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清晨的空氣中猶自帶着幾分沁體的涼意,秦旭臨時軍營之中已經響起了司號聲,伴着陣陣會操口令,開始了一天的例行操練。而在秦旭營帳之中,安靜下來的呂玲綺果然繼承了嚴氏賢妻良母的潛質,看上去完全沒有了持鐵戟騎馬時候的威風,細聲命火頭軍燒開了熱水,正在貼心的給因爲夜裡的一番意外沒有休息好,生出了黑眼圈的秦某人熱上了一條軟巾敷面。裡裡外外悉心伺候的賢惠卻一臉開心的樣子,估計讓呂老闆看了得心疼死。
“仲明,你說甄家二小姐不會真把你敷衍她的話當真了吧?”呂玲綺一邊替一會兒要在軍前露面的秦某人繫着極輕的軟甲,一邊猶自對昨夜秦旭後來對甄姜所說的話語存猶疑。
“連玲兒你都看出了其中關合來,那丫頭如何會看不出來?哼!只不過出了昨晚那檔子事,她已然是騎虎難下,不得不死馬當活馬醫,寄希望與我這做女婿的真會當着你的面兒,去算計自家老丈人了!”秦旭撇着嘴角,搖頭笑道:“不過也不排除那丫頭是真信了也說不定,誰叫人家是“真二”小姐呢!畢竟當時就連我自己說完也覺得此計可行,而且頗有些把握呢!”
“那倒也是……咦,仲明你什麼意思?”也不知道此刻佯怒嬌嗔的呂玲綺是糾結於秦旭前一句“小看”她這呂家大小姐的玩笑話,還是後面那句明顯帶着歧義意味的對甄姜的稱呼,亦或是……算計自家老爹的“妙計”。
“意思?我哪裡會有什麼意思。不過是看昨夜那位甄家二小姐的意思挺有意思,爲夫既然知道了甄二小姐的意思還不意思意思,就顯得對岳丈大人不夠意思!反正這意思說白了也就那麼點兒意思,沒啥意思,玲兒你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吧!”秦旭胡亂抹了一把臉,笑看着一臉糊塗的呂玲綺說道。
“什麼亂七八糟的……意思?都被你繞暈了。”見秦旭笑的詭異,呂玲綺哪裡還不明白這是秦某人在調笑自己。嬌嗔的白了秦旭一眼,小心的給秦旭的手腕包紮處理好“傷口”,說道:“哎呀不管了!反正不論怎樣,你那麼戲耍甄家小姐,又使計惑她,若是被她看破,可是更加不妙!眼下河北可是有曹伯伯插手。若是惹得甄家反水,那我們這趟冀州之行可就麻煩多多了。”
“麻煩怕什麼?不是還有咱們玲兒將軍在麼!大不了到時候便由玲兒將軍你親率這六千人馬,再加上文遠將軍那五千驍騎衝陣。看看誰敢擋你鋒芒!”秦旭笑意愈濃,一副並不在意連呂玲綺都能看破的眼下局勢的模樣,故作誇張的對呂玲綺說道。
“哼!隨你了!不早了,軍中諸將可都在等你!折騰了一晚。本將軍也要去洗漱了!”呂玲綺明知道秦旭在說笑,但臉上還是不可抑制的露出幾分嚮往的神色來,一副大將風度的揮手“吩咐”道。
“得令!末將遵玲兒將軍命!這就告退了!”秦旭像模像樣的一拱手,擠眉弄眼的倒退而出,惹得呂玲綺又是一陣白眼。
和自家夫人呂玲綺間的這個小插曲,倒是令秦旭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不少。也不知道甄姜會如何對甄家家主甄蹇言說昨晚之事。
此刻秦旭並不知道甄家父女之間已經發生在深夜的“暗戰”,不過估計就算是知道了。不搬個小馬紮從旁觀戰,就已經很厚道了。至於態度,頂多也就是曬然一笑而已。
