黃巾投誠以充臨淄之故。又有一成之前並不是什麼所謂良人的民衆,對自家曾經的精神領袖之事自然也上心的緊。再加上其他被這許多人潛移默化之下,對呂布軍這強橫的守護者印象逐漸由好奇轉到敬佩再到如今自豪的其他民衆,對於秦旭這位呂布軍中實打實的二號人物的好奇,也激發了湊熱的心思,以至於這樣一來竟然使得在時日到來之時,便是見慣了世面的甄家家主甄蹇,也是被嚇了一跳。
秦旭府上之人都知道今日乃是自家主公給府上領回個“大小姐”的好日子。一大早起來便忙着張燈結綵。打掃庭院,皆是心中不願讓據說是天下六大豪商之一的甄家看扁了。而作爲本應該在此番事中受委屈的糜家。竟然在留守臨淄的糜芳的帶領下,也是一大早的便派了不少家中僕從來秦旭府上幫忙,忙裡忙外的,甚至比秦府本身的僕從還要敬業,最令人不解的是,這些人甚至包括糜芳在內,竟然連絲怨言都沒有表現出來,倒也是讓人嘖嘖稱奇。不由得讓人讚歎秦大將軍不但治軍有方,這治家也是頗有一手的。
這一幫人自天不亮便開始忙活,直到日上三竿才堪堪住手。也怪呂布當初對自家這寶貝女婿太過優渥,送個宅子也是大的不得了,這上下一通打掃,的確是讓秦府彷彿換了個樣子,可便是以精壯著稱的糜家家丁,此番也着是被累的不輕。不過好在還是在吉時到來之前便收拾完畢。
本來秦旭以爲這認乾親便是喝杯茶,磕個頭便了事,頂多就是像在前世電影上看到的準備個勞什子香案什麼的祭告一番而已。卻沒想到,竟然這般的繁瑣和累人。竟然比之當初成親時的禮節絲毫不遑多讓。就當秦旭賣好似的將提議減免一些流程時,別說內府幾女了,便是連被接來府中住下的倔老頭蔡邕,也又差點施展罵功。
也讓秦旭見識了這個缺乏娛樂精神的年代,即便是公認的禮樂崩壞,但對繁雜禮儀的那種近乎癡迷的感情,猶自絲毫未減。讓作爲主角之一的秦旭,此番已經開始深刻認識到什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眼看內庭已淨,便要依足古禮開門納新了。卻不料剛剛一開門,沒什麼心理準備的秦旭僕從差點以爲外面出了什麼大事呢。人山人海的烏壓壓一片,好在有身爲秦府護衛隊長的郝昭指揮臨時調撥過來的親衛營兵士負責維持秩序,當初秦旭大婚時的疏導“經驗”還在,總算是及時的安置好了或是感恩或是湊熱鬧的來給這位從來沒什麼架子的秦大將軍賀喜的民衆,否則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隨着吉時將到,外面有郝昭應付,而秦旭在府中也開始“忙碌”了起來。因爲身份特殊,此番又是同河北最大的豪商甄家結親,而甄家前些時日來臨淄求婚於呂布“遭拒”之事也已經在小範圍內傳開。因此今天的這次典禮,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這中間的政治意味太過濃厚,因此在甄家父女一行人還沒有來,便已經有不少帶着別樣目的,擁有各種身份之人藉着各種送禮的名義來打探消息了。
對於這些禮物,秦旭的作風便是一概笑納不敏,全部交給尚且還頂着秦府“家將”名頭,此番被強拉來當免費工使用的賈詡率領糜家派來的管家負責清理點手,而自己只負責坐在前廳主位之上,看着呂玲綺、糜貞、甘倩三女眼饞加羨慕的圍繞在小腹微微隆起的蔡琰以及被秦旭也同迎上了另一主座,面色微紅的杜嫣身旁嘰嘰喳喳。
可不一會的功夫,賈詡便是面帶春風般的微笑拿着一卷好似禮單的物件走近秦旭,像是遇到了什麼百年不遇的開心事一般,讓秦旭心中懷疑這老毒物,究竟是怎麼了。
“主公,河北定矣!”賈詡的神情貌似十分激動。
“唔!唔?你叫我什麼?”秦旭登時一愣!賈詡後面的話沒怎麼聽進去,便已經是心花怒放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