說來這父女倆沒有一個是能讓人省心的,都憋着勁的要算計自家老丈人呢。眼下稀裡糊塗的鬧出了誤會,正是求之不得的幸事。
“參見秦將軍!”臨時的中軍帳中,以成廉、麴義、牽招爲首,大小將校左右列班,行參拜之禮。這是軍中的規矩,以助統帥之威,在上下等級森嚴的呂布軍中更是執行的尤爲嚴格,出征時每日如此。而前幾日的擂鼓聚將,甄蹇這老頭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都愛來應個景的,美其名曰身在營中便也是軍中一將。自當遵從軍中規矩,不過在秦旭看來,多是想要給自己臉上貼金。
不過今日倒是稀奇的緊。倘若不是發生昨天晚上那檔子事,秦旭還真會以爲甄蹇轉了性。
其實不光甄蹇。二小姐甄姜在被自家老爹大晚上的一通莫名其妙的痛罵之後,此刻也是委曲的緊呢。昨夜的尷尬氣氛持續了許久才得來的妙計,還沒來得及說與自家老爹甄蹇聽,便受了這等不公平待遇,看甄蹇氣的鐵青的臉,甄姜一時間也有些心裡沒底了。甚至在甄蹇的當頭棒喝之下,甄姜也覺自己當時肯定瘋了。
畢竟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深更半夜的在看光光了自己的男人營帳中,“商議”的卻是自己和這男人岳丈之間的“事兒”,而且還是當着另外一個和這倆男人“關係”密切的女子面前,這種事光聽聽就足以讓人匪夷所思、遐思萬千了。
而且現在冷靜下來再回想一下秦旭所謂的計策。什麼在冀州易手之時,以勞軍爲名引呂布來鄴城,屆時一杯“好”酒,便足以造成既定事實之類的瘋言癲語,怎麼自己當時就和中了邪似的認爲是妙計呢。這中間胡鬧的意思太濃了,單就和個剛剛看過自己身子的男子談論怎麼禍害另外一個男人,就直讓緩過神來的甄姜臉頰發燒。再加上老爹那恨鐵不成鋼一般的不信任的目光,甄姜只覺自己好像陷入了個計中計當中。倘若真依計行事,八成最後的結果會是搭上甄家成全呂布,甚至搭上自己的清白,估計也落不下什麼好,難怪旁觀者清的甄蹇這般生氣。而讓甄姜恍然生怒的是!直到眼下甄姜才發現,這一晚上甚至都是秦旭在牽着自己的鼻子走,總是在拿口中甄家美好的前景來“誘惑”自己,而最主要的去向秦旭討個公道的意圖,卻是在不知不覺之間,被繞到爪哇國去了。
“姜兒,只要你實話和爹爹說,爹爹保證不生氣!那……你和那秦仲明果然無甚私情麼?”這已經不知道是沒有上趕着去參加呂布軍聚將軍議的甄蹇第幾次心懷忐忑的問自家寶貝女兒了。自打昨晚聽到女兒的尖叫聲後,甄蹇便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寧。總是懷疑有事發生。結果果然,呂布軍兵士將女兒的營帳圍了個水泄不通,卻又突然間因爲呂玲綺的出現散的一乾二淨,甚至連自己這個當爹的“探視”女兒的權力都被“剝奪”,到了這種情況,若是甄蹇還認爲是真的沒事,那得心寬到什麼程度才能辦到?
這還不算什麼!自己女兒。她也不歸宿啊!這纔是最讓甄蹇氣憤不已心中泛酸的!夜不歸宿啊!待問起時,自家女兒竟然說是在談論怎麼嫁給呂布!聽聽!聽聽!這像話麼?真欺負老甄頭耳聾眼花不成?
同呂布結親之事是何等困難!想他老甄頭幾乎把老臉都丟盡了!也沒有成功!還險些讓甄家同呂布軍徹底交惡!“犧牲”了個女兒甄宓纔算是勉強維持住了兩家的初步“合作意向”!而甄姜卻說在和呂布的女兒女婿談怎麼去“勾引”呂布?並且看樣子成功率還好像不低?還能再扯一些麼?自家女兒這麼聰明的丫頭還能想出更癟的藉口來麼?一個年少慕艾的懷春少女,和一個血氣方剛的得意少年大晚上的呆在一起說這事兒?這說辭鬼信麼?!被暴怒和羞憤衝昏了頭的甄蹇,已經是選擇性的將呂玲綺給忘卻一邊了。
“既然爹爹不信女兒所言,那您究竟想得到什麼答案?請直說,女兒保證照您的話承認便是了!”泥人兒也有三分火氣。何況是已經隱約意識到八成又被秦旭給耍了的情況之下,甄蹇又是這麼咄咄逼人的反覆詢問了整整一晚上,甄姜的脾氣也上來了,賭氣似的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冷着臉對臉色鐵青的甄蹇說道。
本來麼,秦旭不管是不是在用計作弄自己。好歹也是透露出了些“善意”。甄姜本打算在養足了精神,好好思量一番之後再對甄蹇說的。可誰知道自家老爹竟然這麼“迫不及待”!竟然溜進了自己的軍帳。而且從尚未來及喚人來搬走的木桶聯想到之前的糗事和某人有關,又延續的推斷出了一部分“事實”。可問題是,自家老爹這麼聰明的人也不知道爲何視整晚也在秦旭軍帳中的呂玲綺與不見,糾纏住自己不放,莫不是非要親手將自家女兒的“清白”毀了麼?
“逆子,你是如何和爹說話的?自己做出了這等令家族蒙羞之事,不敢承認也就罷了,竟然還胡編亂造些荒唐的藉口!甚至還敢犯上頂嘴!莫不是要真真氣死我麼!”甄蹇本來見自己的一番喝問之下。甄姜猶自冥頑不靈,也有些後悔某些話說的太過,因此才換上了一副和藹的語氣,想要迂迴一下。可甄蹇也不想想,都已經翻來覆去顛顛倒倒的從深夜問到現在,足足三四個時辰,還能指望只憑着幾句看似軟下來的問話。便能讓甄姜也恢復理智“平靜”麼?因此,甄蹇被徹底的激怒了!
“那麼爹爹教教女兒應該如何和爹爹說上一夜的話吧!”甄姜賭氣的說道:“好,爹你不就是懷疑女兒昨晚的去處麼?您說對了!不錯,女兒的確是和那秦旭有了私情。昨夜就宿在了秦旭帳中,怎樣?怎樣?”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響聲,在帳中傳出來。伴着粗重的喘息聲,頓時又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
“姜兒!姜兒,爹爹我……”要說甄蹇下手也的確夠狠的!這一巴掌下去,甄姜本來絕美的面容之下,深陷了五道指印。本是溫潤如玉涌紅暈一般香馥馥的臉頰,頓時腫起了老高,櫻桃小嘴邊上,也滲出了一縷牙齦鬆動擠出的血絲。看女兒竟然被自己含怒之下的一掌打成了這樣,本來心中直冒邪火的甄蹇也霎時間清醒了過來,本是一張老臉上那陰鷙的神色漸漸褪去,帶上了濃濃的歉意,就欲像是給甄姜小時候抹去淚水那般,去撫甄姜的臉頰,卻不料被甄姜恍若受驚一般的躲開了去。
“打得好!”甄姜躲開甄蹇這回絕對有百分百善意的手臂之後,本是蘊着清淚的眼眸瞬間變得冰冷無比。只好像面前的甄蹇不是親生父親,更像是個陌生人一般。直讓甄蹇沒來由感覺好像少了些什麼!而面對甄蹇貌似後悔的舉動,甄姜只是冷冰冰的突出了這麼三個字!語氣短促。卻又好像每一個字都那麼殺氣凜然。深深的看了甄蹇一眼,甄姜猛然轉身,擡腳就要走。
“姜兒哪裡去!爲父剛剛只是氣急攻心!纔會出手這麼重的!你……你莫放在心上好麼?”不管剛剛甄姜氣話中所言是真是假,甄蹇可是知道若是甄姜真這麼走出去,那老甄家的名聲可就真的玩完了!想想也是,這裡可是秦旭大軍軍營,當爹的一晚上沒露頭。大清早的從女兒軍帳中出來,而女兒卻是捂着臉哭着跑開,這……這若是軍中皆是君子那還好說,但凡有一個人有歪心眼子,編成個不堪入目的段子流傳河北,老枕頭可怎麼說的清楚?甄蹇頓時好像慌了手腳。連忙敢在甄姜剛剛挑開軍帳簾門時,一把拉住甄姜的手臂。
“哧啦……”今天絕對不是甄蹇的幸運日。甚至可以說,自打遇到秦旭之後,老甄頭就沒再怎麼順心過。甄姜本就不怎麼結實的衣袖瞬間自小臂處破裂開來,甚至因爲甄蹇的手勁略大,在甄姜白如嫩藕一般的小臂之上,留下了兩道血痕。
“嘭!”奪“門”而出的甄姜撞人了!
“呃!怎麼個情況?這……豪門世家呵。貴圈真亂!”草草結束了軍議,正同呂玲綺一同前來,打算通知甄家父女三人及一衆家兵準備及刻拔營入平原的秦旭,正思量着甄姜差不多也該同甄蹇討論清楚了目前的態勢,以及說明了昨晚秦某人表現的很明顯的“善意”,沒準好容易達成求同存異思想的兩邊會有個很特殊的見面儀式時,甄姜果然就給了秦旭一個別開生面的“歡迎儀式”。秦旭愕然。
“秦……秦旭!你如何會在這裡!”看來秦某人還真就是個吸引仇恨的主兒。緊追出來的甄蹇自然聽到了秦旭自語一般的疑惑之語,立時腦補。對於秦旭所言的讓人似懂非懂的詞彙,認爲聽明白了秦旭所言的其中之意。老甄頭臉色已經由青轉黑了,更可氣的是還就真不能解釋,一解釋準會更糟糕。眼下只恨不得自己這張老臉沒帶出來纔好,本來這時候掩面而走,等甄姜氣消了,便一切真相大白。只是老眼未花的甄蹇突然看到了如下一幕,卻是讓本已經轉爲羞惱的怒意,再次全部轉到了秦旭的身上。
在甄蹇眼中。甄姜奔出軍帳之後,便頗爲委屈的“投入”了秦旭的懷抱;只見甄姜雙手支撐在秦旭的胸前。沒有受傷的那面臉頰緊緊的貼在秦某人的胸膛之上,一副小鳥依人狀!像極了受委屈的小媳婦向自家夫君撒嬌的模樣。而秦旭也是“溫柔”的一手攬着突然入懷的甄姜,一手指着隨後出來的甄蹇,好像要給甄姜找回面子。吃了六十年老米的甄蹇,早就養成了一副眼見必然爲實的認知。面前這幅場景,還用解釋麼?還要解釋麼?還解釋什麼?
“秦仲明!你既爲宓兒之義父!又對宓兒親姐姐做出這等豬狗不如之事!甄某必會到呂將軍面前告你一狀!讓呂溫候給我甄家一個交代!”憤怒的情緒再次充斥了甄蹇已經不怎麼夠用的大腦。卻是難得的令甄蹇生出一條計策來。只覺得眼前這個看一眼就覺得可惡至極的秦某人和其懷中那個敗壞家風的甄姜,已然已經勾搭成奸,未嘗不能給老甄家在同呂布軍的合作中,爲自己取得更大的籌碼。因此,在見了因爲這裡的異樣,而引過來的營中一衆兵將,甄蹇彷彿怒極一般,鬚髮皆張,無風自起,怒聲喝道。
我了個去!惡人先告狀麼?秦旭本來還被此番主動投懷送抱的甄姜嚇了一跳,待看了甄姜臉也腫了,手臂也破了,髮髻也亂了,衣服也半掩半散的“慘狀”之後,腦海中正驚愕的以爲自己又回到了一千八百年後,坐在電腦面前觀摩愛情動作片中的經典劇本呢。就聽到老甄頭突然冒出來的說辭。
“……”
“……”
秦旭可是剛剛從中軍大帳中出來的!剛剛到這裡就出了這檔子事。這麼短的時間能做什麼?全套?還外帶撕打?別開玩笑了!這麼“快”,那不就是罵人麼!而且,被老甄頭的喝罵聲引來的兵將,大部分可是剛剛同秦某人分開沒一會兒的。老甄頭這次這以犧牲自家女兒也要噁心噁心秦某人的奸計,能見效纔怪呢!只是……,秦旭正自等着衆將對甄蹇無情的譏笑聲,可等了半晌,卻發現已經發現了這邊狀況,圍過來的兵將們,雖然眼神不停的在場中三人身上掃量,可竟然一個個乖乖的閉着嘴。絲毫沒有了之前那旺旺的八卦之火無邊燎原的樣子,甚至連個大聲說話的人都沒有!
這,這不科學啊!(未完待續)